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的衝霄會廣散英雄帖,能夠接到英雄帖前來的,不是各派掌門,就是在江湖中創出名號的俠客。雖然並未說明,但寧王在安排座次時,還是會有意無意間考慮到各人在江湖中的地位,而江湖中人,很多把這地位,看的比性命還要重要。


    此次盛會中,坐在第一把交椅的自然是全真教教主,一玄道人張宇初,隻不過他隨時在寧王左右保護其安全,這把交椅雖然擺在那裏,卻是空閑著,但對於天下公認的六俠之一坐此位置,江湖中人還是心服口服的。


    坐在張宇初後麵的,是峨嵋派掌門歐陽羽,此人六十歲上下的年紀,銀銀髯,微胖的身材,笑容可掬,衣著樸素,如若不知他就是名滿江湖的峨嵋掌門,還會以為必定是哪個泛舟江上的漁夫呢。


    對於歐陽羽,眾人也是無話可說的,不僅是佩服其武功,其在江湖上急人之難,樂善好施的品性也深受人尊敬,但凡有難前去投奔者,他無有不納,以至於在江湖上有“峨嵋逍遙比似仙,一入山間有洞天”之說,歐陽羽也因此在江湖上得了個“白公明”的美號。因為宋代有及時雨宋江宋公明,皮膚黝黑,個頭不高,但結交四方英傑,急公好義,與其相比歐陽羽要白的多,更加上這銀銀髯,自然是叫“白公明”。


    令眾人不服,也難以理解的是,坐在兩人之後的,竟然是個妙齡女子,雖然是螓蛾眉,顧盼生姿,但終究武功如何並不被人所知,為何卻能夠名列眾多成了名的俠客之上,讓不少人感到錯愕。


    這個女子如同鍾萬侯所猜測,正是玉龍崗寨主玉蠍子任紅蕖,她來到此處是為了見一個人,但等到現在,那人也沒有現身,這讓她不免有些失望,於是將矛頭對準了在場眾人。


    鍾萬侯是張宇初的朋友,再者他本就沒想在這衝霄會多逗留,所以他不需要英雄帖也能進的衝霄會,當然寧王也就沒有安排他的座位,此刻他與女兒鍾晴隨便找了兩把椅子坐在人群之中,悄聲道:“丫頭,看著吧,一會兒可能就有好戲了。”


    “做生意的也願意看戲嗎?”鍾晴開玩笑道。


    “那是自然,有些生意不就是在戲裏悟出來的嗎?”鍾萬侯悠閑地抽著煙鬥說道。


    此時但見張宇初朗聲道:“眾位莫要見怪,初次見麵還未引薦,是老夫失職了,這位是玉龍崗寨主玉蠍子任紅蕖任女俠。”


    “什麽蠍子、耗子的我不認識,倒是我們山上有些蜈蚣我卻認得,經常拿來泡酒喝。”華山派掌門史聰撇著嘴大聲說道。此言一出,樓下在場眾人一片哄笑,隻有歐陽羽仍然是正襟危坐,鍾萬侯與鍾晴在旁靜觀不語。


    “史掌門說的是啊,還起個什麽玉啊、金啊,是想賣個好價錢吧?哈哈哈!”坐在第十二把交椅上的巫山派掌門劉豹附和道。


    聽的此言,鍾晴頗有些擔心,倒不是擔心玉蠍子,而是為剛才說話的這個劉掌門性命擔憂。“爹,你說玉蠍子會不會生氣啊。”鍾晴問父親道。


    “生氣肯定是會的,但有些人生氣是覺得自己難堪,有些人生氣卻會讓別人難堪。你覺得任紅蕖會是哪種?”鍾萬侯反問道。


    “後者。”鍾晴目不轉睛地看著任紅蕖,想看看這個女子會有什麽反應,她的本事又究竟有多少。


    任紅蕖歎了一口氣,還沒有說話,可是他身後的八名寨主卻是按耐不住了。任紅蕖此次前來也知道衝霄會非同小可,寧王振臂一呼,響應者必不在少數,所以除了留下洪遊天等五名寨主之外,其餘八名她都帶在了身旁。


    “娘娘,您稍坐片刻,我趙安國去給這廝捋一捋舌頭,讓他知道人應該怎麽說話。”任紅蕖身後的十三寨寨主之一趙安國按耐不住了,也不等任紅蕖點頭,拎著兩把銅錘就來到廳前空地。為了表示對武林中人的信任和尊敬,也同時展示自己的坦誠與胸襟,寧王此次衝霄會並未設定兵器限製,各家各派均可攜帶兵器入內,能夠有如此膽量,也是因為有一玄道人張宇初在側,寧王才能如此放心。


    “剛才是哪個孫子嘴巴不幹淨,出來讓你大爺教教你如何說話!”趙安國放聲吼道。


    巫山派掌門劉豹一聽此言,氣得兩撇胡子倒豎起來,抄起圓月雙鉤就要上前動手,被身後一人攔住道:“師傅,這種狂徒哪能勞您大駕,您徒弟們不成吃白飯的了嗎?讓我去替您教訓教訓這廝。”


    劉豹一看是自己的弟子武一鳴,於是收回兵器,低沉著聲音道:“好,我劉豹堂堂一個掌門,欺負一個女人,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


    當下武一鳴縱身一躍來到趙安國麵前,亮出雙鉤,原來這劉豹專門使用雙鉤,創立了一套柳月鉤法,所以他的弟子也大多使用雙鉤作為兵刃。


    眼見的這衝霄會就快變成了比武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寧王眉頭一皺,頗為不悅。張宇初在旁觀察到了寧王表情的變化,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寧王,此時不宜幹涉。”


    “為何?”寧王不解問道。


    “道家有雲: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於奪之,必固予之。寧王難道忘了此次召集群雄的目的了嗎?如若想控製人心,先得了解人心,行刺之事非同小可,不是心腹之人斷不可行此事,眼下群雄有隙,正是檢驗誰對寧王忠誠,誰有二心的時候。”張宇初道。


    寧王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點頭應允。


    再看樓下巫山派武一鳴與玉龍寨的趙安國已經鬥在一起,趙安國的雙錘剛猛沉重,武一鳴的雙鉤不敢硬接,隻好防禦為主,伺機反擊,兩人鬥的五六十個回合,勝負眼看要見分曉。


    “爹,早知道這衝霄會還有那麽多節目,咱們肯定是不能錯過的了啊,是吧?”鍾晴在一旁一邊觀看,一邊笑著說道。


    鍾萬侯卻不屑一顧道:“這等功夫,看了平白汙濁了眼睛,真不知道這倆人是怎麽有勇氣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動手的。”


    “可是,您注意到了嗎,現在衝霄會一片混亂,但寧王反而不說話了,這究竟是何道理啊?”鍾晴抬頭看著樓上的寧王,不解地問道。


    “哈哈,不愧是我鍾某的女兒,能想到這一點就很不錯了。”鍾萬侯笑著說道。


    “那您快說說原因啊。”鍾晴拉著鍾萬侯的胳膊搖晃著說道。


    “如果主人任憑客人打起來,那隻有兩種解釋,一是主人沒有能力製止,二是主人希望如此。”鍾萬侯低聲道。


    鍾晴若有所悟,將目光再次轉移到樓下正在爭鬥的兩人身上。


    此時的武一鳴已經是汗濕衣背,招式漸漸散亂,趙安國兩柄鐵錘呼呼掛風,壓得武一鳴喘不過氣來,眼見一錘又到,武一鳴此時雙腿酸軟,已然無力躲避,隻好硬著頭皮舉雙鉤招架,這鐵錘本就有五十斤重量,再加上由上而下劈來,來勢剛猛,武一鳴哪裏招架得住,兵器相交,眾人隻聽的砰然一聲,武一鳴口吐鮮血摔倒在地,雙鉤也脫了手。此時趙安國見機會難得,縱身上前將錘舉過頭頂,就要順勢砸去,不過他雖是粗人,也知道此等地方要鬧出人命,著實非同小可,於是這錘不是奔向武一鳴麵門,而是衝著小腿去的。


    眼見的這一錘下去,武一鳴雖不至喪命,但必定骨斷筋折。但就在這時,突然一道人影衝出,趙安國隻覺得胸口一涼,緊接著劇痛難忍,原來是掌門劉豹見自己徒弟吃了虧,惱羞成怒,也不打招呼,突然殺出。


    劉豹身為掌門,武功本就高出趙安國甚多,在加上出其不意,這一鉤可讓趙安國受傷非輕,當即踉蹌著倒退幾步,摔倒在地,鮮血不住地從胸口流出。


    這一變數讓在場的人一陣低呼,但大多對劉豹的做法甚為鄙夷,身為一派掌門竟然偷襲對方一個寨主,實在是太折身份。


    趙安國捂住胸口,一邊痛罵劉豹,一邊掙紮著回到玉蠍子任紅蕖身邊,手指劉豹道:“娘娘,劉豹這廝暗算!”坐在玉蠍子身旁的峨眉派掌門歐陽羽也對劉豹的做法甚為不滿,但是畢竟是人家兩家的事情,自己不便出麵,所以隻是瞪了劉豹一眼,哼了一聲。


    此時再看玉蠍子任紅蕖坐在座位上,眼角看了趙安國一眼,左手一揮,清脆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趙安國這時候兩隻手都閑不住了,剛才一隻捂住胸口,這時又隻得用另一隻捂住臉頰,一臉錯愕地看著任紅蕖,顫聲道:“娘娘......我......”


    “沒用的東西,敵我對陣,這戰場上哪有什麽規矩可言,無非就是成王敗寇,你自己麻痹大意,失於防範,怎麽反倒怨起人家來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無不驚歎,就連在人群中的鍾萬候與鍾晴,也忍不住暗挑大拇指。鍾晴小聲對鍾萬候道:“爹,這個任姐姐果然與眾不同,就剛才這番話和氣度,多少男子也是斷斷說不出來的。”


    鍾萬候點了點頭,但略帶擔憂地說道:“女兒說的不錯,但一個不需要別人講規矩的人,往往自己也不會跟別人講規矩,任紅蕖恐怕是不會吃這個虧的。”


    這時隻見任紅蕖微微一抬手,身後兩名寨主將受傷的趙安國攙扶下來,而她緩緩將薄紗脫下,嘴角含笑著朝劉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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