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自古為形勝之所,這眉山似乎也沾染了巴蜀靈秀之氣,在這眉州之中巍峨矗立,如天皇禦賜之上天寶劍一般插入人間腹地,青衣江與岷江就如同這寶劍的劍穗一般秀美蜿蜒,縱貫而過,怎能不讓人感歎天地間的鬼斧神工與造化鍾神。『81中文網


    然則天地雖美,世人奈何匆匆,逐名奪利,從古至今從未停歇。曾經那個不想默默無聞,一心想幹出一番事業的建文帝成了各方豪強爭奪的獵物,現在這個想要默默無聞的人卻反而不得安生,真可謂造化弄人。


    眉山離著自己越近,葉承的心中就越是掙紮,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也成了爭奪這獵物中那隻嗜血的獵犬?這樣他又與那些人有什麽分別?的確,他的父親朱棣承諾不會傷害建文帝,但是從來沒有人去問過建文帝想要什麽,包括他在內。


    但是他現在沒有理由去說服自己放棄尋找建文帝的目標,因為一想到他那痛苦一生的母親,他就覺得必須為她做些什麽,而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


    眉山終歸是到了,但提醒葉承他們的不是崇山峻嶺,而是從這天地間傳出的悠揚琴聲。


    空山之中,竟然有如此悠揚的琴聲,時而如滴水潺潺,時而又如飛瀑激揚,變化萬千,令人一聽之下不禁為之陶醉沉迷。


    “山野之中,是誰有如此雅興,琴聲如此不俗,必是高人所奏。”廣禪讚許道。


    “若沒有猜錯,當今天下能夠出如此美妙聲音的隻有飛瀑連珠寶琴,當今能用飛瀑連珠寶琴奏出如此妙倫之聲的隻有一玄道人張宇初。”葉承幽幽說道。


    “張宇初?”謝奴雖然知道張宇初就在此地,卻從未聽過他彈琴。


    葉承歎道:“我也是聽師傅說起的,若論天下武功,江湖六俠可謂各占勝場,分庭抗禮難見高下,但是若論起輕功,卻是百劍神蹤聶廣陽最高,若論起通曉音律,為一玄道人張宇初是瞻。”


    談起這些,葉承心中又不禁想起了師傅6離,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究竟如何,還有聖手神醫戴思公,這兩人雖然都身懷絕藝,但若遇上一眾歹人,人單勢孤真是吉凶難料。


    但是眼下留給葉承擔心的時間並不多,因為突然間山上旌旗招展,幾番號角聲響之後,山野林中現出無數鎧甲武士。


    謝奴冷笑道:“看來我們小瞧一玄道人張宇初了,我們前來的消息他早已獲悉,所以在這裏準備守株待兔,將我們一網打盡呢!”


    趙玄武將鋼刀拽出,雖然失去了一隻眼睛,但是與生俱來的豪氣卻未曾喪失一毫,隻聽他朗聲道:“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宇初又不是三頭六臂,我今天還非要會他一會!”


    葉承遙望,但見旌旗中好似有一座小廟,那裏旗幟高飄,與其他地方顯得格外不同,仔細聽來琴聲似乎也是從那裏傳出,想必廟宇之旁正是一玄道人張宇初。


    當即葉承與廣禪、謝奴、趙玄武、阿雅上前走了數步,眾人還未曾開口,對麵廟宇中先傳出了聲音:“各位朋友遠道而來,貧道未曾遠迎,還望贖罪!”


    “對麵山上之人可是一玄道長嗎?”廣禪率先朗聲問道,在眾人之中若論輩分,當然是廣禪法師最長,由他先開口也是理所應當。


    “廣禪法師,雖然佛道不同宗,但同為五行之外之人,可惜今日咱們卻都被凡事所牽,實在是有愧先師教導啊!”對麵的道人聲音雖然看似並不洪亮,但中氣充沛,聲音傳出之後在整個山穀之中回蕩激昂,顯然內力非同小可。


    眾人心中明白,雖然對麵的道人沒有直接了當的通報姓名,但從功力來講,已經表明其非一玄道人不可了。


    廣禪和尚雖然離著張宇初甚遠,但仍然不忘打個稽,朗聲道:“張真人如此雅興,能蒞臨蜀地,實乃廣禪這山野僧人之幸,還未曾盡地主之誼,正是無地自容之際,豈敢讓真人屈尊迎接?”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實在有大家之風範,即使下一刻就會生死相搏,隻要這一刻沒有伸手,就必須以禮相見。


    張宇初聽罷爽朗笑道:“廣禪法師何必過謙,你們來這裏的目的我已經知曉,可惜貧道不識抬舉,怕是要讓各位失望了。”


    廣禪笑道:“若是擱在平日,但凡聽到張真人前來,貧僧必定淨水潑街相迎,哪能敢有半點違背,但今日之事,事出有因,建文帝等人實乃老僧做得安排,如今卻因此被真人所獲,老僧於心何安,這才不辭冒昧,想要真人賣我個人情,將建文帝放還回來,若是他日再在異地相見,老僧絕不插手就是。”


    此言一出,飛瀑連珠寶琴的親生戛然而止,張宇初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對著山下的廣禪等人笑道:“建文帝是大明的前皇帝,寧王是建文帝的叔叔,這其中的事情說白了都是帝王家的家事,廣禪法師一個出家之人,恐怕沒有必要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吧?”


    葉承此時在一旁忍不住插言道:“張道長,恕我直言,道家祖師曾有言,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您貴為全真教掌門,更是江湖六俠之一,道家的道理總是該遵守的吧,這樣爭來爭去,豈不違背了道家宗旨?”


    張宇初仔細打量著葉承,頓了一頓,繼而笑道:“這位少年英雄卻是誰,我怎麽好似未曾見過。”


    葉承笑道:“在下籍籍無名江湖一浪蕩的遊俠,本是不值得一提,不過既然道長垂問,在下不可隱瞞,姓葉名承是也!”


    張宇初點點頭道:“江湖更待新人出,剛才聽少俠所言就隻日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可惜啊,這天下的事情,有些叫做身不由己,更有些叫做士為知己者死,寧王待我視如己出,我待寧王更是肝膽以照,建文帝的事情,貧道是絕不能讓步的!”


    話到此處,山穀中已經彌漫開來了劍拔弩張的氣勢,那些事先埋伏好的鎧甲武士的弓箭都拉的滿滿,眼見就要萬箭齊。


    這時張宇初卻是斷喝一聲道:“都收了弓箭!”


    鎧甲武士們一個個都是愣在原地,不知道張宇初這是為何,但是臨行前寧王已經囑咐的清楚,這次出來唯一玄道長的命令是從,寧王更是將飛瀑連珠寶琴贈與張宇初,命令軍人見琴如見寧王,不得違背張宇初的任何調遣。


    這時雖然心中疑惑,但是鎧甲武士們還是一個個將弓箭收了回去,頓時氣氛稍微有了緩和。


    張宇初這才朗聲道:“貧道不論身在何處,都不曾忘記自己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就用江湖中的規矩辦事,若是今日我依人多為勝,日後天下恐怕再無立錐之地,各位放心,今日之戰,絕無旁人插手。”


    此言說罷,張宇初身後突然轉出一人來,一身雪白的長衣,顧盼生姿、風華絕代,正是玉蠍子任紅蕖,隻見她緩緩走到張宇初的身旁,對著山下葉承等人說道:“道長說的不錯,江湖中的事情就用江湖中的方法解決,不論你們幾人,這邊隻有我與道長兩人奉陪!”


    葉承在下麵思索道:“雖然張宇初與任紅蕖都是當世一頂一的高手,但是若能將兩人拖住,那峨眉掌門歐陽羽等人就有時間營救建文帝了,當下並無更好的辦法,隻好行此險招了。”


    想到此,葉承衝著廣禪與謝奴等人使了個眼色,繼而朗聲回答道:“道長慨然,實在令我等佩服,隻是不知在何處比試為好?”


    張宇初手撚須髯笑道:“山穀之中多崎嶇,不利於切磋,眾英雄但見貧道如今所在為三蘇祠,乃是專門為了紀念宋時大賢蘇洵、蘇軾、蘇轍之所在,不如就勞煩各位上山來此,我等俗人在此比試較量,也好叫先朝聖人們與上天做個鑒證!”


    葉承當即答應道:“好,就依道長所言便是!”


    說罷剛要動身,卻被謝奴一把攔住道:“小心這牛鼻子使詐,萬一上麵布滿了消息埋伏,我等不是自投羅網嗎?”


    葉承一笑道:“謝兄不必過慮,若是他想賺我等,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用剛才那些鎧甲武士一通亂箭射死我們不是更省事的多?一玄道人雖然如今是我們的敵人,但依照他的江湖地位和修為,還不至於對我等使詐。”


    廣禪在一旁手撚佛珠道:“阿彌陀佛,葉施主所言不差,我等就上去會他一會,廣禪雖然無能,但也絕不能讓人在貧僧眼底下將人就如此擄走!”


    眾人心中都明白,這次的較量不僅事關建文帝的生死,更關乎到他們的生死,阿雅在旁冷冷道:“惡僧,你可不要先死了,我的仇還沒有報呢!”


    廣禪看著阿雅,苦笑道:“女施主,因果自有定數,善惡終須有報,將來必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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