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超出了我的預想範圍的,我能想象出來的隻是這冥界的鬼怪有多麽的可怖,其實最嚇人的往往是自己想不到的。


    “那麽我們會不會也是這死亡時間裏的一員呢?”


    話出口也不知道百裏赦是沒有聽到,還是默認了?


    第三天果然還是一樣的,村子裏的一切又重新恢複了原樣,一片生機,沒有半點死寂,不像是上一個村子,要發生什麽可怖的事情,會有很多預兆,不起迷霧,貓不叫狗也不跳。


    而且大家也不是木然的,就是說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一處是不正常的。


    “你過得開心嗎?”我特地到山下去,問了問那天指路的小女孩。


    “每天都是這樣。”小女孩有些憋屈地說,我聽到這話是很高興的,因為至少小女孩她知道自己每天的生活是重複的,我又湊近問了問,“那麽你有沒有覺的很……不正常”組織了多久的語言才想到這句,不過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問出這話的人才是最不正常的。


    小女孩看了我一樣,我從她的眼神裏讀出了莫名其妙,她是真的很成熟,越是窮人家的孩子就越是早當家,不像是現在的孩子在家裏當慣了小公主,小皇帝的,不說是洗菜煮飯了,就光是吃都分不清楚這盤子裏裝的菜是地上摘的,還是樹上長的,這盤子裏的肉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


    我想了一下,又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麽……要不說說你在幹什麽吧?”我就是想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房子被燒了的這件事情。


    小女孩皺了皺眉,眼珠轉到了上邊,“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和阿爺很早就睡了啊。”


    嗯?記憶錯亂?


    “那麽你和你阿爺一般是什麽時候睡覺的呢?”


    “吃了飯天黑就睡。”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說。


    “那麽你們每天都是這樣過的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然後又皺著眉頭,“你很奇怪誒。”說罷,又端起了旁邊的一個小盆子走向了鴨群中,潑灑著裏邊的飼料。


    可能在她的眼裏,我確實很奇怪,沒有和村子裏邊的女人一樣,有自己的家,需要每天圍著柴米油鹽和雞鴨鵝群轉悠,而是問一些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我沒有走,待她將鴨子喂完了之後,終於過來了。


    不過這次不是我先開口,“我雖然覺得你話很多,但一點都不覺得你煩啊。”她麵色平靜,就像是一個大人在正兒八經地跟人講道理一般。


    “好吧。”我忍俊不禁,“那麽還想在聽我說兩句嗎?”


    “等會兒,我先把菜洗了。”說罷,小女孩便是跳進了廚房裏,端出了一個暗紅色的籃子,我記得那天剛來碰見她的時候,她的手裏端著的就是這個籃子。


    端著籃子走進菜園子裏,擇的才竟然還是我們那日來的時候看著女孩在湖邊洗的青菜,這就好像是當初的我和百裏赦就是一個旁觀者,或者說和現在的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每日裏目睹的都是一天的小女孩。


    而小女孩一天中竟是遇見了無數的我,我現在是越想越亂,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說一切不像是百裏赦說的那樣,那麽我們每日晚上看到的又是幻象嗎?


    小女孩折完菜後,用手肘拐了一下我,我回過神來,“嗯,你說什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剛才她有沒有說話。


    隻見她“噗嗤”一笑,“雖然你挺怪的,不過這就是領袖說的覺悟吧。”


    小女孩果然是沒有跟我在同一個頻道,她說的不理解我,但是她說的覺悟我也不懂。


    我也輕輕地笑了一下,馬上又想到了別的問題,“你昨天中午吃的什麽?”我隻是想知道她有沒有昨天的記憶。


    小女孩眼珠一轉,像是仔細地想了一下,“嗯,昨天中午,吃的是水煮小白菜,為了阿爺我還專門去掏了兩個雞蛋來煮給他。”她幸福得笑了笑,回憶著,如果光是看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有什麽破綻,或者說她的記憶也隻是停留在了原地,所有的昨天也都是受害的前一天。


    “那麽你還記得昨天晚上吃了什麽嗎?”我現在隻想明白她到底有沒有感到一絲的不正常,完全沒有在意她怎麽想我。


    小女孩白眼一翻,“有時候你的話真多。”


    “啊?是嗎?”


    她撩了撩額前的碎發,嘴角微微一揚,“嗯,是多。”末了看了看我,又加了一句,“不嫌。”


    我竟是有點小興奮,是怎麽回事?被她委婉地誇獎了嗎?


    “你們每天的作息時間都很規律啊。”這是發自內心的,“你們每一天都是重複這樣的生活嗎?”


    小女孩眉頭一皺,“重複?”然後細細地思索著。


    “你這樣一說,我突然覺得現在這個場景確實很熟悉啊。”


    我真是巴不得再多提醒她一下,但是我總不可能過分了吧,什麽你想過自家會被燒嗎?或者說你和阿爺都會葬身於大火之中。我突然覺得很可悲,是為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可悲。


    她是多麽的努力,養活自己,養活阿爺,現在竟是背負了這麽沉重的,不明不白的命運,而且還是以這樣最殘酷的死法。


    我陪著女孩來到湖邊,看她先熟練地撩起了袖子,然後將手伸了下去,洗了洗,再拿起菜籃子進了湖水,一片一片地將葉子拿了出來。


    這時候百裏赦過來了,他招手將我招呼了過去。


    我跟女孩說了聲,就跟著過去了。


    “怎麽了?”


    “走,我給你看個東西。”


    村子雖然不大,但要是我們一起一個一個調查,那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調查得完,所以我們決定分開,一個人調查一個片區,總有線索的。我覺得小女孩是突破口,所以今天一上午都跟她聊去了,隻想弄清楚真相,所以一直也沒有觀察她有什麽正常不正常的。


    我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後,拐了一個彎,到了一個村中央的家裏,百裏赦忽地停住了腳步,我的速度也不快,所以在撞上他的時候,刹住了車。


    他轉過身來,跟我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安靜一點,我也沒發出什麽聲響啊,就算是腳步聲也比他的輕啊,剛才唯一發出了聲響的就是旁邊的老黃狗了。


    我點了點頭,他才放心地轉過頭去。我看他這麽緊張,更是好奇,他到底發現了什麽。


    房間裏的空間很狹小,狹小到擺了一張床,再站上兩個人就很擁擠了,床上竟是睡了一個人,他的臉上有一道很深的血痕,血肉都已經外翻了,看上去十分的可怕。


    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兒,還有一股汗臭味兒,床上的是一個瘦小的男人,臉頰都已經瘦到凹陷了下去,嘴唇都發白了,他臉上的血痕,一半外翻,一半結痂了,看樣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緊緊地閉著眼睛,也不知道他的意識還請不清醒,或者說是不是已經感覺不到我們了,要不然怎麽還會如此安靜地躺在這裏。


    他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冒了出來,看著,我還真想是拿起旁邊的帕子給他抹一下,剛拿起帕子,不僅是病床山的人了,我也是皺起了眉頭。


    帕子也不知道是拿來擦過身子的還是擦過地的,黑黑的連花紋都已經看不清了,還有些許的血跡在中間。


    這就是用來擦傷口的嗎?


    我又四處望了望,看看這房間裏是不是還有別人,並沒有,隻有活著的我和百裏赦,還有半生半死的床上的這個男子。


    “為什麽來看他呀?”我踮起腳尖伏在百裏赦的肩頭,輕聲問他。


    “你再看看這個。”


    我隨著百裏赦的手指,看了看這病人的側麵,這床竟還暗藏玄機,在邊上竟是有一把手槍,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是一把左輪手槍。


    我有些驚訝,倒吸了一口氣。


    這封閉落後的一個小山村哪兒來的手槍,而且還是身負重傷的一個人,難道這裏是一個隱藏民間殺手的地方?他們那些黑道上走的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就退回這裏?


    不過如果是活生生的,那都還說得過去,這個半死不活的到這裏,簡直就是受罪,而且小山村裏的醫療水平又十分受限,光是一張擦血痕的帕子都是這麽髒的,更別說有什麽消毒水兒了。


    如果有消毒水兒,空氣中也不會都是血腥味和汗臭味兒了。


    百裏赦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手槍,我生怕這手槍會突然地走火。


    最後我們還是沒有將手槍拿走,畢竟我們並不能改變曆史,我們最好是什麽都不要做,什麽都不要改變,要不然最後的結局會有我們的成分,就像是如果我們將這手槍拿走了,那麽會不會正是因為沒有了這把手槍而被殺的,或者說有這手槍興許還能活幾個,我們將手槍拿走了,罪魁禍首那不就是我們了嗎?


    最後我們走的時候,這個男子都還是孤身一人躺在病床上,沒有人管他是不是需要喝水,需要擦汗,更是沒有人關心他還有沒有鼻息。


    一路上,我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悲哀的被掌控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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