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寒風,白雪皚皚,滿園雲杉青纖早被覆住。竹林亭內,一身素粉輕紗的女子側扶石桌,腰帶已然滑落,隱隱漾出丹色肚兜。


    猛然,女子雙眼睜開,右手不自覺的抬起捂住胸口,卻拽到柔順絲綢。


    低頭看去,秦雲舒呼吸窒住,驚異不可置信,到最後滿滿疑惑。


    她不是死了嗎,怎麽在這,在她麵前囂張的昭如玉呢?


    順著宮裙看去,腰帶滑落衣衫不整,再環顧四周,深雪梅香,禦花園,宮中竹林涼亭!


    秦雲舒深深震顫著,極力的止住全身的顫意。這一幕,她到死都記的。


    八年前,臘月初八。她竟重生了,重生到了八年前……


    漫無邊際的喜意化成激動,即便硬生生克製,手指也忍不住輕顫。


    直到……,噠噠噠——,遠處傳來的陣陣腳步拉回她的思緒。


    前世的今天,她衣衫不整的躺在宮中涼亭,眾人目睹,名聲盡毀。


    昨晚,昭如玉遞給她的蓮子羹她喝了,慶幸的是,她重生了,重生的時間剛剛好。


    秦雲舒迅速穿戴,當眾人趕來時,她早已穿好一身丹色外袍端坐亭中,細聞梅香欣賞冬景。


    “殿下,昨晚宮宴,臣女果酒喝多了。半夜醒來,內屋不見雲舒,她已一整晚沒回來了,臣女實在急了。”


    昭如玉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卻字字清晰,每一個字和前世說的半毫不差。


    大齊嫡庶有別,沒有恩典不能入皇宮。是她受不住昭如玉的軟磨硬泡,將其領入宮中。


    其間果酒香濃,諸多子弟喝多,太後下令宮中住一宿。看似普通的宮宴,卻將她的人生完全扭轉。


    但這次不同了,慘痛的人生推倒重來。


    秦雲舒深呼一口氣,唇角揚起,隱在內袖的雙手漸漸握緊。


    “殿下,那不就是……”


    溢滿焦急的女子聲戛然而止,秦雲舒轉身淺笑的那刻,入目的便是昭如玉驚訝的眸子。


    前世,她被眾人發現,內裏肚兜都被看到。僅守閨閣的她,太倉皇,完全無法招架,驚慌失措中亂了方寸。從此,步步錯。


    秦雲舒盈盈起身,側姿微蹲,福身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三皇子。”


    楚鳳歌身著玄衣,疾步走來,仿似步下生風,“舒兒妹妹快起身。”說罷,手就要伸出。


    而此刻,秦雲舒略略側身,不著痕跡的避了過去,“謝殿下。”


    “秦大小姐好興致,一大早出門賞景。”透著爽朗的男子聲響起,正是三皇子楚黎北,而他身後,站著一群宮人。


    秦雲舒輕笑,“自臣女出生以來,很少見到如此大雪,特意起早。”


    說到這,她故意露出濃濃疑惑,看向昭如玉,“如玉,你怎說我一晚上不回去?這話若傳了出去……”


    說著,她看向太子,隻見楚鳳歌狹長雙眼眯起,不多時揚手吩咐道,“按宮規處置。”


    此話一出,挨頓板子少不了。


    昭如玉急了,她好不容易進皇宮,更在昨晚宮宴得了太後賞識。一旦被打板子,不僅所有努力功虧一簣。以後這皇宮,她怕是進不得。


    在大理寺府,更要被嫡係看不起,處處打壓。


    她怕極了,也不管浸滿雪的冰冷地麵,噗通一聲跪下,“臣女昨晚喝多果酒,半夜醒來興許腦子不清醒,說錯了話,求殿下饒恕。”


    說著,她連連看向秦雲舒,“雲舒,我發現你不在屋裏,我怕,我是真的擔心!”


    解釋那麽多,卻久久聽不到秦雲舒的回答,她急了。


    明明喝了蓮子羹,昏迷後她費盡力氣拖到竹林涼亭。藥量下的大,夠睡四個時辰。


    可現在才一個多時辰,為什麽提前醒了?如果不原諒,那證明秦雲舒懷疑她了!如此一來,她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


    呲呲——,粉色繡鞋踏過積雪,一襲丹色外袍曳過地麵,最終,秦雲舒停在昭如玉麵前。


    她低頭仔細看著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就是這個人,將她害的這般模樣。


    “若在太傅府,你這般自然無礙。可這裏是皇宮,自有一套規矩,亂不得。”


    說罷,她扭頭看向楚鳳歌,盈盈水眸漾出淺淺笑意,“殿下,對嗎?”


    “極是。”簡單利落的兩個字溢出唇,不多時,宮人領命上前。


    “殿下,臣女錯了,不該亂說話,雲舒,求你,求……”


    響亮的女子聲音響破清晨不絕於耳,潔白雪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直到青色衣裙消失,四周再次寂靜,秦雲舒才收回視線。


    此生,她再也不能犯前世的錯。


    “舒兒妹妹,雪景固然美,你也要注意身子。出門前帶個丫鬟備點茶水,外袍也要厚些。”


    溫潤的男子聲傳入耳畔,緊接著,大手繞過她的肩膀,楚鳳歌親自替她扣緊外袍。


    秦雲舒看著眼前人,堪稱大齊最溫潤的男子,狹長鳳眸染飛霞,珠色玉冠束碧發。


    從小跟著熟讀聖賢明理,世人眼裏,他品學兼優體恤百姓。


    可她忘不了,父親為他朝堂明辨,卻換來秦府倒台。是他,親自坐鎮監斬官。也是他,親自下令。


    “秦府的人,一個都不留!所有人,死!”


    狠心絕冷的話盤旋腦海,一時之間,秦雲舒心中激蕩,麵上卻不能表露半絲。


    眼下的她,才十六歲,正是年輕少女時。於是,她索性露出小女兒嬌羞態,忙躲閃道,“臣女自己來。”


    言罷,人早已避開,柔荑伸出拽緊袍帶,“臣女一時貪戀雪景,竟忘了出宮時辰。殿下,三皇子,臣女告退。”


    秦雲舒一邊說一邊福身行禮,隨即快步走出。


    望著蒼茫大雪中漸行漸遠的女子嬌影,楚鳳歌鳳眸微斂,不過相隔幾個時辰,怎覺的舒兒和自己生疏了?


    “欲得美人,皇兄還需加倍努力。”一陣男子輕笑聲響起,楚黎北清亮的眸裏盡是深意。


    楚鳳歌略看他一眼,並未由著他說,“尚未出閣的女子,這話不能亂說。”


    明麵上如此,可暗地,所有人都將秦雲舒視作最有希望的太子妃人選,隻因太子由秦太傅一手教導,關係甚好。


    秦雲舒心若明鏡,更知曉父親曾經也存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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