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沒了夜生活後,顧嬌每天起得比雞還早。


    天不亮,她便挑著水桶出了門。


    她來到村口的古井打水。


    村民們起得早,這會兒古井旁已有幾個嬸子與小媳婦兒在打水了,眾人看見她都一臉錯愕。


    顧嬌大鬧牛車的事在村子裏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知道她把顧大順從牛車上拽下來了。到底是傻子啊,犯起病來自家堂哥都害。


    可……


    她這麽早過來擔水是怎麽一回事?


    小傻子從不幹活兒,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顧嬌沒理會眾人的目光,淡淡地來到古井旁,把桶子放下去打了水,用扁擔挑著回了家。


    一直到她走遠,眾人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他們是不是眼花?剛剛小傻子瞧著一點兒也不傻,而且她打水的樣子真好看,走路也好看。


    顧嬌挑完水,蒸了一籠大肉包子。


    昨兒買了一條臘肉,入睡前用水泡上了,多餘的鹹味被泡了出來,臘肉的風味卻保留得正好。


    大肉包子的香氣飄出來,隔壁的狗都饞哭了。


    顧嬌帶上兩個包子上了山。


    木耳被她薅得差不多了,野山菌還有許多。


    其實村民上山砍柴也能看見這些食材,隻不過大多數人並不敢摘,一是區分不了毒蘑菇,二是不知還能除新鮮木耳的毒。


    顧嬌摘完蘑菇後直接去了集市。


    鎮東是比較富貴繁華的地帶,最好的醫館與酒樓都在那兒,衙門與書院也在那兒。相比之下,鎮西就複雜多了,集市、作坊、賭坊、窯子……魚目混珠,啥都有。


    顧嬌來到集市,隨意找了個空地擺攤。


    旁邊的嬸子還記得她,衝她笑了笑:“你來了啊,你上次摘的那種蘑菇還有沒有?我大孫子喜歡吃,能再換給我一點兒嗎?”


    嬸子是賣番薯的,番薯的價格與山上的蘑菇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顧嬌也沒在意,把簍子遞給她,讓她自己拿。


    嬸子抓了兩把,給她放進去兩個又大又紅的番薯。


    不一會兒,另一邊的大娘也湊了過來,笑嘻嘻地道:“我……我能用蘿卜跟你換點兒嗎?我也想給我家裏人燉點兒。”


    “嗯。”顧嬌渾不在意地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她自己動手。


    大娘於是用自己的兩個大蘿卜換了顧嬌的兩把蘑菇。


    之後,又來了幾個小販,陸陸續續用自家的小菜換走了顧嬌的蘑菇。


    這一幕,被斜對麵茶棚裏的兩個男人盡收眼底。


    “王掌櫃,你說的就是她?”問話的是三十出頭的華服男子,五官剛毅,身材高大。


    他手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道:“回二東家的話,就是她。”


    二東家望著顧嬌,蹙了蹙眉:“那麽貴的山貨,讓人用那麽便宜的小菜給換了,她是不是傻?還有人往裏頭放爛的,她也不說,她真傻吧!”


    “這……”王掌櫃無言以對。


    他總覺得她不是傻,她是不在乎。


    “你確定沒認錯嗎?”二東家問。


    “她搶救病人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我親眼看見她把那麽深、那麽長的口子縫合了,我不會認錯的。”王掌櫃比劃著說。


    王掌櫃沒說的是,他其實見過她兩次,第一次就是在這個集市,所以他才知道她會來這裏做生意。


    “她才多大?”二東家眉頭緊皺,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相信她就是那個起死回生的大夫。


    太小了,也太窮了,臉上還有個那樣的胎記。


    但王掌櫃不會騙他。


    上次醫鬧的事件影響很大,不僅得罪了張大夫,也令京城的總堂十分不滿,二當家的位子岌岌可危,他急需要一個拿得出手的大夫撐住局麵。


    二東家道:“你去問問她,師承何處,我願意重金聘請她師父上堂坐診。”


    這丫頭的醫術總不會是自己憑空得來的,請她師父必然還是比請她要靠譜。


    王掌櫃覺得此法可行,轉身就要去問,不料剛邁了一步,就見一名年輕男子倒下了,正巧倒在一個賣雞的攤位前,把籠子裏的雞都嚇跑了。


    “哎呀!我的雞!我的雞!”賣雞的大爺慌忙去捉雞。


    現場一片混亂。


    王掌櫃與二東家的目光落在那年輕男子身上,不約而同地怔住了。


    年輕男子出現了胸悶、發紺、氣短的症狀,這和被他們醫館致死的患者症狀幾乎一模一樣,隻是來勢更洶、更緊急,那位患者好歹是撐到了家裏,這個年輕人卻馬上就要憋死了。


    這是不治之症,就算他們醫館的大夫來了,也治不好他!


    千鈞一發之際,人群中掠來一道清瘦的小身影,在年輕男子身前單膝蹲下,唰的撕開他衣裳,拿著一個東西對準他的胸口猛地刺了下去!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要殺人嗎?


    下一秒,顧嬌拔掉穿刺針的針芯,一股細小的氣流泄了出來。


    眾人就看見那個原本已經快要憋死的年輕人胸口癟了下去,瞬間恢複了正常呼吸。


    王掌櫃傻眼了:“還……還要問她師父嗎?”


    “問個屁呀!”他們醫館若是有這樣的大夫,那日也不會治死人了。


    二東家果斷掀開王掌櫃,站起身來,親自朝顧嬌走了過去。


    “你是說,要我做你們醫館的大夫?”聽著二東家的話,顧嬌朝那個年輕人望了一眼。


    對方是肋骨骨折引起肺部撕裂,最終導致氣胸,雖說胸腔內的氣是引出來了,但還需要後續的治療,可惜他在恢複呼吸後便孤身走掉了。


    顧嬌收回視線,問二當家道:“你們是哪個醫館?”


    二東家笑道:“在清泉鎮,能稱得上醫館的隻有我們同福堂!”


    “唔。”她摸下巴。


    二東家本以為對方不會輕易答應,他已經做好對方拿喬的準備了,哪知顧嬌唔了一聲:“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們。我可以與同福堂合作,不過我先說好,我一個月,隻接診一次。”


    “一、一次?”二東家愣住,不是,您這是答應了?不矯情一下?抬抬價?不對,一次,她一個月隻接診一次!


    “我很忙。”顧嬌認真地說。


    忙著……賣菜?


    二東家看著她的簍子,嘴角有些抽搐。


    老實說,一次他是真不滿足,但做生意嘛,講的是循序漸進,先進他同福堂的門,以後熟了再慢慢討價還價。


    二東家道:“好……一次就一次!”


    顧嬌定定地看著他,仿佛接下來的才是重點:“另外,我還有個條件。”


    --


    馮林下課後馬不停蹄地去了醫館。


    醫鬧事件後,醫館生意冷清了些,夥計們正在大堂沒精打采地整理藥材。


    “請問張大夫在嗎?”馮林叫住一個夥計說。


    夥計道:“張大夫回京城了。”


    “那他何時再來?”馮林客氣地問。


    “不清楚。”夥計道。


    “你能幫我問問嗎?我朋友的腿傷了半年了,隻有張大夫能治好他。”馮林鍥而不舍道。


    夥計略有些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老實說和你說吧,張大夫不會再來了,你要真想找他治病,可以去京城的回春堂找他,不過他出診費很貴的。”


    “多少?”馮林問。


    “十兩。”


    “什麽?十兩?”


    馮林愣住了,他就算和蕭六郎加起來,也拿不出這麽多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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