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猛虎出匣,蛟龍入海。哪怕方澤上身無寸縷,血跡斑斑,但他甫一脫困,何宇就有了遠遁之意。


    可是方澤又豈能如他所願?他嘴角噙著殘酷的冷笑,看待何宇仿佛看待俎上魚肉。


    方澤撲向何宇,又重重地砸在離他數米之處,看著他如臨大敵的表情,戲謔道:“還有何招?盡管使來。”


    “鐺”,何宇一劍斬來,方澤食指關節在劍麵上一扣,頓時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何宇握劍的手一陣酸麻,腳下卻不敢停,往後接連躍了兩躍。


    方澤如離弦之箭,如影隨形,始終離何宇在半丈之內。


    “唰唰唰”何宇接連遞出三劍,一劍快似一劍,劍身之上發出淡淡青芒,隔著老遠便讓人覺得如芒在背。


    方澤沒敢硬接,運起九陽真經微微牽引,讓何宇的劍尖總在其周身幾寸處遊離。看著凶險無比,仿佛下一刻就能捅他一個透明窟窿,實則方澤成竹在胸,何宇要想傷他,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突然方澤迎著劍尖踏上一步,那劍隻要不變方向就能刺穿他的喉嚨。


    何宇突然間警兆大生,急匆匆撤劍回身。


    “嗬嗬,算你識相。不過你若就這些招數,今天你可下不了黑木崖。”


    “哼!”何宇悶哼一聲,並不答話。一邊圍著花園之內遊鬥,一邊伺機脫身。


    方澤自家人知自家事,行事前一往無前,一腔血勇莽撞得不得了,而往往到了關鍵時刻又總是小心謹慎,猶豫不決。仿佛三國時袁紹附體,雖然不是見小利而忘義,但一句做大事而惜身,當真是沒有冤枉他。


    就像此刻明明他全力施為,早就可以拿下何宇,他卻總是瞻前顧後,怕一著不慎著了何宇的道。


    方澤環顧四周,隻見那邊令狐衝、方證大師與山寂、靜亭激戰正酣。任盈盈、嶽靈珊等與日月神教的教眾鬥做一處。


    衝虛道長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東方不敗與楊蓮亭倒伏於地,氣息奄奄。觸目所及,殘肢斷臂,俯拾皆是。血水匯成一處,流入池塘,將池塘都染紅了。


    方澤久經戰陣,十幾歲就殺敵盈百,什麽場麵沒有見過?隻是今日也太過慘烈了一些,讓他都有了偃旗息鼓之念。


    驀然間,隻聽得山腳下鼓角大作,方澤心裏一緊,暗暗自責道:“婦人之仁險些誤了大事。幾千人命係於我手,眼下大敵未去,怎可掉以輕心?


    正所謂遇事不決,先莽一波……”


    “想溜?門都沒有!”


    方澤看到何宇跳崖,想都不想就跟著跳了下去。


    何宇回頭就是一劍,方澤二指一夾,“錚”的一聲,長劍應聲而斷。然後將劍尖一甩,那劍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透過何宇的肩膀,釘在岩壁上。


    何宇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迎著下墜之勢,在懸崖峭壁上留下一片嫣紅。


    “差點吐我一臉……”方澤揮掌拍散何宇噴出的鮮血。


    黑木崖何止千丈,二人下墜之勢越發迅疾。何宇慘笑一聲,“哈哈哈,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會落入你的手中。”


    他將手中斷劍向方澤甩去,在方澤避讓之時,一個千斤墜加速向下墜落。


    這一下倒是打了方澤一個措手不及。他避開斷劍,一瞬間思緒紛雜,殺人不過頭點地,他有心隨他去,又怕何宇使的障眼法,不過是想要借機遠遁。


    方澤腳在懸崖峭壁之上借了一下力,加速向何宇衝去。待到二人不過隔了一個身位,何宇突然抬頭對著方澤森然冷笑。


    隻見他雙腳在懸崖上連點,緩衝下降之勢,待到方澤靠近,一把抱住了他的雙腳。卻是想要和方澤同歸於盡。


    事到如今方澤反而冷靜下來,心道:“何宇黔驢技窮,我倒是太過謹慎了。我倒是不懼他與我同歸於盡,隻是他雖然死有餘辜,臨死濺我一身血就太過惡心人了。”


    他掙脫兩下,何宇抱著必死之心就是不撒手。


    方澤怒斥道:“再不撒手,我錘爆你的狗頭!”


    何宇置若罔聞。


    方澤無奈,屈指兩劍,點在何宇手腕上。何宇吃痛,“啊”的一聲痛呼,撒開了手。


    方澤單腳在何宇肩膀上一點,後者如流星墜落,方澤則手腳並用迅速往黑木崖上攀去。


    片刻之後,聽得涯下一聲悶響,何宇化作一攤肉泥。


    方澤沒有想著跳下涯去看個究竟,哪怕他殺人再多,看見殘缺不全的屍體仍然覺得膈應。心裏想著何宇若是這都不死,那就是天命了。


    他翻身上涯,靜亭、山寂已經被令狐衝與方證大師點了穴道。隻有嶽靈珊、任盈盈等人還與日月神教的一眾長老和堂主戰到了一處。


    方澤開口怒斥道:“匪首已經伏誅,投降免死!”


    方澤話音剛落,日月神教便有許多教眾丟掉兵器,跪伏在地。


    隻有寥寥幾個人突兀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方澤玩味地瞧著他們,“你們不願投降?看看這一地的屍首,剛剛東方不敗收網的時候可沒有顧忌你們!”


    童百熊對著啐了一口濃痰,“哼!我與教主是八拜之交,今日唯有一死而已。”


    童百熊說完轉頭看向東方不敗方向,瞧見東方不敗枕在楊蓮亭腿上,氣息奄奄,不由搖頭輕歎道:“冤孽,冤孽,東方兄弟,你原來何等英雄為何自甘墮落到如此境地?”


    東方不敗在全無防備之下,挨了方證大師一掌,此時五內如焚,性命隻在頃刻。之所以強撐著不死,不過是顧念楊蓮亭的死活罷了。


    此時聽得童百熊的話,不由微微睜開雙眼,慘笑一聲,“童大哥真是對我義氣深重……我十一歲上就識得你了。那時我家境貧寒,全蒙你多年救濟。我父母故世後無以為葬,喪事也是你代為料理的……隻是今日我命在頃刻,童大哥對我的厚恩,隻能來世再報了……”


    童百熊本來也對東方不敗要楊蓮亭主持教務,頗多怨氣,眼下見他如此淒慘,多年怨氣散了大半。


    “唉,幾十年兄弟,說這些做甚?隻是可惜了日月神教的百年基業……唉,這也怪不得你……算了,算了,不提也罷……”


    “童大哥,你投降吧!”


    童百熊圓睜雙目,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卻不再看他,隻是望著楊蓮亭滿眼柔情蜜意。良久方才開口向方澤開口求肯幹道:“方盟主,我……我就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請……你瞧在我這些年來善待你大小姐的份上……”


    方澤點了點頭,“我可以不傷他性命。”


    東方不敗麵露驚喜之色,又道:“萬般罪孽皆由我一人所造……”


    不待東方不敗說完,方澤沉聲打斷道:“不行!有罪無罪我自會甄別,在我這裏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你安心上路吧!”


    “罷罷罷,他們能死在方盟主手裏也算不枉了。蓮弟,我先行一步了……”


    “與其生不如死,倒不如死在一起痛快,你嚕嚕嗦嗦求他做甚?”


    楊蓮亭從鞋底拔出匕首,一刀捅向東方不敗心窩,接著一咬牙拔出匕首,捅入自己心窩。二人頃刻氣絕。


    縱橫天下二十年,複姓東方,號稱不敗,一代梟雄,自此落幕!


    東方不敗一死,方澤並無過多感慨,先是謝過方證大師與衝虛道長援手之德。兩位老人家遜謝不已。


    接著吩咐道:“大師兄,山下大軍雲集,此時卻不是懈怠的時候。你安排日月神教的教眾將所有屍首一把火燒了。


    盈盈、小師妹、非非、儀琳師妹,你們與方證大師他們一起先在此稍候,待我去打探一下山下的情況。”


    四女齊道,“小心!”


    方澤點點頭,目光掃視投降的日月神教中人,沉聲道:“你們當中有罪的,當誅;有錯的,當罰!若有敢不聽號令者,殺無赦!不過此次若是能立微功,以往罪愆,雖不能盡數免除,但可免你們一死。”


    眾人聞言有活路,如何不歡呼雀躍,齊道:“願聽盟主號令。”


    方澤分派已定,朝著兩位老人家拱手道:“方證大師、衝虛道長,晚輩先行一步!”


    “阿彌陀佛,盟主自便。”


    方證大師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


    衝虛道長望著方澤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大和尚,甚麽時候我們江湖門派可以和朝廷大軍掰手腕啦?”


    方證大師聞言低頭又念了一句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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