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綿望著崢崢恬靜安然地在林妙妙懷裏的樣子。


    這個畫麵多少有些刺眼。


    那個懷抱,本該是她給崢崢。


    心裏有怨,恨不得上去撕碎林妙妙,如果不是她和莫靳南,崢崢從小會在身邊帶著。


    麵對林妙妙的挑釁,顧綿沒辦法做到淡定,雙目更加猩紅濕漉。


    季深行看著崢崢在林妙妙那裏安定下來的模樣,咬牙隱忍著沒有把林妙妙轟走。


    再低頭,視線掃到顧綿拳頭絞緊在身側,清瘦的雙肩瑟縮著抖動。


    季深行心底一口濁氣歎出來,拉起怔忪的顧綿,走出病房。


    病房外。


    季深行靠著牆,握著她細瘦雙肩的手臂,改為抱住她。


    四目相對,他看到她眼裏洶湧決堤的眼淚。


    “綿綿。”


    他沉歎,抱住無法平靜的她。


    “聽我說好不好?這個情況你要預料到,孩子什麽都不懂,在他身邊,就以為是媽媽。他病得那麽重,內心脆弱,更需要母愛,不關乎這份母愛是誰給的。我現在不能趕走她,崢崢醒來時要是見不到她,情緒會不穩定,會影響病情,這個虧,隻能吃著忍著。”


    他皺眉揉著她纖細的根根顫抖的指頭。


    現在這個情況,就是他不想告訴她事實真相的原因,往後很長一段日子,她會一直處在這種痛苦中。


    “孩子是我們的,親近她是暫時的,不要難過。”


    季深行捧住她雙頰,不忍看她的泣不成聲。


    顧綿在他懷裏淚眼中抬頭,心裏那麽難過啊,可是她點頭。


    隱忍那份濃濃的失落,指甲摳進掌心裏,“沒有關係,季深行,我們和崢崢的血緣在那裏,總有一天崢崢會喊我媽媽。”


    痛苦打碎了往肚子裏吞,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做娘的,隻希望他能好起來。


    “他每天意識清醒的時間很短,我去叫醫生過來,有些檢查需要在他清醒時做。”


    顧綿點頭。


    “跟我一起?”


    季深行望一眼病房裏,握緊她的手,不想讓她單獨呆在這裏。


    顧綿強顏笑一下,擦幹眼淚,“刺激已經過了,我沒事,一個人站一會兒。”


    季深行點頭,轉身走遠。


    顧綿望著他被光束削得越發清瘦的身影,他的手指按著太陽穴,用力揉,眼裏的紅血絲可怕,他到底多久沒睡覺了?


    這些天一直是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心理壓力有多大,顧綿不能想象。


    她站在病房門外,裏麵,林妙妙正和聲細語和崢崢說什麽,隱約還能聽見小孩微弱的笑聲,呼吸間斷的回答。


    顧綿聽不懂法語。


    季深行沒有回來,林妙妙倒是先出來了。


    顧綿背對著病房門,聽見高跟鞋過來的聲音也不轉身。


    林妙妙櫻唇勾起,趾高氣揚走到顧綿麵前,勝利的姿態毫不掩飾:“崢崢這孩子黏我到不行。”


    顧綿沒有理會,當一隻瘋狗在叫。


    林妙妙冷哼,穿著高跟鞋比顧綿高出不少,低頭逼近她,“聽到崢崢叫我媽,心情怎麽樣?是不是心髒痛的快要撕裂了?顧綿,你現在的表情我也有過,在臥*那麽多年醒來後聽到深行和你結婚了的那一刻,我的心髒在撕裂!”


    林妙妙美麗的麵容扭曲,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口。


    “風水輪流轉,過不久,你會聽到崢崢叫我媽,叫深行爸爸!”


    顧綿背靠牆壁,需要一個支撐,她終於笑了一下。


    林妙妙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笑什麽?!”


    “笑你可憐。”顧綿抬頭。


    林妙妙叫起來:“你才可憐,你就是個被我玩的徹頭徹尾的可憐蟲!你帶著別人的孩子,你的孩子在哪?在我手裏,他管我叫媽咪,他和我親,你在他麵前就是空氣,是誰?他壓根不認識!你嫁給深行又怎樣?還不是離了!有他孩子又怎麽樣?被我搶了!你還剩下什麽呀?”


    “我剩了人性,即使自己受過莫大傷害,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經曆過那種痛苦,不會再讓別人經曆。崢崢喊你一輩子媽又怎麽樣?能改變他是我兒子的事實嗎?就像你林妙妙回來了又怎麽樣?能改變你和季深行已經過去的事實嗎?”


    顧綿的語氣,句句平靜,可句句在戳林妙妙的脊梁骨。


    “你閉嘴!我和深行還沒有過去!”林妙妙漂亮的眼睛瞪到扭曲,甩手一巴掌就要下來。


    顧綿眉眼不抬地抓住她的手腕,剩下的右手,毫不客氣朝林妙妙精致妝容的臉蛋甩過去。


    啪——


    清脆響聲,在安靜的醫院走廊格外刺耳。


    林妙妙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的右臉:“你打我?!”


    顧綿盯著她冷笑,“季深行站在這裏,我照樣這樣打你!這一巴掌實在太輕,怎麽抵得了你和莫靳南在背地裏所做的一切齷齪事?殺你也不解恨,你這種人,我連恨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顧綿!有你求我的那一天!”林妙妙尖叫發飆,甩起手裏的香奈兒包包,包包上有鉚釘,一頓朝著顧綿的臉砸。


    同時伸手就要打顧綿的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手腕被一股大力攥住!


    緊接著,手裏的包包也被摔在了地上,整個人被那股力量甩得後退好幾步。


    林妙妙錯愕抬頭,是季深行麵無表情的臉,他眉宇間冷厲的壓迫氣息,讓她嘴唇張不開:“深行……”


    季深行皺眉,伸手輕輕把顧綿臉頰上的發掖到耳後,“沒事吧?”


    顧綿靠在他懷裏,搖頭。


    林妙妙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前些天在醫院他為了自己摔開顧綿的情景還曆曆在目,現在,角色反轉!


    “深行,她剛才打我。”林妙妙手摸著臉,梨花帶雨控訴。


    旁邊還有跟過來檢查的醫生。


    季深行閉目,一臉的疲倦冷漠,沒看一眼林妙妙,牽著顧綿往裏走,醫生跟在後麵。


    醫生進屋後,季深行關上了病房門。


    林妙妙被隔離在門外麵,吃了閉門羹,咬牙切齒撿起包包就走。


    走開幾步進了電梯,拿出手機。


    “靳南,顧綿知道了崢崢!”


    莫靳南聲音惺忪,斜嘴,“倒是沒想到季深行把一切都告訴她了?我原本篤定他會瞞著,唱的哪一出?嘖嘖,這樣可不好玩了,夫妻倆齊心協力,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林妙妙聽著,眼裏射出怨憎的光:“靳南,你要幫我。”


    …………


    醫生檢查了崢崢的基本情況,三個人裏隻有季深行會法語。


    顧綿看他坐在*邊和崢崢交流,他眉眼溫醇,和麵對皺皺時可以放溫柔的樣子是一樣的。


    崢崢願意和這位長得很俊的叔叔講話,感覺他不是壞人。


    季深行指著顧綿,用法語對崢崢說了什麽。


    崢崢扭頭,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過來。


    顧綿立刻站直,從未有過的緊張。


    崢崢看了顧綿一會兒,小腦袋動了動,衝她笑了一下,扭頭衝季深行點了一下小腦袋。


    …………


    病房門外,醫生和季深行在談崢崢的病情。


    專業術語顧綿聽不懂,可還是聽出了詞句裏的凝重。


    醫生走後,季深行轉身,見她呆滯立在那裏,抬手順了順她的頭發:“累不累?”


    顧綿搖頭,“你剛才跟崢崢說了什麽?”


    他笑,“我問他你漂亮不漂亮?他點頭。”


    顧綿的心,噗通噗通跳。


    季深行把她緊張的小手握牢在掌心裏,溫柔摩挲:“別著急,在漢語的語言環境裏,我會陸續教他中文,下次我會問他,喜不喜歡你,小孩子的戒心都是慢慢放下的,你是他媽媽,天生的默契在,他不會抗拒你。”


    “謝謝。”


    顧綿說完,覺得不太合適,抬頭去看他的臉,果然有點繃。


    得承認,崢崢很好的拉近了他和她的距離,在非常時期,他和她的個人問題拋後,同心協力,致力於崢崢的病情。


    兩個人在病房裏守到崢崢再度睡過去。


    傅斯叫來兩位特別看護,都是有專業背景的,照顧起崢崢,沒有任何問題。


    …………


    請過來的幾位專家真的很盡力,徹夜不眠在研究室和時間追趕。


    季深行帶著顧綿過去的時候,專家們正圍在高顯儀前仔細琢磨崢崢抽取的血液裏每一種成分。


    漢金斯教授在打電話跟國外友人探討。


    大家都在忙,顧綿站在研究室門口,拽季深行衣袖,“一定要皺皺的血嗎?我是他媽媽,應該會更適合。”


    “沒用的,你的血液,我的血液都仔細匹配過,我們的血液裏沒有致病基因,隻有皺皺體內有。”


    “什麽意思?”


    季深行按著眉心,一籌莫展的樣子,“皺皺和崢崢一樣,血液裏都含有致病因素,隻不過崢崢是顯性,皺皺是隱性。可以這麽說,崢崢現在得的病,將來皺皺也小部分幾率會得,他們的血液是最接近彼此的。崢崢體內最致命的不是m病毒,是血液裏的其他致病因素,所以需要每一段時間把壞死的血液換出來,注入相對健康的血液。”


    顧綿聽得心驚膽戰,“皺皺為什麽也會得?”


    “隻是說可能性,不過皺皺目前情況很好。”


    “如果把m病毒注射到皺皺身體裏,是不是會出現和子陵一樣的症狀?”


    季深行搖頭,“不會那麽嚴重,皺皺血液裏的致病因素,理論上說會和m病毒在一定程度上以毒攻毒,但危險在,給崢崢換血需要根據崢崢的病情持續一段時間,m病毒如果在皺皺體內不及時清除,會對她身體造成傷害。”


    “什麽樣的傷害?”


    “我今天帶皺皺過來做檢查,做了評估,評估結果明天會出來,到時候再具體說。”


    …………


    沒在研究室呆多久,季深行堅持要把顧綿送回家休息。


    車行駛在午夜寂靜的路上。


    兩個人一路上沒有說話,都身心俱疲。


    回到季家別墅時,天正打雷,有雨咬要下。


    顧綿想起什麽,讓季深行立刻開門,她往樓上飛奔。


    果然,兒童房利傳出皺皺的哭聲。


    顧綿開門進去,皺皺房間開著小燈,小身體正從*上大步誒被子裏鑽出來喊媽咪。


    “媽媽在,皺皺不怕,捂住耳朵,對,捂住小耳朵……”顧綿抱起受驚嚇的小家夥。


    “嗚嗚,雷,媽咪,有雷。”


    “不怕的,媽媽在啊,乖,皺皺最勇敢了,那是雷公公的信號,說要下雨了,你不是很喜歡下雨嗎?別怕。”


    季深行安撫了要過來看情況的爺爺奶奶,關上兒童房的門,走過去。


    小家夥在顧綿懷裏,抽抽噠噠,穿著連體睡衣的身體,小胳膊小腿像藤蔓一樣緊緊纏著顧綿。


    顧綿在哄,語氣溫柔得季深行心裏也柔成一灘水。


    他親了親小家夥光溜溜的額頭,撈起小枕巾捂住她兩隻小耳朵。


    雷聲小下去。


    皺皺停了哭聲,從媽媽懷裏趴起小腦袋,顧綿把孩子給季深行,下樓去廚房充點奶,給她定定神。


    衝好了上樓,暖光絨絨的兒童房裏,季深行盤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大衣脫了,西裝外套也脫了,露出裏麵深色的有些皺的襯衫,更襯得他身形清瘦得厲害。


    而皺皺就窩在他兩條曲起的長腿裏,小手在摸他下巴的胡子:“咦,好紮哦,老伯伯,為什麽你長胡子我和媽咪就不長呢?”


    季深行莞爾。


    皺皺頗為憂傷地嘀嘀咕咕,“老伯伯,我發現你沒有以前帥了耶。”


    “……”


    季深行挑眉,抬頭剛好看到端著奶瓶進來的顧綿。


    顧綿走過去,也坐下,把奶給皺皺讓她喝著玩。


    “媽咪,我們躺下吧,開天窗,我要聽雨點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季深行拿來遙控器,房頂立刻出現玻璃隔開的天窗。


    說那個人躺在地毯上,皺皺在中間,小短腿一條搭在老伯伯身上,一條麵前擱在媽咪腿上。


    滿足地舉著奶瓶咕咚咕咚。


    季深行伸出胳膊,顧綿抬頭,很自然的動作,她像從前無數個夜晚一樣枕在了他的手臂上,滿鼻息他的味道。


    皺皺喝了奶翻反倒精神了,在兩個大人之間滾來滾去,像個小球一樣,一頭卷毛都滾除了汗,黏在小臉蛋上。


    顧綿摸著她肚子不讓她再動。


    皺皺是高興的,挽起爸爸媽媽的手臂,“老伯伯,媽咪,以後我們都三個人睡覺覺好不好呀?”


    黑暗中,顧綿對視季深行。


    頭頂天窗投下來的微弱夜光裏,他眼神漆黑鑄錠,凝滿柔情。


    彼此心裏都有個希望,希望,是四個人。


    皺皺呼呼的睡過去了。


    季深行撐著身體起來。


    顧綿跟著走出去,見他穿大衣,眉眼疲倦眼圈赤紅的樣子,不免擔心,“還要出去?”


    ————————————————


    昨天的,補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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