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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安沒來,但她派來一個男人接我。他叫彭陸,當他把黑色途銳車停在醫院大門口時,我已經在大門的西邊,離他五米遠的地方等了一刻鍾了。他穿銀灰色的棉絨運動衣,從車裏下來四周掃視時,看了我一眼。我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穿著改造的海軍藍呢大衣。彭陸看見我像沒看見一樣,點煙,靠著車門抽煙。這時我意識到一件事情:男人穿西裝開高檔車已經被禁止了,那些我在各個地方見過的從保時捷卡宴、阿斯頓馬丁等高檔車裏走下來的男人好像都買不起西裝了。


    彭陸像香港警匪片中的b角演員,五官端正,皮膚整潔(沒有痘類的突起物)偏黑,一米七八左右,體態稍胖,看上去渾身是勁兒。不過,在我的想象中,他幹的事情,不太需要動手和動腦,動心眼兒就行。他有著正宗古巴雪茄煙葉的膚色,肯定是我用得著的人。


    他專心致誌地抽煙,看康複醫院裏麵的風景,不再搭理我,好像故意留給我繼續觀察他的時間。


    我擺手讓他走近,他用腳踩滅了剛才還叼在嘴上的香煙,連著說了兩個不好意思。我開口前,他已經問我是不是齊安的朋友,梁樂途。


    我點頭之後站起來,他立刻把我的箱子提到手上,毫不費力,完全無視箱子的滑輪。


    “你不像從精神病院裏出來的。”他對我說。


    “我要是坐在公安局門口,路過的人能把我當成內部人員嗎?”他把我的箱子放到後座,然後為我打開前門,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題,直到他坐到方向盤前,才微笑著看看我,把剛從運動衣褲兜裏掏出來的信封遞給我後,告訴我:


    “你坐在哪個門口,都不像是裏麵的人。”他放鬆下來,應該是個很有趣的男人。“齊安讓我替她向你道歉。”


    “你們什麽關係?”這是我處事風格的另一麵,出其不備。


    “你什麽意思?”他一定沒見過像我這麽唐突的人,沒有過分慌亂,但很意外。我笑了之後,他也笑了。


    我並不需要回答,隻是想給這個叫彭陸的人留下特定的印象。他啟動車子時,我翻下車子裏的小鏡子,看兩眼自己昨天特意為齊安修剪過的短寸(一寸以裏),然後係上安全帶,看齊安的信。


    樂途,你好:


    我的不辭而別,不會在你的意料之外吧?


    通過電話我們對彼此算是多少有些了解了,要是能一起工作,肯定很有意思。可惜我的生活在此拐彎兒了,因為有人等,而等我的人,又是我等了多年的,突然就決定了。


    滕風的案子很棘手,跟恒遠這個地方慣常發生的案件有很大不同。這裏民風欠古樸,全國知名的大案、要案要麽發生在這裏,要麽是本地人把現場挪到了外地,幾乎是清一色的鬥毆劫財越貨的謀殺,連情殺都很少發生,就別說什麽英國式的謀殺了,就像我們上次電話裏開玩笑說的那樣。聽說你不是本地人,很幸運,我是在這裏出生長大的,但還不打算在這裏死去,這裏好像什麽都是僵硬的。滕風的案子之所以進了死胡同,作案動機不明確是關鍵。這裏的刑警,包括我,對類似的案例缺乏經驗。你的犯罪心理學根基,肯定能派上用場。


    處長老梁是個好領導,你可以信任他。


    除了我的這些筆記散頁兒,老梁肯定會給你更詳細的材料。如果不是必須,這些散頁就別再給老梁或局裏人看了,我已經辭職,不想還有什麽私人性質的東西留下來。


    去接你的彭陸,跟滕風案子有一點關係。他前妻葉黃曾是滕風的情人,我走訪過她,散頁裏有記錄。他背景複雜,但做事有底線,也不乏味。根據我在電話中對你的了解,你肯定從他開始你的調查。


    此外,無論你有什麽想從我這裏知道的,盡管告訴我。我的郵箱,我留在下麵。無論在哪裏,郵箱聯係。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夢都是做過的。


    可惜仍然有人做夢,哪怕隻是重溫舊夢,為了把過於嚴峻的現實,弄得虛幻些。滕風在我看來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希望你能讓他瞑目。


    祝順利和成功!


    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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