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僚屬估計的沒有錯,就在潰兵逃散回來的第二日黃昏,高高揚起的滄州旌旗就出現在了江陵守軍的視野中。


    塵土飛揚,戰馬嘶鳴,整支騎兵隊伍前後有序,刀槍上寒光淩冽,一股肅殺之氣油然而生。


    江陵城南門守將曹洪良凝神望去,心中暗暗吃驚於這群滄州騎兵的氣勢,急忙差人去稟告刺史大人,告知情況。


    眼下江陵城內可用之兵不多,算上衙門差役也堪堪隻能達到兩千餘人,以這樣的兵力鎮守四個城門,更加顯得捉襟見肘。


    曹洪良當值的南城門兵力最多,足足有上千人,火油滾石之物也是最為充足,因為南城門是滄州軍北上最有可能的攻擊方向。


    “好生囂張的滄州人,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安營紮寨。”


    曹洪良身旁的年輕將領咬牙切齒,滿臉不忿的望著這支在五裏外砍伐樹木,結營紮寨的滄州軍。


    “他們將這裏當成自家後院了嗎?安敢如此欺我軍無人!”


    “末將請命,願領一支輕兵趁他們紮營時偷襲他們,以壯我軍聲威!”他單膝跪地,向曹洪良朗聲道。


    此話一出,周圍數名將領也紛紛跪下,希望能出城與敵軍決一死戰。


    滄州軍這種舉措,顯然是沒將他們放在眼裏,如此輕視,血氣方剛的男兒怎麽能忍受得了。


    麵對這些人的群情激昂,曹洪良卻沒有任何感動,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眾將,輕哼一聲,嗬斥道,“愚蠢!”


    帶頭的年輕將領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張大嘴巴,“曹將軍……”


    話未說完,就被曹洪良直接打斷,“都給我站起來!”


    眾人不敢違抗,磨磨蹭蹭的站起身來,表情依然極不服氣。


    “滄州軍這副作態就是做給我等看的,目的就是想要誘我軍出城迎戰!”


    曹洪良對他們的不滿心知肚明,又哼了一聲,“別看這支滄州軍好像沒有一絲警惕,其實外鬆內緊,你們一出城,兩側埋伏好的伏兵就會一擁而上,將你們團團圍住,到時候想回城,我是救還是不救?”


    南城門就這點兵力,哪裏抽的出人馬來幫助他們突圍,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這個道理,一時間啞口無言。


    “這麽明顯的陷阱都看不出來,滄州人一激,便急不可耐的想趁了人家心意,鑽進人家的口袋裏,一點腦子都沒長!你們死了倒不要緊,還要帶著手下的弟兄們一起送死?”


    曹洪良嚴厲的斥責,將這些人說得麵紅耳赤,羞愧不已。


    帶頭的年輕將領此刻也有些難堪,但依然嘴硬的說道,“這都是曹將軍自己一廂情願的說法,說不定滄州軍其實就是輕視我等,根本沒有埋伏。”


    曹洪良對這個侄兒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滄州軍都和你一樣蠢?你憑什麽敢拿這麽多弟兄的命,甚至拿江陵城的安危去賭?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隻憑一腔熱血行事,不過是一介莽夫罷了!”曹洪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年輕將領囁喏退後,心中仍是覺得曹洪良膽怯,長敵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卻不敢再言。


    “曹將軍,你看,那是什麽?”


    一旁將領突然驚呼出聲。


    曹洪良不明所以,轉過頭去,看到他正用手指著城外的滄州軍營地。


    眾將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見有數名滄州騎兵脫離營地,一路徑直往城門方向過來。


    “戒備!”


    曹洪良見到這一幕,當即下令。


    軍令下發,城牆垛口的將士們當即動了起來,彎弓搭箭,緊緊盯著前來的敵騎,隻待上頭的一聲令下,便將他們射成刺蝟。


    這數名滄州騎兵似乎發現了這一點,停在了離城牆還有兩百步左右的距離。


    片刻後,其中一名魁梧大漢躍馬向前,朝城樓上大聲喊道,“某,虎賁軍騎兵右統領周武,奉滄州刺史源侯之命,特來討伐啟釁在先的沈遠平等人,破城之後,隻擒首惡,其餘不問,望諸位能明曉大義,棄暗投明,定重重有賞!”


    周武的話令曹洪良的臉色又冷了三分,喝令軍士傳話,“林宇小兒,不識五穀,不辨菽麥,派爾等深入雲州,不過是前來送死,螳臂擋車,不若此刻棄暗投明,沈大人必將保全爾等性命,如若冥頑不靈,恐怕全屍難保!”


    自稱虎賁軍騎兵右統領周武的魁梧大漢聽到此番威脅的話語,並沒有勃然大怒,“敢問閣下何人?”


    “九江曹氏,曹洪良。”


    “原來是曹將軍,”周武哈哈一笑,大聲挑釁道,“既然雲州男兒還有血性,可敢明日午後出城與我軍決戰?”


    “有何不敢?不過爾等滄州人詭計多端,怕是在周圍埋有伏兵吧,休想我等上你們的當。想決戰?先來試試我等弓弩鋒利否吧。”


    曹洪良打死也不會出去決戰,但這時眾將士都看著,他也不能示弱,於是就找了一番托詞,不過這也不完全算托詞,因為滄州人確實有可能埋伏伏兵。


    雲州將士細細一想,暗覺曹將軍說得有理,想得周到,紛紛在牆頭起哄辱罵滄州人和林宇。


    聽見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周武麵色沉了下來。


    “原來雲州人都是群這樣的縮頭烏龜啊,隻會躲在城牆上叫罵,卻沒有一點膽氣下來搏鬥!那好,既然縮頭烏龜不下來,那今夜子時,就是我們上去的時候了,冥頑不靈的人,洗幹淨脖子等著你爺爺們吧!”


    周武放下狠話,調轉馬頭,率眾人離去。


    “曹將軍,這人說要子夜攻城,是真的嗎?”有將領問道。


    “你見過敵人會提前告訴你要夜襲的嗎?攻心之術罷了。”


    曹洪良不屑的說道,但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今夜還是要加強巡守,防止滄州人反其道而行之。”


    “是,曹將軍。”


    將領領命而去。


    返營途中,周武身旁一名將士不解的問道,“統領,你怎麽還把君侯要夜襲之事給說了出去?”


    “不管曹洪良信不信我們要夜襲,南城門防守都會緊些,其他門自然會放鬆警惕,這是為君侯創造時機。”周武回答道。


    周圍人恍然大悟,心中對統領佩服的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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