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化為屍骸自彼岸而歸,黑色的廢土為彼岸之投影。無明,人們如是稱呼。


    公元2086年9月18日的傍晚,17區軍事前哨站中,七十九和往常一樣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基地之中。


    目的?沒有那種東西,隻是單純地想打發時間而已。


    基地內有嚴格的規定,食堂隻在下午6點到7點之間提供就餐,因為基地內沒有設置超市和小賣部之類的生活設施,所以錯過了這個時間點就隻能餓肚子。因而這個時間段在東邊的訓練基地基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走過堆放物資的集裝箱群,視野一口氣變得開闊,通常來說這一個小時的訓練場是他的專屬場地,可今天他似乎被人捷足先登了。


    “零點之角坍塌破碎,停滯指針搖搖欲墜,心動之聲響徹整夜,秋風輕撫淚光,為歸鳥協唱天之歌,同我共赴不歸處.....”


    七十九對古文、詩歌並不怎麽了解,但還是聽出了歌詞的大概意思,好奇怪的歌。


    他向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雲海的另一邊,太陽正要西沉,餘光之下是有如將散落一地的銅板胡亂堆成一堆的訓練輪胎。


    人眼稀少得令人吃驚的那片景色之中,淡淡地彌散著有如陷入沉眠中的安詳靜謐。


    有個女孩在,可以肯定她就是歌聲的主人。


    七十九原本以為這個時間點沒有任何人在,他幾乎可以篤定。因此他多少有點吃驚。


    對方站在訓練場旁的盤山公路,防護環的旁邊。


    她用雙手扶著滿是灰塵的防護環,一邊唱著剛才的歌曲,一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多風的秋夜,涼爽的晚風拂麵而過,風中有不鏽鋼的味道,有森林樹葉的味道,有歸鳥的蹄叫,也有女孩的歌唱。


    因為嫌麻煩,所以七十九一直留的是長發,而晚風則好似調皮的孩童一樣不斷地挑弄著他的發梢,很癢。


    在反抗無效後,他幹脆就任由晚風玩弄自己的頭發,自己則將視線重新投向了那位女孩。


    女孩所處的位置是順風處,所以她的頭發並沒有向自己這樣被弄得亂糟糟的,黑色的長發極其自然地在她身後飄舞著。


    如果是換作其他人肯定會被她的美貌所驚豔到吧,但七十九卻從那副模樣感覺不到生氣。


    明明人是活著的,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與其說是目睹了畫卷般美麗的仙子倒不如說是看見了一個異常精巧的人偶。他的心中浮現出了一種異樣感。


    他向前走了幾步,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看清了她的臉。


    從那張臉龐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從其他人臉上可以輕易地觀察出他們的情緒,但卻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悲傷還是在高興。


    與其說是空空如也,倒不如說那是完全相反的表情,被太多情緒交雜在一起,憂愁之中有著希望,悲傷之中有著欣慰,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灰色的空洞,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表情。


    在這種地方露出這種表情,原因肯定不是像其他女生“最近好像又長胖了”這樣的小事。


    “靠得太近的話會很危險哦。”


    從女孩站的位置到訓練場的地麵有大概14米的落差,不小心掉下來的話至少會進醫院躺上一個星期的。


    “嗯?”


    女孩這才注意到了七十九的存在,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放低了視線,看向七十九這邊。視線交會。


    雖然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很明顯七十九的話還是傳入了女孩的耳中,畢竟這裏除了歸鳥的蹄叫和女孩的歌聲以外就沒有其他雜音了,要聽見其他人的聲音並不算難。


    她的外貌年齡和七十九的外貌年齡看起來差不多,約莫17歲左右,但七十九並不存在年齡這一概念,所以才說的是外貌年齡。


    “你聽見了嗎,它們的歌聲?”


    少女抬頭繼續凝望著夕陽的盡頭,手指指向自己視線正中央的那縷殘陽。


    歌聲?


    “沒有。”


    他如實地回答了女孩的問題。


    “是嗎,看來你也空空如也啊。”


    得到了答案的女孩露出了些許失望的神色,臉上依舊是那副空洞的模樣,她重新俯望了一眼訓練場,再回頭目睹了最後一縷夕陽的消散,然後便消失在了七十九的視野之中。


    這算是諷刺嗎?還是說隻是單純地因為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才做出的賭氣?


    被少女用雙關語嘲諷了一番的七十九感覺莫名其妙,但這並沒有打亂他享受晚風與安靜的打算。


    走到訓練場上的休息席上,七十九直接橫躺在了石質的台階狀座位上閉上眼睛準備盡情享受這難得的安靜。


    “啊,找到了,果然在這。”


    一個活力過剩的聲音將七十九喚醒。


    今天隻休息了32分17秒呢。


    七十九起身坐了起來。


    “找我有什麽事嗎,b-1-α?”


    來訪的人正是b-9-∞曾經的導師b-1-α。


    “說了多少次了,我有名字,叫我斯基。”


    斯基對別人的稱呼很在意,在非任務的日常生活當中他不喜歡別人直接用編號來稱呼自己,尤其是對象還是自己的“弟弟”。


    burier按照性格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像斯基這種把自己當做人類並決定以人類身份生存並戰鬥下去的人心型;另一種則是和七十九這樣連名字都沒有,把使命當做一切的無心型。


    這並非設計上的不同和偏見,而是作為當事者的burier自身的意願。


    從設計的角度而言burier們和人類的大腦構造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每個burier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他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感受到歡樂與悲傷,也可以打從心底地愛上或者恨上一個人,除了必須履行的義務外他們被允許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並不完全了解人類和人心的七十九現在的生活也是完全出自於他自己的意願。


    “那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啊,是這樣的,不是明天就要出任務了嘛,我打算把大家叫到一起先訓練一下,怎麽說這也是我們第一次集體行動,你要來嗎?”


    因為知道七十九的性格,所以斯基並沒有對剛才的事情死纏爛打。


    “時間是多久?”


    “現在開始到明天任務開始前,期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強求。”


    這麽做的原因絕大部分是為了讓七十九這樣性格乖僻的人也來參加,事實也證明了這一策略的成功。


    “那也算我一個吧。”


    可以提高任務成功率的事情,七十九是不會抵觸的,更何況是這種設定自由的集會,到時候不喜歡的話直接退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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