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市。


    市局,辦公室。


    周鬆當上常務副局長已經有些年頭了,兩邊鬢角斑白如霜,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態,雖說眼睛看著文件,卻有些心不在焉。


    常務副局長看似風光,當然,也的確風光,一般都是因為部門一把手兼任其他部門的職務,高配的情況下才會配置常務副局,為了分擔一把手的事務,屬於市局二把手。


    可他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很長時間了。


    上上上任走了,上上任空降。


    上上任走了,上任也是空降。


    他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幹了9年!


    從意氣風發到心若死灰!


    破了不知多少大案要案,嘉獎、功勞數不勝數。


    但,那又如何?


    依舊死死按在這個位置上。


    也許對於其他人而言,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潑天之幸,太多人一輩子都走不到他這種級別,可他並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


    公安局常務副局的權利地位的確很高,擁有很大的權力,更會經受各種考驗,屬於權力部門,可提拔的難度太高,又僅限於公安係統,前路不明,想要進步,全看個人‘努力’和運作。


    努力是一方麵,運作才是主要的,能夠從正處跨入副廳這一級別太難了。


    其概率不足20%!


    “誌行高潔?”


    “和光同塵……和光同塵……”


    周鬆喃喃自語。


    旋即,周鬆從旁邊扯出一張白紙,拿起鋼筆頓了頓,寫下一個名字。


    何古。


    何古的作風他是知道的,強勢、剛正,與目前的市委書記針鋒相對。


    周鬆隨即停下筆,朝市委方向望了望,然後在旁邊寫下。


    (?)


    沒有名字,隻有括號和問號,甚至在下方注重橫了兩道線,以顯示重點。


    就在此時。


    門口響起敲門聲,打斷了周鬆的思緒。


    “進。”


    周鬆回過神來,正了正神色。


    房門推開。


    “周局長,五鬆縣的持槍悍匪已經押送回來,都安排在市醫院接受治療……”


    “我知道了。”


    周鬆擺了擺手。


    門口的員工很識趣的關上房門離去,任誰都看出周鬆不在狀態。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


    周鬆微微一怔,掏出手機看了看,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通電話,思慮半晌,這才接通。


    “好的,我知道了,沒問題,我馬上下來。”


    周鬆掛斷電話,驀然看著桌上的白紙,歎息一聲,拿起鋼筆,在何古的名字上劃了一個x,然後拿出打火機將其點燃。


    周鬆眼睜睜的看著白紙燒成灰燼,這才起身正要出門,忽然瞄到衣架上的警服,鬼使神差的將其搭在手腕處。


    周鬆駕駛著車輛駛出市局,朝著郊外而去。


    沒多長時間。


    在一處觀景台停下。


    此時。


    觀景台旁已經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靠,雖說看不清裏麵的狀況,但車輛並未熄火,顯然裏麵有人。


    周鬆麵色躊躇,卻也下定決心,緩慢走上前。


    車內,後座。


    一名大概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平靜的坐著,因為防窺膜的緣故,裏麵能很清晰的看見外麵的情況,但外麵很難看清裏麵的場景,猶如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莫名的居高臨下意味!


    如果何古在此,必然認識車內的老者。


    赫然是延州市市委書記,向開陽!


    車窗並未搖下,車門也沒開啟。


    似乎,車內沒人一樣。


    周鬆看著這一幕,皺起眉頭,一雙眼睛死死朝車窗看去,猶如能看清裏麵的狀況一般。


    作為一線提拔上來的警察,後無背景能走到這一步,不知經曆多少生死,目光自然犀利。


    可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一個坐在車裏,一個站在車外。


    形成兩極分化。


    試探?


    藐視?


    下馬威?


    周鬆麵色晦明,目光沒有任何波動,就這麽死死盯著。


    詭異的氣氛和目光讓車內的向開陽有點毛骨悚然的意味,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同樣看向車窗外的周鬆。


    周鬆握了握拳頭,看了一眼手腕處的警服。


    赫然。


    發達的肌肉將警服衣袖撕開,顯然的有些暴力。


    然後,周鬆麵無表情的將衣袖緩緩的纏繞手掌,看上去似乎惱羞成怒?


    這一幕自然被向開陽收入眼簾,冷眼盯著。


    就在此時。


    周鬆朝著車窗哈了哈氣,然後抬起裹著警服衣袖的手擦了擦玻璃,似乎上麵有灰塵一般,然後就這麽站著。


    而此時。


    車內的向開陽笑了,很輕蔑,卻也很高興,緩慢的搖下車窗。


    “周局長,延州市作為藥材大市,不光外地的客商前來,連國外的客商也絡繹不絕,所以,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和治安。”


    “不能在外商麵前營造出延州市的治安不良,不能抹黑延州市的治安,這會讓延州市麵上無光,也會讓延州市在國際上出名!”


    “在這一方麵,我希望你能幹好工作,營造出延州市的和諧風貌!”


    此話一出。


    周鬆眉頭緊皺,但隻能咬牙應下。


    “請書記放心!”


    “這就好,有什麽困難和問題,你可以隨時來市委匯報。”


    向開陽滿意點頭,緩緩搖上車窗,示意司機開車。


    周鬆站在原地,就這麽看著逐漸遠去的車輛,目光深邃。


    他也看出來向開陽的意圖。


    的確是下馬威。


    昭顯著兩人的身份不對等!


    但他呢。


    雖說想要朝向開陽靠攏,卻也不想毫無尊嚴。


    為此,隻能另辟蹊徑。


    將警服撕碎,握緊拳頭,代表著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是普通小角色,展示自己的力量。


    你不接納,也有其他人接納。


    而後,用警服擦了擦玻璃,表示放下身份,願意馬首是瞻,表示靠攏。


    在展現自己的價值同時,也展現自己的忠於‘組織’。


    所以,向開陽才會滿意。


    周鬆歎息一聲,已經上了船,想下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坐車需要車票,上船需要船票。


    投誠更需要投名狀。


    而投名狀……


    周鬆很清楚。


    因為,向開陽已經表達的很明白!


    如果這都還不能領悟其中意思,那他憑著自己的本事走到這一步,豈不是天方夜譚。


    可這一去,隻怕,真就沒有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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