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響起的時候,隔壁房間的秦總夫婦都已經快要睡著了。


    “怎麽了怎麽了?”


    兩人在那尖叫裏彈跳起來飛快地往外跑,待到推開隔壁的門,看見頭破血流趴在地上的秦見白時,夫妻倆也都跟著一起怒吼起來。


    “怎麽回事?!”


    他們下意識想去找秦染秋,卻抬眼便看見了男人舉著破碎花瓶的側影。


    剛要出口的怒罵頓時被堵回了喉嚨。


    “秦……”秦總目瞪口呆,呐呐吐字,“您,您這是?”


    “啊,”他轉頭看了夫婦倆一眼,語氣尋常甚至還貼心解釋,“本來要敲的是你們女兒,誰知道被見白給擋住了……”


    說著,他還搖了搖頭:“這麽護著你姐姐,搞得我很難辦啊。”


    “……”秦夫人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想去摸秦家白頭上的傷口,卻又不敢,隻好轉手指住秦染秋的鼻子大罵,“你都幹了些什麽?惹得先生這麽生氣!還要連累你弟弟!”


    秦染秋臉色慘白,嘴唇發顫的看向男人,滿臉都是震驚和困惑。


    捂著傷口的秦見白也抬頭看向他,勉強道:“為什麽?我們沒有隱瞞。”


    “沒有隱瞞,但是有加工啊。”


    男人拿起手裏僅剩的花瓶碎片,似在端詳上麵的花紋:“不過,這方麵我倒不怪你們,人就是這樣嘛,說話的時候總是會進行一些對自己有利對他人不利的加工,何況你們之間還有仇,我可以理解的……甚至你們對她使心機,對她下圈套,我也都可以理解,可是……”


    他放下碎片,在兩人麵前半蹲下來,嘴角還噙著一絲笑的盯住了秦染秋的眼睛。


    “你知道我不能接受的是什麽嗎?”


    他用那塊沾著血的花瓶碎片,一下下拍打秦染秋的臉。


    “我不能接受,你讓你的弟弟去勾引她。”


    “我更不能接受——你的心機和圈套,最後的作用,都是讓她和那個叫溫璨的男人綁得更緊。”


    碎片邊緣輕輕割在女人皮膚細膩的臉頰上,維持在一個能叫人感到鋒利卻又不至於真的割破皮膚的邊緣。


    在秦染秋抑製不住的輕微顫抖中,男人寒氣森森的笑著說:


    “蠢貨我見多了,但蠢到你這個地步的,卻會讓我看了來氣——染秋小姐可以理解嗎?”


    秦染秋她臉色發灰的看著男人,一字一句如鯁在喉的問:“你和葉空……到底是什麽關係?”


    一直從容又隨心所欲的男人,突然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怔,森冷眼底閃過一絲恍惚。


    “這個問題……問得真好。”


    “我和她啊——大概是我從十八歲就決定要娶她當老婆,她卻至今都恨我恨得要死的關係吧。”


    “可是……”他突然低頭看著秦染秋,那種恍惚從他的眼底褪去了。


    彌漫上來的,是一種鋪天蓋地近乎狂熱的感情:“誰說恨不是愛呢?”


    “尤其對她那種人來說,越是情緒激烈,就越是證明這個人的重要性,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我應該是她記憶裏甚至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吧?”


    他突然湊近秦染秋:“難道你沒有這種人嗎?”


    他語氣好奇的問:“你對那個溫璨,不是這種感情嗎?即便他現在對你如此視而不見,即便你現在一定對他埋怨無比,可越是如此,他在你心裏的分量難道不是越重嗎?”


    “ 你難道……”他語氣陡然淡靜下來,帶著無與倫比的誘惑力,輕聲說,“不會更想要,徹底征服他,讓他再也不敢這樣對你,再也不敢把別的女人放在你之上嗎?甚至他或許可以完全滿足你的願望,你是因為什麽而愛上他的?他就應該因為更有力更令人動容的理由愛上你——你難道不想取代葉空的位置,成為他無論在什麽場合,都絕對支持並維護的,唯一的溫少夫人?”


    “你不想嗎?”


    “……”


    大約是他的語氣太有感染力,秦染秋有幾秒真的恍惚了表情。


    可很快她就眼神震動的清醒過來,表情震驚的看著麵前的男人:“你!”


    “啊……”男人倏忽收拾了全部的情緒,那種狂熱與誘惑力隻在瞬息間便消散得幹幹淨淨。


    他露出一種近似無聊又厭惡的神情,瞥著秦染秋道,“我想起來了,染秋小姐是學心理學的是吧?”


    他輕輕“嘖”了一聲:“沒意思。”


    秦染秋一臉震驚,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期間被秦總夫婦緊急叫來的管家已經帶著急救箱匆匆闖進來,開始圍著秦見白包紮傷口。


    男人站起身來,手裏還拿著那枚染血的花瓶碎片。


    一直等候在門外的他的助理此時走進來,遞了張手帕給他:“先生。”


    他沒有接帕子,隻是用鼻子輕哼一聲,接著雲淡風輕道:“從現在開始,不要叫我先生,也不要叫我家主了。”


    室內的秦家人全都茫然的看向他。


    男人拿起那枚血色碎片,擋住了自己的右半邊臉,轉頭對著幾人一笑:“從現在開始,我是秦見白。”


    “我是你的弟弟。”——視線落向秦染秋。


    “是你們的兒子。”——掃過秦總夫婦。


    “而你,是秦悟。”——最後落在秦見白身上。


    “除了我需要你,別的時候,就請你乖乖待在自己閨房,不要再出來了。”


    頭頂燈光落在那枚瓷片上,將尖銳的血紅色反射到每個人眼底。


    連同男人因笑容而露出的森白齒列。


    “作為報酬,你們利用南港秦家的名義和海利集團合作的事,我可以一筆勾銷。”


    “而如果你們一家人配合完美的話,我甚至可以真正出借本家的代理權,讓你們在玉洲以南港船王的名義,和所有海上集團進行合作。”


    秦總夫婦的呼吸聲一下變得急促起來。


    而男人齜牙一笑:“當然,前提是,一切都得聽我的。”


    他瞳孔幽幽一轉,視線落在了秦染秋身上。


    ——秦染秋渾身一震。


    冰冷燈光下,她恍惚錯覺自己變成了蜘蛛網上徒勞掙紮的飛蛾。


    可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他的獵物。


    她隻是一隻用來引誘獵物的餌。


    ·


    可怕的記憶褪去,眼前更可怕的現實還在進行。


    車速狂飆的車廂裏,秦染秋將尖叫咽下喉嚨,死死抓著安全帶,從喉嚨裏逼出艱難的問句:“你接下來還想幹什麽?”


    “我看過你弟弟的行程安排,今天接下來應該去和海利的人見麵——談判才進行到一半吧?後麵的補充合同還沒有簽下來。”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秦染秋愣了一下才揪著安全帶道:“那是我弟弟的工作!”


    “那又如何?”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因為心情很好語氣也很飛揚,連不屑都表達得相當雲淡風輕,“你總不能認為,我的談判能力會不如你弟弟吧?”


    他猛地一轉方向盤,在女人的驚呼中笑道,“雖然外形和我很像,但你弟弟的能力卻是一點都不像我呢。”


    秦染秋咬著牙道:“那葉空那邊呢?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打算?”男人臉上誇張的笑收起來些許,剩下一層薄薄的,卻更加顯得專注和集中的表情,“我得先看看她的打算。”


    “然後就是……”他輕輕歎了口氣,“我得找個老師再練習練習我的變聲能力了——太久沒用,都有些不熟練了。”


    ·


    與此同時,咖啡店裏。


    在二代們的眼神呼喚中,葉空目不斜視,神遊天外地朝樓上走去。


    剛剛踏上階梯一步,她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方才發生的一切在腦海裏倒放,暫停,然後再次重新播放。


    最後停駐在男人略低著頭的影像上。


    不知為何,分明沒什麽異樣之處,但葉空卻在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林心舟小心翼翼上前叫她,她才陡然抬頭。


    “林心舟。”


    第一次被這麽連名帶姓的正經叫名字,林心舟還愣了一下,才趕緊道:“怎麽了?”


    “你知道——”她轉頭看向林心舟,瞳孔緊縮如貓,“最近有什麽南港的人,來玉洲的消息嗎?”


    “比如,船王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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