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影和顏老先生把整個宅子都收拾的幹幹淨淨,就等著學生的到來。


    自從前幾日,江照影收到江聞祈送來的回信,說謝鴻鸞和他打了包票,書院中有許多人仰慕顏老先生的學識,一定會過來。


    就連不熱衷學習的謝鴻鸞,都要過來一節課不落的聽完。


    江照影看完了這封信,才放下了心,她心中暗自揣度:畢竟謝鴻鸞這種小霸王都對顏先生的學問感興趣,恐怕要來的人真是不少。


    顏老先生知道了這樣的情況,表麵雖沒說什麽,可心底大約是很開心的。


    他白天同丫鬟小廝收拾完宅子後,便日日浸在書房,江照影見他書房一連好幾日都徹夜點著燈。


    而今兒一早,顏老先生也不知是哪個時辰起床,早早的沐浴熏香,還換上了他最新最昂貴的衣袍,站在書院門口和江照影一起迎接學生的到來。


    江照影站在顏先生身邊,還能聞見香噴噴的檀香,就連他那胡子都變得妥帖了不少。


    瞧著顏先生有些緊張的模樣,江照影出口安慰:“先生您別急,咱們的宅子距離白鹿書院車程不過片刻,如今他們剛下學,人大概過會兒便能陸陸續續的來了。”


    她話音剛落,遠遠的便聽見遠處有馬車聲往這邊駛來。


    顏先生眼眸一亮,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人來了!就算隻有一人來聽課,我也滿足!”


    還沒等江照影回答,遠處卻傳來一聲嘲諷的女聲。


    “他們來聽我的課,顏先生您滿足什麽?您昔日學藝不精,輸給了我的學生沈伏……如今要不要也來聽聽我的課?”


    今日的溫穗穗換了一身裝扮,再沒穿從前貼身的襖裙,而是換了一件長袍,光禿禿的頭上仍舊是戴著假發,不過珠翠少了許多。


    她臉上的脂粉也沒有往日塗得那樣誇張,收斂了些許。


    不過縱使她進行打扮,薄薄的脂粉也蓋不住她腫脹的臉蛋,人感覺也衰老了下去。


    但是禍福相依,那副老成的模樣倒是能讓家長信服不少。


    她也站在自己的宅子前,死死的盯著江照影和顏先生,一雙眼眸裏寫滿了怨恨。


    溫穗穗的話倒是讓江照影有些錯愕。


    “溫穗穗,你開課?你要教什麽?用你攀附男人的手藝,入宮教習當教習嬤嬤嗎?”


    江照影真誠的問題,仿佛溫穗穗是什麽人似的!


    這溫穗穗又是氣得猛地捂住了胸口:“目光短淺!你的眼裏就隻有那麽些東西!我的學識,教授白鹿書院的學子,可比某些人合適的多!”


    “你也要教授白鹿書院的學子?”溫穗穗的話讓江照影和顏老先生的臉色同時一變。


    江照影想到溫穗穗肚子裏的那點墨水,好看的眉頭都擰了起來:“你能拿什麽來教別人?你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可溫穗穗臉上卻是一片誌在必得:“我如何教了沈伏贏了顏先生,如今便能如何教學生,也贏了他。”


    “到時候看看,是所謂的顏先生厲害,還是我教出來的學生厲害吧!”


    顏老先生聽見溫穗穗的話,想到那日詩詞大會上沈伏的出類拔萃,他原本緊握的雙手垂落在身側,他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臉上有幾分慚愧和汗顏。


    江照影伸手握住的顏老先生的衣袖,想要安慰卻又不能開口,她隻能說:“先生,她不如您的萬分之一。”


    顏先生朝著江照影笑了笑,掩去了眼底的慚愧:“學識不如人,我接受的。”


    溫穗穗聽見顏老先生的話,露出了小人得誌的笑容:“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便不要留在這裏丟人了。”


    “伏哥兒同我說過,書院裏的所有人就算花了大銀子也要來聽我的課,就連白鹿書院的先生也是。”


    “而你,就算是免費授課,還送了免費的飯菜,在旁人眼裏也不過是一場笑話。”


    江照影看著溫穗穗肆無忌憚的模樣,從前用剽竊的詩詞壓了顏老先生一頭,奪走了他做學問的最後一絲希望。


    如今又是用這個咄咄逼人,書生最注重骨氣,她是恨不得讓顏先生羞愧自盡了。


    江照影剛想要反駁,顏老先生隻是呆呆的聽著,伸手拉住了江照影的衣角:“沒事的,我不會難過的,是我技不如人,她說的也對。”


    正巧遠處馬車停到了溫穗穗的宅院前。


    江照影原本想勸顏老先生先回屋裏,讀書人臉皮薄,這兒留她便好。


    可當她瞧見那馬車的裝飾,微微眯了眯眸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倒是把剛剛的話咽了回去,任由溫穗穗繼續說。


    溫穗穗瞧見馬車停在自己門口,笑得是更加肆無忌憚了:“瞧瞧,瞧瞧,我這邊來人了。”


    “我勸你,現在回你那窮酸宅子裏去,把大門緊閉,聽不到我這邊的門庭若市,算我良善。若是倒是你大門敞開卻門可羅雀,怕是要晚節不保。”


    “若我是你,我直接羞憤的投河自盡去!”


    溫穗穗這話說完,也正巧走到了馬車邊。


    瞧著馬車內的人緩緩掀開了簾子,她便扶了扶自己的頭發,收回了臉上刻薄的表情,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


    “小公子是來聽我授課的嗎?來來來……”


    隻見簾子掀開,一個靈活的身影從車廂裏躥了出來,迎頭的便要和溫穗穗撞在了一起。


    “我的天爺啊!這是哪來的老巫婆!”


    謝鴻鸞定睛一瞧,近距離的便瞧見了溫穗穗的那張臉。


    他的嘴巴就在一瞬間張的老大,猛地一個轉身,飛一樣的躥下馬車,連滾帶爬的,像是被嚇得不輕。


    “救命!救命!我遇見老巫婆了!老先生救救我!”


    他一下子就撲進了顏老先生的懷裏。


    溫穗穗的身體僵在原地,臉上完美的微笑碎成了碎片,噗噗噗的落到了地上。


    江照影含笑著看著眼前這幕,雙手環胸:“若我被人這樣說,我都要羞愧的投河自盡了。”


    “頑劣小兒!胡說!胡說!”溫穗穗咬牙切齒。


    她最在意容貌,如今最自卑的也是容貌,可現在被謝鴻鸞這樣一說,眼眸都紅了起來。


    誰知馬車內還有一道身影緩緩掀了簾子,走了出來。


    江聞祈走出車廂,卻也沒有下車,他站在馬車上,彎腰與溫穗穗對視,認真的盯著溫穗穗的臉,盯了好久。


    溫穗穗被他盯的有些發愣,因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就連發狂的狀態,都在有些平息了下來。


    隻聽江聞祈認真的聲音,冷不防的響起:“臉腫腫的,右邊臉蛋比左邊還腫,脂粉蓋不住,就像是老了十歲。”


    “老婆婆,麻煩您讓一下路,我要下車去顏先生那裏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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