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的行人多是用嫌棄憐憫的神情看著洛璃,在撞倒一位老人時,她一度以為自己又會被打,連忙抱著頭哀求別打她。


    但最後接受到的隻是輕柔的撫摸。


    “孩子,餓了吧,奶奶給你點吃的吧。”


    或許是她的枯瘦如柴激起了她的可憐之心,她拿出一袋麵包給了洛璃。


    可剛逃出人販子手裏的洛璃怎麽敢接過,她一把打開老人的手,再迅速跑開。


    再遇到老人是在警局。


    即使她年紀小,也知道穿製服的人都是好人,她為自己報了丟失案,唯一不足的點是她不記得家在哪裏,也不記得父母的電話號碼。


    洛璃被安排暫時住在福利院裏,等待福利院的人到來的過程中,她和奶奶再次相見。


    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能見義勇為,幫著就下了個差點被抱上麵包車的小孩,那家人抱著孩子,感激地向她道謝。


    注意到洛璃坐在一邊,奶奶笑著打趣她:“小女娃聰明啊,知道來警局,走丟了啊,你有地方住沒,奶奶家裏隻剩奶奶一個人,要不要來陪陪奶奶?”


    洛璃懵懵懂懂,陰差陽錯地點了頭。


    她也沒想清為什麽自己會點頭,隻知道回了奶奶家,確實簡陋冷清得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小女娃別嫌棄,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洛璃,琉璃珠寶的璃。”


    “看來小女娃的父母很看重你啊,取個這麽有文化的名字你走丟了他們該有多傷心。”


    小小的洛璃還不知道,她的“璃”,在親生父母那,是離開的離。


    在相處中,她慢慢了解到,健談的奶奶年輕時喪夫,也沒有個一兒半女,始終孤寡一人,看到她就想要個孫子陪著。


    在這一陪,就陪了六年。


    被親生父母接回去前,奶奶的身體就不大好了,後來更是確診癌症。


    為了讓親生父母允許奶奶的治療,洛璃聽從他們的話,將保送名府大學的名額讓給了姐姐,放棄了競爭。


    可是無論她怎麽向上天祈求,都抵不過奶奶突然降臨的死訊。


    那種直衝天靈蓋的冷寂,是她永遠也不想體會的悲哀。


    而周辭時的話無非是將她拉進了悲傷中。


    洛璃垂下頭,推搡著周辭時,冷冽道:“出去,都出去。”


    周辭時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正襟危坐的,麵色誠懇:“阿璃,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在房裏了,我知道提起奶奶會讓你傷心,但現實就是這樣,隻留下我和你在這個世界上不好嗎?我們相依為命,彼此都隻有對方。”


    他朝著身後的易其琛和霍阜揮了揮手,兩人的眼眸在洛璃身上轉了轉,放下手中的吃食便退了出去。


    洛璃歪著頭,質問著他:“你到底從哪知道的這些?我明明沒有和任何人說著關於我的事。”


    “你們讀取我的意識時,我同樣能看到作為還識者的你的記憶,知道為什麽隻有你成功進入了我的意識世界裏嗎?就是因為我想更加了解你,你讓我感到了好奇,讓我重新升起了對活著的想法。”


    深處周辭時腦內的左博惜如饑似渴地看著她。


    難怪其他人就算進入他的世界裏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驅逐出去。


    洛璃顫著聲:“你竟然……”


    “我知道你的一切,阿璃,現實世界有多讓人絕望,我的世界就有多讓你放鬆,別掙紮了,和我一起永遠留在這個世界裏吧。”周辭時湊上前與她額頭相抵,撫摸著她的後頸,親昵繾綣。


    見洛璃不說話,可也已經明顯動搖了,周辭時決定加一把火:“選擇丟棄你的父母不是還想讓你那個廢物姐姐也進入你們的機構嘛,他們拿著奶奶的東西騙了你,即使你在外被拐了近五年才回家,他們仍然沒有絲毫的關心,對於收養了你的奶奶亦是如此冷漠。”


    洛璃掙紮著:“但我有周琪,有朋友。”


    “不,朋友也無法永遠陪伴在你身邊的,除了你,她還有很多其他的朋友,你不是她的唯一,但你是我的唯一,阿璃,你是我的唯一。”他重複著這句話,與她交頸,愛惜地親吻著她的臉。


    周辭時的聲音就像一道魔咒,在洛璃的腦中一直徘徊不散,無端放大了她的親生父母生而不養,被拐賣時生存的艱辛,以及後來冷清得沒有人味的生活。


    她似乎陷入了沒有人在意的悲哀中,悲念漸漸升起,身邊的周辭時張開雙臂抱住了她,輕輕地摸著她的頭。


    “沒事的,我一直在你身邊,相信我,在這個世界裏那些痛苦無法再傷害你,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洛璃不再掙紮了,她承認,在未清醒時所身處的地方,有友好的室友兼朋友,工作也是她喜歡的,沒有親生父母時不時打來的冷語電話,也不再想起奶奶去世的事。


    一切都和諧自然。


    “我隻有你了。”


    察覺到自己的腰被洛璃的雙臂環上,周辭時露出了笑容,他溫柔地輕拍著洛璃的背,語氣柔和憐愛:“沒錯,我們都隻有彼此,所以,別再想著離開我了,我們在這個完美世界裏相伴。”


    “好。”洛璃埋在他的肩窩處,弱弱出聲。


    周辭時端過桌上的飯菜,一下一下地親手喂著她。


    一開始洛璃還有些不適應,她想自己動手卻被他躲開,他笑著:“我想喂你,阿璃乖點,張口。”


    瞧她吃得香,他也來了胃口,洛璃吃一口,他就著她的筷子吃一口。


    “阿璃今晚想讓誰陪睡?”


    周辭時猝不及防一句話讓洛璃差點將飯噴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夜店裏麵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她接過他遞來紙巾,擺著手拒絕:“我想一個人睡。”


    他無奈笑著:“不行哦,晚上一定要有人陪著阿璃。”


    他的話讓洛璃一頭霧水,可周辭時也不解釋,輕啄了下她的唇,帶著餐盤就離開了。


    門上鎖的聲音傳來。


    洛璃曲著雙腿,抱在懷裏,望著重新被鎖上的窗戶,視線定在外麵的大海出神。


    不得不說,她現在雖然是被囚禁的狀態,可治愈的景色總能讓她得到一絲慰籍。


    夜裏出現的,不是易其琛,也不是霍阜,更不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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