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他脫上衣的動作窸窸窣窣清晰傳入耳膜,腦海裏閃過剛才驚鴻一瞥的他胸腹緊實勻稱的身體線條……


    顧綿背過身去的小臉紅撲撲的發熱,耳根子的顏色也變成了嫩嫩粉紅。


    這個男人一旦無恥起來,言語上就輕佻開了,顧綿嘴笨,反唇相譏不了,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季深行已經脫好了上衣,漆黑視線盯著她白希脖子上的絨絨碎發,那些碎發在動,他的心也在動。


    “杵在那裏幹什麽?衣服都脫了,不管我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光著坐在那裏也要等,洗澡水要調節好溫度才能用。”


    他挑眉:“能不能轉過身看著我?你跟牆商量呢?”


    “把衣服穿上我就轉過去。”


    顧綿聽見他輕哼了一聲,從鼻端發出來的,慵懶性-感極了:“顧綿,告訴我你怕看見什麽?怕看見我的身體想起以前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在你身上的流汗的樣子?”


    “閉嘴!你無恥。”顧綿臉紅地低斥,不過,他說對了,她腦海裏剛才真的有閃過那些不宜的畫麵,不受控製冒出來的。


    “男人看見身材好的女人會駐足,同樣的女人看見身材皮相好的男人也會多看兩眼,沒什麽可羞恥的,我現在看著你柔美細致的背影,腦海裏也在回想夜裏白天,*或者沙發上,我把你壓住,你背對著我跪著時隨我的動作而動的美麗身體線條……”


    “別說了!”顧綿低低叫出聲,一張小臉燒的冒紅煙!


    兩個人處在結束關係的敏感時期,說起這些,無一不是尷尬,身體下莫名湧--出的暖流和酥--麻感,更令人口幹舌燥。


    私下裏最秘密的事,他怎麽能這樣若無其事說出來?何況皺皺就睡在旁邊一張*上!


    顧綿繃緊小臉立刻轉身朝門口逃。


    哪知敞開的病房門外,好幾個白衣年輕小護-士圍在那裏,花癡的目光流連在正對門口病*的季深行光著的上半身上。


    看見顧綿跑出來,當然也聽見了兩夫妻對話,小護-士們*地看著顧綿,同時又有點偷聽夫妻私房話的尷尬。


    顧綿被她們盯得臉爆紅!


    出去也不是,進去也不是,僵在門口好幾十秒後,猛地反應過來立刻拉上病房門!


    門外小護-士哀怨地四散。


    顧綿聽見她們其中兩個八卦:


    “我早就聽前輩們說季醫生特別帥,哎呀,對三十幾歲身材還這麽好的男人沒有抵抗力啊!”


    “你再發-春也沒用,聽見沒,季醫生和她老婆,喜歡用跪的姿勢做呢,艾瑪,想想都se-情死了~”


    顧綿:“……”


    一張臉紅的熱的能在上麵炒菜了吧……


    護-士聲音特別大,她能聽見,季深行肯定也聽見了。


    再留下來得多尷尬?


    等護-士們腳步聲消失,顧綿想打開病房門逃出去讓冷風吹吹火燒的臉。


    可是身後病*傳出咯吱的聲響,然後啪嗒一聲,伴隨著悶哼,明顯是某人下*動作不便給摔到地上了。


    真不想理他,可是萬一他骨折的腳趾頭再受傷怎麽辦?


    顧綿咬咬牙,頂著一張小紅臉走到病*那邊,他正費力地單腳支撐身體全部重量,手臂抓住*腳架,青筋暴起地想要爬起來。


    “別亂動。”她纖細手臂用力撐住他骨骼結實的肩部,咬牙費力地把他扶了起來。


    他長腿擱在地上,坐在*邊微喘地看她,“我不知道門口有護-士在,知道就會注意言辭了。”


    顧綿沒表情地瞪他一眼,小臉上秀氣的五官明顯生氣中。


    “我去給你調水。”


    她迅速轉身,手垂在身側,五根纖細手指的指尖,根根殘留著剛才扶他時觸碰他剛毅身體線條的感覺,這一刻指尖熱熱的發麻。


    調節水溫不用多長時間,但因為顧綿心裏亂糟糟的發呆太入神,所以調好水溫出來時,季深行已經安靜躺在*上,闔上了眼眸。


    他受傷的右腿直挺挺地放在*上,左腿修長的垂在地上,這樣的睡姿不會舒服。


    不知道他究竟什麽時候睡著了的?太累嗎?受傷中的身體會比較虛弱的緣故吧。


    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動作放的很輕地抬起他沉重的左腿,放好,拖掉棉拖鞋。


    想了想,沒有給他穿上衣,主要是怕動作會吵醒他,醒來後四目相對又是滿滿的尷尬吧,不想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有時讓她受不了的幽黑濃烈。


    把他的腦袋擺好,蓋好被子,她在*邊站著盯著他英俊清瘦的五官看了一會兒。


    他下頜長出了胡子,三天沒有清理,有點長了,這樣的頹廢美感倒是柔和了他淩厲的臉部線條。


    難怪他堅持嚷嚷著要洗澡,可能真的很難受。


    顧綿轉身拿了外套和錢包,看看時間,這個點兒醫院對街的便利店或者日化店應該還開著門。


    ………………………………


    日化用品店關門了,隻能去便利店。


    便利店裏的食品比較多,日用品較少。顧綿找了很久找到剃須刀,但是沒有他慣用的那種牌子,四五十塊的價格估計也清理不幹淨。


    轉了幾圈,仔細對比後,顧綿選擇了傳統老式的剃須刀,三片裝的那種,她買了洗臉香皂,結賬出來。


    和季深行糾糾纏纏四五年,其實算起來,真正和他是夫妻的結婚時間也就是四年前的那一年,四年分別,四年後的再遇,糾纏苦痛裏偶爾有那麽片刻的甜蜜,到最後,還是要分道揚鑣。


    作為他妻子時,她二十二歲,一個不懂的在家相夫教子也沒有一套主婦手冊的年紀。


    二十二歲,她沒有給季深行買過剃須產品,男士的洗護用品,他的襯衫衣服,都是他自己或者蘇雲準備。


    這麽想來,她在這方麵還真不算一個合格的妻子呢。


    相反的,她那時候粗糙不講究,護膚品或者洗護用品都是他從國外專門的品牌那裏帶回來,就連衛生棉,也是他吩咐家裏傭人定期買好放在櫃子裏,她要用時打開抽屜直接拿。


    他也*過她,在這些細致入微的方麵。可顧綿不懂,既然*,為什麽又要在關鍵的感情問題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她?


    每一道傷痕就像往木板上釘一個釘子,即使把尖銳傷人的釘子拔出來了,那釘過的慘痛痕跡卻不會消失,永遠在那裏,一個一個的坑提醒她,這是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髒。


    春寒料峭,她手中拿著剃須刀包裝盒,走進醫院大門,漆黑夜裏誰也看不見她臉上的淚痕。


    …………………………


    顧綿有在樓下稍微整理一下情緒,等到心緒不再波動時走進住院部大樓。


    還沒走到電梯前,前麵走來一個人把她攔住。


    顧綿抬頭,頭發灰白麵容極其憔悴的老婦人,穿著很講究,但眼神很空洞。


    她認出來,是林妙妙和林妙可的媽媽,那個年紀五十多看著就像七十歲的可憐老人。


    “……顧小姐?”林母不太確定地出聲。


    “阿姨好,我是顧綿。”


    林母走近兩步,精神不濟地擠出一點笑容,“阿姨是林妙妙的媽媽,妙妙對你和深行做的事,阿姨在這裏對你說聲對不起,雖然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太輕,也無濟於事。”


    顧綿沒說話,對著聲道歉,無法做出回應。


    林母眼圈一紅,“我剛從五樓下來,深行睡覺,我就沒吵醒他。昨天你不在病房時我找過深行,我和妙妙他爸爸一塊去的,兩個人腆著老臉求他去看一眼妙妙,她手術醒了,逃過鬼門關,可是腿保不住了,不截肢會有感染全身的危險,可她不肯,在病房裏和我們鬧,她從小愛漂亮,我們也知道她不能接受,但是沒有辦法。”


    顧綿微微皺眉,其實和她說這些,她也幫不上什麽忙。


    對於林妙妙,顧綿隻有四個字,咎由自取。


    淪落到不得不截肢保命的地步,顧綿不同情她,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到今天。


    “我們的話她一句聽不進去,再拖著就危險了,我和她爸昨天就是過來求深行,讓他去見見妙妙,他說的話妙妙一定聽得進去,可是深行不肯,回絕了,我想他可能是出於尊重你,沒辦法,阿姨隻有來找你了。顧小姐,你看著就是個很好的孩子,你也是當媽媽的人,體諒體諒我這個做媽媽的心情……”


    林母泫然淚下,哽咽起來。


    “你能幫忙勸勸深行嗎?不讓他做什麽,就是去見妙妙一麵,阿姨知道提這個要求很無恥,也沒有資格,可是阿姨真的沒有辦法了,妙妙再不截肢,就晚了,顧小姐,你幫幫忙行嗎?”


    顧綿轉身:“阿姨,林妙妙之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曆曆在目。不是聖人,即使是聖人也不能原諒,您這個要求對我來說很殘忍。”


    “顧小姐!”


    林母扯住她衣服。


    “顧小姐,阿姨真的求你了,你的話深行會聽的,他應該是顧及你才不肯見妙妙……”


    顧綿覺得這話有些過分了:“阿姨,我想您誤會了,我對季深行沒有那麽大影響,您有沒有想過,是他根本就發自內心的不想再見到您女兒?哪怕是一眼對他來說都是折磨?”


    林母一愣,見顧綿又要走,著急的兩腿一曲,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顧小姐,阿姨跪下來行嗎?求你,求你……”


    “阿姨。”顧綿緊皺眉頭趕緊扶她,“您別這樣,先起來說話行嗎?”


    “你答應我吧,不然我不起來!”


    顧綿無奈,話說重了傷人,說輕了根本沒被當回事,對這樣執拗的長輩,先前那幾分同情全部被磨了個幹淨。


    不想再被圍觀,顧綿低低嗯了一聲。


    林母喜出望外。


    顧綿趕緊又說,“我就提一提,見不見是他的事,我左右不了。”


    “行!好孩子,阿姨知道你做這個決定不容易,阿姨一萬個感謝,那就拜托你了。”林母緩慢站起來,擦掉眼淚,走了。


    顧綿進了電梯,電梯裏沒人,她對著光麵的電梯壁裏映出來的自己搖頭:“能不能橫一點?顧綿,你這輩子非要活得這麽蠢善蠢善的嗎?林妙妙那種踐人,搶你老公孩子,死不足惜,你應該將她千刀萬剮抽筋扒皮!”


    是,林妙妙是死不足惜,可顧綿忘不掉的是林母剛才為女兒下跪的卑微哀傷的眼神。


    誠如林母那句,她也是個媽媽,做媽媽的有什麽錯要為女兒對著別人下跪呢?


    在崢崢病危那天晚上,她向林妙妙的一跪,如今,林妙妙的媽媽替她還了,冤冤相報,報來報去,傷人傷己。


    …………………………


    回到五樓病房裏,顧綿脫下外套,站在窗前,喝下一整杯水的時間裏,她在發呆。


    身後一大一小,父女倆呼吸靜謐。


    顧綿去洗手間給剃須刀消毒,準備好洗臉皂水,用拿了濕毛巾出來。


    抬起他堅毅的下顎,她用洗臉皂水沾濕他的胡須位置,悶了兩分鍾,拿起剃須刀小心著動手給他刮胡子。


    睡夢中的男人不滿地動了動,長眉微蹙的樣子,估計是感覺到不舒服。


    顧綿望了眼他長長垂下的睫毛,一邊唾棄自己管他幹嘛一邊認真地給他一根胡子一根胡子地清理掉。


    刮完了,用濕毛巾擦幹淨。


    濕毛巾是冷水,碰到他下頜時估計冷到了他,男人好看的長睫顫了顫,呼吸頻率改變了。


    顧綿知道他醒了,雖然沒睜開眼睛,在享受她細致到位的服-務。


    她把剃須刀扔進盆子裏,扭頭看他一眼,淡淡開口,“剛才在樓下,林妙妙的媽媽找我了。”


    季深行突然睜開眼睛,惺忪視線銳利地看過來。


    “她跪下來求我,讓我勸你去見見林妙妙。”顧綿說跪字時心裏挺難受的,要不你……”


    “你難道想讓我去?”季深行看著她,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顧綿卻感覺到他些微的惱意,她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去一下,也不影響什麽。”


    “不影響還是對你產生不了什麽影響?”他語氣重起來,“我去見她,你無所謂是不是?心裏不膈應不在乎?!”


    顧綿沒說話,心裏當然一百個不願意!可是又不想讓他知道,免得他以為她是因為在乎他而吃醋什麽的。


    季深行語氣冷冷的,“如果我這次去見她了,開了這個頭,下次她林妙妙要截胳膊截哪裏,我還得去!我不會給她任何威脅我的機會,她要死是她的事情,她父母再可憐我也不會心軟,顧綿,這一次,我絕不會再優柔寡斷傷害你。”


    他目光漆黑熾烈。


    顧綿低頭,心中沒有波動是假的。


    兩個人一時間沒再說話,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顧綿端著水盆要離開時,病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打開,門外傳來李醫生信欣喜的聲音:“深行,顧綿,崢崢醒過來了!”


    水盆掉在地上,顧綿怔怔地不敢相信,“……真的嗎?我的崢崢,他醒了?!”


    季深行攥緊她的手,彼此都太激動,低聲裏帶著哽咽:“你沒聽錯,顧綿,崢崢他舍不得我們,他醒來了,想你這個媽媽了。走,我們去看看寶貝。”


    顧綿淚流滿眶,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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