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聽見這話,先是一愣,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沈老夫人。


    等沈老夫人緩緩轉過頭,蒼老又渾濁的眼眸與元氏對視,元氏險些是要跳了起來了。


    “婆母!您這說的是什麽話!”


    “步轍是什麽人!您哪能這樣糟踐您的孫子!說出這種不堪入耳的揣測!”


    沈老夫人搖了搖頭:“沒有,老身隻是覺得,有些不對。”


    元氏斬釘截鐵:“哪裏能有什麽不對?不過是溫穗穗會些詩句,伏哥兒又比較聽她的話,為了侯府的未來,步轍才忍辱負重,跟她走得近些罷了。”


    “再說了!江照影長得那樣貌美,我看著都要罵一句狐媚。有她作為步轍的妻子,他去喜歡他爺爺的丫鬟、爹爹的姨娘?她都要二十好幾了呀,沈步轍眼睛瘸了啊?”


    元氏方才如此生氣,卻也從沒有想到這裏。


    她不過是覺得沈步轍就算是為了侯府的未來,也不該這樣對待自己的妹妹,不該這樣對待溫穗穗這個仇人罷了。


    沈老夫人聽見元氏這話,倒是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她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是老身我多想了。”


    元氏見沈老夫人認同自己的話,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又緩緩坐在了椅子上。


    “唉,步轍為了侯府的未來,要忍著惡心,跟這樣的賤人虛與委蛇,甚至是要將她抱回來,真的是太苦了。”


    “我是要去叫人燒些艾葉和柚子水,讓他沐浴時泡過,算是去去晦氣,兩手抱了這樣的女人。”


    宮中發生的事情著實是該去去晦氣,沈老夫人也就由著她去了。


    元氏走了,陳嬤嬤才回到了沈老夫人的身邊。


    她問起方才的事情,沈老夫人也隻是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剛剛的揣測,實在是太過滑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人老了,眼神也不中用了。”


    陳嬤嬤急急開口:“您不老,您哪裏老呢!您還要籌謀著侯府的未來呢!”


    “您做主娶了江照影,她帶來了那樣多的絕世好藥,您必將健健康康、福壽綿長,侯府也一定會蒸蒸日上!”


    沈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的神情才好了些許。


    宮中發生的事情讓南陽侯府的元氣大傷,各院都是安靜了下去。


    可江照影並沒有受到影響。


    翌日,她照常出門去治療謝老夫人,順路去監督自己那藥膳鋪子的修繕進度。


    除此之外,江照影倒是還想起了一件事情。


    吳銘往她院子裏送了三個家世清白的小廝,江照影將他們依次取名為樂水,樂山,樂川。


    江照影暗中觀察了一陣。


    其中那樂川,年歲不大,人卻機靈,腿腳十分麻利,辦事也牢靠。


    於是她便叫樂川暗中出門,花了銀錢,找幾個街邊的小混混,故意結識那李管事,然後將他往歧路上帶。


    李管事,便是那趙嬤嬤唯一的兒子,前世仗著南陽侯府的名聲,強搶民女,在後來逼死了不少人。


    而江照影便是讓樂川暗中安排那些小混混,吩咐他們把李管事往賭博上引,叫他沒空去糟蹋女子。


    而另一邊,元氏起了個大早,又親自在小廚房裏折騰了半天,到黃昏才拎著食盒去找了沈步轍。


    昨日她那樣誤會了自己兒子,還撓花了他的臉,元氏思來想去,心中很是內疚,是便起了一個大早,親手燉了雞湯給沈步轍送來。


    元氏來的時候,沈步轍正在書房辦公。


    元氏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又是將腦袋從門縫裏探了出來:“步轍?娘此刻來是否會打擾了你用功?娘親手為你燉了雞湯。”


    一聽元氏的來意,又瞧著自己麵前元氏親手燉的雞湯,沈步轍緩緩呼出了一口濁氣,心中也多了幾分暖意。


    “自然是不會打擾,娘您快快進來吧。”


    元氏進了沈步轍的書房,又是親手盛了一碗雞湯,遞到了沈步轍的麵前:“步轍,昨日事情……”


    沈步轍笑著搖了搖頭,臉上滿是君子之風:“沒事的,母親的心意兒子都懂,又怎麽會怪罪母親呢?一切盡在不言中。”


    元氏看著自己的兒子如此懂事,點了點頭,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甜。


    從前她被溫穗穗害了,變得歇斯底裏、猶如潑婦,名聲變差,京城中的夫人也不願與她往來。


    如今丈夫死了,她什麽都不剩了,就隻剩下步轍和明珠兩個命根子。


    隻要他們倆好好的,那麽她一切都好。


    元氏想著,盯著沈步轍喝完了那碗雞湯,又是急急的拍了拍手。


    一時間,書房外的丫鬟們便魚貫而入,手上還都拿著臉盆和托盤。


    沈步轍嘴裏的雞湯還未咽下,瞧著眼前的動靜,瞪大眼睛,一時間愣在原地。


    而元氏,則是從托盤上抄起了一把大剪子,朝著沈步轍溫柔無比的開口:“轍兒,你渾身上下,有哪裏碰過溫穗穗?”


    “哪裏碰過,哪裏就不能要了。”


    元氏的話,讓沈步轍渾身一凜,他看著元氏的笑容,隻覺得自己的下半身是涼颼颼的。


    沈步轍雙手抵住桌沿,如臨大敵:“碰了就不能要了?母親,您這是什麽意思?昨日兒子把溫姨娘抱了回來,您是要砍了兒子的手嗎?”


    元氏哎呀了一聲,“你的手又沒有與她肉碰肉,中間隔了一層衣裳呀!娘是說那衣裳不能要了。”


    “當然你也要跨過火盆,用艾葉水洗手。”


    “昨日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指不定就是溫穗穗那個賤人晦氣,你的父親和祖父,碰見她沒多久,就接二連三的死了。”


    “她就是個瘟神,與她交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元氏一邊說著,又是吩咐丫鬟拿來昨日沈步轍換下的衣裳,用剪子絞碎了扔到了火盆裏。


    “昨日的事情是個意外,從今日後,你還是要少與她接觸。”


    衣裳落到火盆裏,便頃刻間被火舌卷走了,熊熊燃燒起來。


    沈步轍坐在原地,瞧著那火盆,鬆了一口氣:“娘,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沈步轍的回答讓元氏很滿意。


    她怕耽誤沈步轍用功,微微停留了一陣,便離開了。


    元氏離開後,外頭便急急忙忙的跑進來觀墨,小聲對著沈步轍開口:“主子,好消息!溫小姐醒了!溫小姐剛剛醒了!”


    沈步轍眼眸猛地一亮,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躥了起來,踉踉蹌蹌的便朝著外頭跑去。


    “穗穗醒了?那終於是太好了!”


    元氏方才語重心長的話,對他來說,就像是一陣耳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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