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滄銘眉頭緊鎖,這幾個人這麽一鬧,原本已經準備動身的老人,又停了下來。


    可怎麽說他們也是貧民窟一些長輩,沐滄銘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滄銘,你去再借幾輛來”,老嫗繼續說道,“咱們既要搬家,這東西不能落下。”


    “叔伯、嬸子”,沐滄銘遲疑了一下,“我們與書院非親非故,書院能借我們來三輛已是不易。”


    “書院難道不知我們這些行動不便的老人?”老嫗麵露不悅之色,“幾輛車輦罷了,怎如此小氣。”


    “就是,”一老者上前一步,“幾輛車輦罷了,文安書院不缺這些。”


    沐滄銘正色道,“這些車輦很是貴重,而且這些都是要歸還的。”


    “歸還?”老嫗神色一緊,連忙說道,“歸什麽還?借來了便是我的。書院家大業大,豈會在乎這幾輛破車。”


    “就是,借出去的東西,豈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一老者搖頭晃腦,“這些車輦,絕不能歸還。”


    “不錯。”老嫗緩緩點頭,“滄銘啊,快去再借幾輛來。”


    “這......”沐滄銘麵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了”,這時一位中年男人走出,“你們幾位別為難滄銘了,我們什麽身份?書院能借我們三輛車輦知足吧。”


    老嫗聞言當即變臉,“二虎他爹,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叫我們什麽身份?”老嫗不依不饒,對著中年男子吼道,“我們身份怎麽了?”


    一旁,一婦人伸手拉了拉中年男人,示意他少說兩句。


    然而,中年男人卻直接道,“我們什麽人?我們不過是一群底層的賤民罷了。”


    “這貧民窟便是我們身份的寫照”,中年男子目光盯著老嫗,“你有本事去一趟文安城,還什麽身份。”


    “二虎他爹,你出息了,敢跟我大吼大叫”,老嫗氣急敗壞,“二虎他娘,你就是這麽管自己老爺們的?他懂不懂禮數,就這麽跟我說話?”


    中年男子身旁,婦人忍不住回應道,“二虎他爹說的沒錯。”


    “這都什麽時候了?”婦人環顧一周,“書院先生親自來提醒我們,可現在已經過了兩日了,我們還未搬走,難道非要等到大禍臨頭?”


    “嗬嗬”,老嫗冷聲一笑,“大禍臨頭?提起這件事,我且好好問問你們,這大禍是怎麽來的?”


    言罷,四周一片沉寂,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應答。


    老嫗見無人回答,繼續道,“既然無人說話,那還是由我來說。”


    “說到底”,老嫗說到此,略一停頓,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是因為那個江下!”


    “真以為我們是傻子不成?”老嫗的聲音冷冽,“若不是江下,我們這些人怎麽可能進文安牢獄?”


    貧民窟內,眾人聞言皆是一震,隨後皆陷入了沉默。


    \"怎麽?都不願開口嗎?\"老嫗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你們的孩子因他而得以識字,心中或許對他充滿感激。我卻不感謝他。”


    “這這世間之人,無利不起早,”老嫗言辭鑿鑿道,“我不信他沒有任何目的,隻為了教這裏孩子學字。”


    \"若非他,我們怎會身陷囹圄?被關進文安牢獄半月?\"


    \"若非他,我們又何必麵臨搬離這裏的困境?\"


    一番話落,整個貧民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籠罩,眾人皆低頭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人中,確有那麽一些人,心中所想與老嫗之辭不謀而合,隻是未曾宣之於口。


    他們也是這麽認為,現在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因為江下,隻不過他們沒有說出來罷了。


    這時,一個青年站了出來,怔怔看著老嫗,不解道,“奶奶,你怎麽這樣說江先生。”


    “江先生?”,老嫗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若是沒有文安牢獄這事,我也尊他一句江先生,可如今我卻明白,這一切源頭都是因為他!”


    “是又如何?”,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老嫗眉頭一皺,轉身看去,“花丫頭?”。


    老嫗頗有些意外,“這裏豈有你一個娃娃開口的份?”


    花葭菲緩緩走來,目光直視老嫗,“我問,這一切源頭是因為江先生,又如何?”


    老嫗麵對花葭菲的目光,內心不知怎的竟有一絲畏懼,不過老嫗還是回應道,“江下應該對我們負責,他既是書院的人,那書院就該對我們負責。”


    花葭菲點了點頭,“江先生三年來在這裏給所有孩子啟蒙、教他們識字、明理,積學、修身、立誌,可收大家一分錢?”


    眾人默默搖了搖頭,江下這些年來從未對他們提過什麽過分的要求。


    唯一的要求便是建了這個“求知學堂”,用來給孩子們上課。


    “你話裏話外的說江先生別有所圖,”花葭菲直視老嫗,“請問江先生圖你什麽了?”


    老嫗不知如何反駁,不過她還是嘴硬道,“也許他隻是還沒有說出來.........”


    花葭菲一笑,“那就是說你也承認江先生這些年來從未跟我們索要過什麽?”


    “這......”老嫗一時語塞。


    “這世上沒有隻占便宜的事,”花葭菲看向眾人,“進一次牢獄換來自己孩子識字明理,諸位叔伯願意不願意?”


    “對了”,花葭菲語氣一頓,“還有些,像沐大哥這樣成了一名修士。”


    “我家虎子若是成了修士,我死在牢獄都願意。”,中年男子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一旁,婦人默默握住了中年男子右手。


    “江先生跟我們講過一個故事——東郭先生和狼,”花葭菲輕聲道,“別讓這個故事在貧民窟上演。”


    花葭菲突然宣布道,“明日我們便動身啟程,願意走的便一起上路,願意留下的便留下。”


    言罷,花葭菲轉身就欲離開。


    “花丫頭”,老嫗突然開口,“隻怕明日就你一人走。”


    花葭菲聞言一笑,“我正好一人去尋江先生。”


    “你......”老嫗滿臉不敢置信看著花葭菲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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