高尚還說了什麽,顧綿聽不見了。


    掛了電話,她摘掉手套,急急忙忙翻到簡訊界麵,盯著那條他發過來的簡訊。


    周圍掃過來寒風,身體和骨頭都在發冷。


    腦海裏閃過多種想法,多種可能性,糟糕的,平常的,假設。


    顧綿告訴自己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可是這樣的一條簡訊,高尚無意間的證實,說明了什麽?


    為什麽要說謊?在什麽樣情況下讓他不得已用謊言來應對她?


    季深行說謊,對她說謊。


    這幾個要點的關鍵,讓她冷靜不下來。


    隆冬寒雪中,霧靄的天氣裏,她長長的嗬出一口冷氣,摘了手套的手指,根根在發抖,最後看了一眼簡訊,合上手機。


    呆呆的望著不知道什麽地方,心亂如麻。


    “媽咪。”


    皺皺吸了吸凍得通紅的小鼻尖,敏感的孩子,察覺到不對勁,踮腳想要拉住媽媽的手。


    “媽咪,你怎麽啦?”


    顧綿眨了下眼睛,低頭:“媽媽沒事呀,我們去老爺爺家吃早飯,香噴噴的,有皺皺愛吃的所有東西。”


    小家夥盯著她:“媽咪,誰給你打的電話讓你不開心的?又是老伯伯嗎?”


    帽子下的小腦袋,烏黑的大眼睛盯著媽媽的臉,細細的看,那端詳的神情,讓顧綿有點不敢對視。


    顧綿顧綿狠抿了一下唇,抿下心虛雜亂無章,隱忍情緒,傾身刮了一下她埋在圍巾裏的小小鼻子:“多想,媽咪沒有不開心,你高尚叔叔的電話,說你老伯伯要工作,沒辦法陪我們一起去老爺爺家。”


    “哼,誰管他哦!”皺皺還處在昨晚對季深行的情緒中,聽媽媽提到老伯伯,就撅起小嘴。


    顧綿笑一下,給小家夥穿了很多衣服,把她裹得像個糯米球,但她還是冷的發抖,顧綿擔心地彎腰一把抱起小東西捂在懷裏。


    她身子單薄,不能給小家夥完全擋住刺骨寒冷。


    跑到馬路上幾步,皚皚白雪覆蓋了短靴,她招手攔車。


    被凍的還是怎樣,總之,雙目通紅,隱隱泛了淚光。


    不知道攔了多久,終於有輛計程車停下,副駕駛座上載著客人,司機詢問:“去哪兒?”


    顧綿回答了,拜托司機讓上車,繞路先送前麵的客人,她多掏錢也沒事,在外頭呆著實在太冷。


    司機中年人,看一眼顧綿懷中凍得鼻尖通紅的皺皺,點頭。


    上了車,車內有暖氣,顧綿給皺皺鬆開捂著她嘴鼻的小圍巾,小家夥大口大口呼吸,白白小手互搓著:“媽咪,你還冷嗎?”


    前座的年輕女客人被這奶聲奶氣給吸引了,回頭多看了皺皺幾眼,衝顧綿微笑:“你孩子多大呀?真貼心。”


    顧綿親了親小家夥軟乎乎的臉,抬頭也微笑:“三歲多一點。”


    “真懂事。”女客人端詳皺皺的臉,又看了看顧綿,說:“長得像爸爸吧?女孩子都長得像爸爸。”


    顧綿敷衍地點頭,笑容不若剛才。


    想起季深行,她滿腹心事。


    終究是沒忍住,求一個答案,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按下一串數字,盯著看了一會兒,撥過去。


    幾秒後,有聲音了,機械禮貌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什麽心情?


    她說不出什麽樣的心情。


    死死咬住下唇,有沒有流血她不知道,她迅速把手機扔回包裏,抬頭,眼中霧氣裏直看前方。


    雙手,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


    …………


    計程車進不了別墅山莊,在大門口停住。


    雪下的很大,顧綿抱著皺皺進了哨兵的保安室,給別墅座機打電話。


    幾分鍾後,立刻有一輛黑色轎車踏雪而來。


    後座,蘇采采下車,舉著傘小跑過來。


    顧綿抱著皺皺出去保安室,傘底下,三個人上了車。


    蘇采采收傘,打落上麵的雪花,喘著氣問顧綿:“二哥呢?”


    “老伯伯、工作忙!”皺皺嘴裏塞著蘇采采進貢的棒棒糖,奶聲奶氣地說不清楚話。


    蘇采采詢問的目光對上顧綿。


    顧綿把視線從窗外移回來,沒什麽表情地點了下頭:“他是忙。”


    至於在忙什麽,顧綿不知道。


    …………


    景楓灣二號別墅。


    二樓,樓梯口。


    身形高大峻挺的男人,曲線玲瓏的高挑女人,身體靠的很近,是半擁半抱的姿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副唯美至極的畫麵。


    林妙妙親眼看著季深行修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移動,打下那六個字。


    林妙妙,不動聲色地笑了。


    季深行緊鎖眉頭地把手機放回西褲口袋,手指長按某個鍵,關機。


    這個牌子的手機,關機會發出震動的聲響。


    林妙妙聽見了,嘴角的笑容,越發美麗起來。


    兩個人默然對視,彼此眼眸裏都有千言萬語。


    林妙妙抬腳一步,離他更近些,眉眼水盈盈,素手一抬,漂亮瑩白的指尖便攀到他深刻立體的五官上。


    食指,點過他微皺起的雙眉中間,再到挺直高聳的鼻梁,再到那迷人的薄唇。


    她眼中靜靜,雙目含情:“眉毛,鼻子,眼睛,變了,又都沒變。”


    那說話的聲音,比夜鶯柔美,輕靈。


    季深行看著她,聽著她的聲音,發怔,心跳不能平複。


    但他眼神漸漸清明些許,挺拔的身體後退兩步,冰冷幹燥的大手,從容拉下她在他臉上的手。


    距離一拉開,他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遠了。


    林妙妙一愣。


    季深行眼神深邃地看她一眼,輕輕喊了聲:“妙妙。”


    他的聲音,比十多年前處在變聲期時,低沉好聽,林妙妙一雙杏眸,在他成熟英俊的五官上,移不開。


    季深行緊皺眉頭,轉身,麵對欄杆,側對她。


    男人五官看不出情緒,眉間的川字很有壓迫感,他拿出一根煙,遞到嘴邊,點上。


    吞一口煙霧,他朝著樓下客廳大門的方向,低沉開腔:“既然活著,為什麽這麽多年不出現不來找我?”


    林妙妙望著他堅毅的側麵,清幽聲音帶笑:“你也沒來找我,不是嗎?”


    “我以為你死了,我們大家都以為你死了!”他情緒失控地低吼。


    “你在怪我?”


    他突然轉身,夾著香煙的手指,用力按在她清瘦的肩頭,眼神壓迫:“你出事,你的死,帶給了我什麽?你不知道,這十多年我怎麽過來的!”


    林妙妙抬頭與他對視,還是笑,絕美淒楚地望著他:“會比我更難過嗎?”


    季深行一愣,她眼裏流露出的悲傷,讓他難過。


    是,這麽多年,她一定比他活得更痛苦。


    美眸水水,眼淚應聲而掉,林妙妙撲倒在他懷裏。


    季深行胸膛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識要拉開她,可她在哭,她眼裏的悲楚讓他做不來推開她的動作。


    林妙妙在他懷裏低低啜泣:“深行,你的妻子,顧綿,她是顧北中的女兒,你不記得顧北中對我,對我們做過什麽嗎?”


    提到顧綿,季深行像是被點醒了一樣,即使她哭得這般厲害,他還是皺著眉頭拉開了她。


    林妙妙被他推開,身體一僵,淚眼朦朧。


    季深行扔了煙頭,皙白好看的手指給她擦眼淚:“顧北中是顧北中,她是她。”


    林妙妙心像是被他的話割了一下,痛出血。


    “你的意思是,你愛上她,所以才娶她?”


    “四年前是誤打誤撞,當時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林妙妙聽著心中一喜。


    但他接下來的話又讓她像被潑了涼水。


    “什麽時候心裏有了她的?”季深行回憶,回憶時嘴角會出現溫暖的笑意:“不記得了。她很好,特別單純,也傻,她讓我從悲傷裏走出來,讓我重新麵對這個世界,也許是比我小很多,她的活潑總能彌補我的沉悶,她給了我很多不一樣的感覺,給我生了孩子,一個人把孩子養那麽大,她瘦小的身體裏像是有無窮的力量,什麽時候愛上她的?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季深行搖頭失笑,在林妙妙眼裏,前一刻冷峻的男人此刻眉眼溫和得有些不真實。


    他低沉的聲音繼續對她說道:“昨晚的求婚,是我的真意。這一次娶她,的確是因為愛。”


    林妙妙不可置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手指戳著男人的心窩位置:“那我呢?深行,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我被顧北中的人那麽糟蹋了,你就在場啊,但凡你有一丁點在意我,你就該離姓顧的遠遠地,不,是要為我報仇!顧北中死在監獄,她女兒要為他付出代價!”


    “妙妙!”季深行蹙眉,雙手按住她的肩,按住激動失控的她。


    “我們不能活在過去,每個人都要向前看。我有了家庭孩子,你也要有你的未來。”


    “這就是你大半夜三點多開車過來找我要說的話?”


    林妙妙笑了,眼淚含淚:“深行,這十多年我活得像個死人!那是什麽樣子你知道嗎?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是你,如果我有未來,那未來一定也是你!你說昨晚求婚是你真意,可你看到我給你的留言就像變了個人,你把顧綿扔在那裏,當時你的腦子裏,是她還是我?你半夜又拋下她急不可耐來見我,你還說你愛她?你哪裏愛她?體現在什麽地方?”


    麵對她的逼問,季深行擰眉,一時間啞口無言。


    林妙妙眼中淬染笑意。


    她執起他的大手貼在自己淚眼朦朧的臉上:“深行,別騙你自己了,或許你心中有顧綿的位置,但最深處裝著的,是我。你因為和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這份責任感讓你不敢正視你對我的感情。”


    季深行手從她手裏抽出來:“妙妙……”


    林妙妙偏執,像多年前那樣衝他撒嬌耍性子:“你愛我。”


    “愛過。”他眼眸鑄錠而冷靜地看她:“我半夜找你,是著急確認你是否真的活著,現在,看見你活得挺好,我替你開心。”


    “我活得好?”美人。。流淚也是極美的。


    林妙妙雙眸鎖住他的瞳孔:“你知道我每天吃多少種藥嗎?你知道我從那場大火裏逃生在病*雙躺了多少年才醒過來嗎?你知道我看過多少個心理醫生每天半夜從噩夢中醒來嗎?你看到的是我的外表,我的心,我的靈魂,深行,它們都爛掉了。我有多恨顧北中就有多恨顧綿,我有多恨顧綿就有多恨你,可是我該死的忘不掉你,愛你,這輩子隻愛你!你可以娶妻生子,為什麽要是顧綿?深行,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好痛……”


    林妙妙捂著心口,柔美好聽的聲音嘶啞了。


    季深行望著那樣子的她,心就像被螺絲擰緊了一樣。


    當年是誰的錯?說不清了,但妙妙,是最深的受害者,她有權利恨顧北中。


    他為他的小妻子公正說話:“顧綿隻是流著顧北中的血,她的童年少年,不比我們過得好,顧北中如果不是替我擋罪,或許她的家庭不會破裂,她也不用那麽小目睹弟弟死亡,妙妙,痛的不止你我,也有她。”


    林妙妙沉默聽著,素手緊緊絞著,指甲摳進掌心。


    季深行越是袒護顧綿,她心中嫉妒和恨的毒瘤越是膨脹。


    但她不表現出來。


    這就是她和林妙可不一樣的地方,林妙可會一味偏執索要,情緒都寫在臉上。


    林妙妙不會,她更聰明。


    他口口聲聲說他愛顧綿,她倒要看看,這份愛有多堅定。


    林妙妙不著急,她有兩樣東西,季深行對她這份初戀深入骨髓的眷戀和愧疚,還有,崢崢。


    “妙妙,見過你,知道你活著,我很開心。”


    季深行看看牆上的歐式風格的股東大鍾,轉身,心緒平靜地,準備下樓離去。


    身後突然發出咚的響聲。


    因為鋪著名貴的地毯,聲音沉悶。


    季深行扭頭,看到倒在地上的林妙妙,柔軟的身段,瑩白如玉的鵝蛋臉,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妙妙?!”


    他蹙眉,猛地反身,慌亂地把她往懷裏撈,手碰她的臉:“怎麽了?妙妙?”


    林妙妙緩緩睜開眼,半闔的眼眸費力,唇齒蒼白,素手撫上太陽穴:“抱我回房,吃藥。”


    季深行依言,眉頭緊鎖地抱起她就往她的臥室跑,把她放到*上:“藥在哪裏?”


    林妙妙一邊發抖一邊下巴朝*頭櫃怒了努。


    季深行急急忙忙翻開,動作太大,*頭櫃裏的藥瓶掉出來,他望著滿櫃子的藥,深深皺眉,又去看林妙妙慘白的臉,眼裏更多心疼。


    那些藥上麵的標簽,各國的文字,他基本都能看懂,是用來治療什麽的。


    曾經,他也長期吃這些藥。


    她的情況,看起來比他嚴重得多。


    季深行扶她起來,喂藥,林妙妙吃的急,咳嗽,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手掌下薄薄的衣料裏,她肌膚柔美軟滑。


    這個姿勢,她就在他懷裏,一股不同於顧綿的幽香,直入鼻息。


    男人身體線條繃緊,皺眉,下意識退開少許。


    林妙妙感覺到了,她淺笑一下,借著虛弱貼他更緊,回頭的一瞬,絲柔長發掃過男人冷硬的輪廓,季深行隻覺得眼前一暗,恢複亮度時,她嫣然美唇近在咫尺,季深行聽見她柔情低語:“深行,我的嘴過來了。”


    他一動也不能動,看著她的唇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腦海裏閃過的是,十七歲的自己拉著十五歲的她跑到教室走廊的僻靜處,他想親她了,就會朝她勾手,說:“嘴巴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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