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路線圖”的說法,我們此刻正處在一個通道之中,前麵馬上就要進入縱橫交錯的迷宮體係,在手電的燈光下,我發現這孩子還用筆跡不那麽明顯的鉛筆勾勒出了一些石塊之類的參照物,這很有用,因為能夠幫助我們確定方向。


    但是我轉念一想,為什麽這孩子在跳入井中之前,沒有攜帶上這本賴以為生的日記本?他在枯井底下,是如何分辨方向的,他又要往哪裏去?


    格魯吉亞啪嚓的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把斧子在手裏轉了轉。我和他坦白了我的疑惑,他深吸了一口煙,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你的疑惑有一個很好解釋的可能?”


    “什麽可能?”我問道。


    “就是那孩子已經把路線圖記在心裏了,已經達到了不需要看日記本就能夠在黑暗中摸索的程度。”


    我看著手中的日記本,這完全是一個足夠讓成年人的腦袋斷線幾分鍾的複雜迷宮,這孩子怎麽能夠做到在黑暗中目不能視的情況下,保持冷靜,最終到達他想去的地方的?


    不過,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我們在黑暗中繼續行走了幾分鍾,一路逐漸往上,這裏的地麵已經變得非常幹燥,絲毫看不出有地下水的痕跡,頭頂密密麻麻的鍾乳石也消失了。旁邊的石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我以為是什麽東西,高度緊張的情況下,手裏的槍幾乎要走火。


    “放輕鬆。”格魯吉亞說道,那是一幅壁畫。


    石壁上出現了一幅奇怪的景象:漫步在森林中的小人,頭頂冒著旋渦,還有星空和一些意義不明的線條,乍一看就像是梵高的《星月夜》。我不禁脫口而出:“這孩子還是個後印象派,跳井之後還不忘創作。”


    格魯吉亞用腳撥弄著一堆熄滅的柴火:“他,或者什麽人,曾經來過這裏。”


    我把手放在柴火堆上麵,沒有一點餘溫,顯然這個火堆已經不知道熄滅多久了,在這種沒有風吹沒有雨打的穩定環境下,東西都能夠保存很久,這也是為什麽雞女士會在舊屋那裏修建一個地下室的緣故。


    兩邊的石壁上,甚至地麵上,都開始出現稀疏的壁畫。它們更多時候看上去就像是瘋子一樣的塗鴉,有野獸派,印象派,雜亂無章的抽象畫,偶爾還能看見浮世繪。我們仿佛置身於巨大的畫室內部,它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恐怕就是背後的意義完全不明。


    就在我聚精會神的盯著一處壁畫看的時候,一直看著黑暗的格魯吉亞擦了擦眼睛,說道:“慢著,前邊的坑道似乎有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我頓時高度緊張起來,就拿手電去照,被他一把把手拍開。那像是森林裏的霧氣一樣的濃重黑暗裏,似乎真的隱隱約約有什麽東西,張著大口,利爪摩擦,就要擇人而噬。


    我的槍口對準了那地方,托卡列夫手槍的有效射程不足二十五米,通常是蘇軍政委的武器,本來就設計成近距離交戰使用。我們和那團未知的黑暗之間的距離,甚至都夠不上一次極限射擊。


    “算了,應該是我看走眼了。”格魯吉亞擦了擦眼睛,露出一個苦笑,對我說道。“這裏的空氣太幹了,弄得我的眼睛很不舒服。”


    我鬆了口氣,末了用手電照了照黑暗,那裏果真啥也沒有,有的隻是一片碎石和巨大的岩壁。


    可誰也不知道的是,就在手電照不到的更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沙沙聲,很輕,就像是赤腳走在地板上的聲音,沙沙聲持續了一會,慢慢的退入黑暗之中。


    ......


    “這裏的地板上,都長出蘑菇了。”


    “你最好離那玩意遠點兒,哈斯努卡就是吃了這種蘑菇,身體才逐漸變異成了那樣的。”


    “這有什麽,我把這東西當飯吃呢。”我滿不在乎的說道。


    “那你能活到現在真是一個醫學奇跡。”格魯吉亞看著那叢蠕動著的蘑菇,撇了撇嘴。


    我們就這樣時不時的用調侃對方來打消焦慮,在洞穴裏麵前進,從手表上的時間來看,我們已經確確實實的在黑暗中前進了一個小時,我敢擔保現在頭頂上的一定不是村子,我們已經走出去至少兩公裏遠了。


    麵前出現的是一個洞廳,洞廳是喀斯特溶洞地貌體係中的一種洞穴形態,在洞廳中,岩性軟弱的石灰岩大量沉積,等到被地下水侵蝕幹淨之後,就留下了這樣一個巨大的洞廳。如果我們是地質學家或者科考隊,一定會為這廣袤的洞穴所讚歎。可惜,在我們看來,現在四麵八方都有可能出現危險,兩個人背靠背都不一定能防得住。


    地麵上有一些鍾乳石,那應該是沉積的岩柱,然而這些岩柱上有奇怪的小洞,看上去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難道說,這裏有啄木鳥?


    我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一幅詭異的畫麵,一隻“啄木鳥”在洞穴裏麵飛舞,停在岩柱上,大喊道:“讓我來幫你驅趕害蟲!”隨後嘴巴像縫紉機一樣就開始嗒嗒嗒。


    “霰彈槍。”格魯吉亞掃了一眼那些小洞,說道。我頓時恍然大悟,這些密集分布的小洞,的確像是霰彈槍打出來的痕跡,應該是有人在這裏開過火。


    洞穴裏麵結構可能並不是特別穩定,任何大的聲響都有可能引起塌方,所以在洞穴探險過程中開槍往往是大忌,何況是威力巨大的霰彈槍。但是無論是誰,他們最終還是這樣做了,到底是為什麽,讓他們到了不得不開槍的地步?


    “他們為什麽要開槍打這個岩柱?”我問道。“難道是在黑暗中把這玩意看成鬼了?可是這怎麽看也就是一塊大號積木而已啊?”


    “他們不是在打這個岩柱。”格魯吉亞沉思了一會,緩緩的說。“有東西躲在這個岩柱後麵,用它當掩體,子彈打到了掩體上。”


    我頓時感到脊背發涼,難道這就是一個大型的遭遇戰現場?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真的是下一秒都可能會有東西從黑暗中撲出來,把我撕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暗森林守夜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消逝於碧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消逝於碧野並收藏陰暗森林守夜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