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與嬤嬤將燒完之後的灰燼用帕子捧回來帶給了顧瑾瑜。


    剛燒完的紙灰是能看見一點字跡的,但也僅僅是一點而已,剛好夠顧瑾瑜辨認出那是她的題,卻又拚不出完整的解題過程。


    顧瑾瑜當然不會猜到是小淨空一把火把它燒光光了,還當是自己不小心把題紙落在了紙錢裏,導致它與紙錢一塊兒被燒沒了。


    想到這裏,她心口都疼了起來,恨不得吐血,當場昏死過去!


    --


    吃過飯天色還早,顧嬌打算去自己買來的山頭走走。


    她最近沒事就上山轉轉,除了采藥摘蘑菇之外,還記下了整座山頭的地貌,如今隻剩最後一點她就能構建出整座山的地形圖了。


    小淨空聽說她要上山,歪過頭問她道:“我能和嬌嬌一起去嗎?”


    顧嬌想了想:“你要回去看看你的師父和師兄們嗎?”


    主要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但也行叭。


    小淨空從凳子上蹦下來,對顧嬌道:“那我就去看看他們。”


    這次去的地方離寺廟挺近,其實挺順路。


    顧嬌自己背了個小背簍,小淨空一臉羨慕,顧嬌於是給他也弄了個小小背簍。


    小小背簍裏裝著他帶給小夥伴們的禮物。


    有素肉丸子,顧嬌炸的。


    有桂花糕,顧嬌買的。


    有野果,顧嬌摘的。


    小淨空背上顧嬌的同款小小背簍,神氣極了,特地去老太太屋炫耀了一番,又跑去隔壁在薛凝香與狗娃麵前炫耀了一番。


    隨後姐弟倆就上山了。


    別看小淨空年齡小,個頭也小,但他比絕大多數孩子能吃苦,繞到山的另一麵那麽遠的路,他愣是堅持走下來了。


    上山時他噔噔噔地往前跑,顧嬌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等到了半山腰,他體力終於耗盡,癱在台階上,成了一條小鹹魚


    顧嬌把小鹹魚·淨空抱上了山。


    寺廟門口,恢複了體力的小淨空衝顧嬌揮手:“嬌嬌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淨凡、淨心和淨善!”


    “嗯。”顧嬌看著小淨空進了寺廟,與一個僧人熱切地打了招呼,還叫了一聲淨塵師兄,她這才放心地去丈量自己的山頭。


    買這座山頭花了不少銀子,不過越走多幾次顧嬌越是覺得買得值,這漫山遍野的不知有多少野生藥材與野獸,統統都是她的。


    大概是今天的運氣真不錯,半路上她挖了兩株人參,都不算很大的參,燉雞湯是夠了。


    不知怎的,顧嬌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林子裏布下的陷阱,不過這次應該沒人這麽倒黴。


    哪知念頭剛一閃過,林子裏便傳來動靜,好像真有什麽東西跌了下去。


    那邊是她曾經設下的陷阱。


    “沒這麽巧吧……”


    顧嬌挑眉。


    或許是隻大蟲?


    一頭狼也行。


    顧嬌滿心期待地去收獲自己的獵物,結果走到那兒一瞧。


    呃……這回又是個人。


    顧嬌有點兒懵。


    她做的是用來捕猛獸的陷阱啊,怎麽中招的總是人?


    不過這回似乎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僧人。


    他穿著灰白色僧衣,身形欣長,懷中不知抱著什麽東西,露在袖口外的一截腕骨白淨如玉。


    許是聽到了地麵的動靜,他抬起頭來,一張不墜世俗的臉就這麽闖入了顧嬌的視線。


    這和尚長了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右眼下有一顆淚痣,看不出多大年紀,總之十分年輕。


    顧嬌暗暗感慨,這世道……竟是連和尚都這麽美了嗎?不會是林子裏的妖怪成了精,專程來魅惑她們這些良家小婦女的叭?


    顧嬌警惕地看著他。


    他勾起嫣紅的薄唇,微微一笑:“這位小施主,可否拉貧僧上去?”


    聲音也特別好聽!


    有一種神祗一般的空靈。


    顧嬌想了想,還是拿出背簍裏的繩索,將他拽了上來。


    隨後顧嬌才發現他懷裏抱著的一隻白白嫩嫩的小野兔,而在他適才呆過的陷阱裏,還躺著一具毒蛇的屍體。


    顧嬌看看毒蛇,又看看他懷中的小兔子,道:“你是為了救這隻小兔子才掉下陷阱的嗎?”


    “嗯。”他含笑點頭。


    他笑起來很溫柔,卻不是姚氏那種母性的溫柔,而是讓人眼暈上頭,會臉紅耳赤的溫柔。


    可惜顧嬌天生就不害羞。


    因為他好看,所以顧嬌多看了兩眼,但顧嬌的內心其實很平靜。


    顧嬌聽到他這麽說,唔了一聲:“你還挺善……”


    良字未說完,就見對方拔出匕首,一刀殺了那隻野兔。


    顧嬌:“……”


    和尚殺了野兔後,問顧嬌要了點水,把兔子洗了,原地升了一堆篝火開始燒烤兔肉。


    顧嬌有點懵懵噠。


    又殺生又吃肉,這怕不是個假和尚?


    “你要嗎?”他割下最肥嫩的一塊兔肉,用匕首串著遞到顧嬌麵前,“見者有份。”


    顧嬌:不該是我救了你,所以你在好好答謝我麽?


    顧嬌午飯吃的不多,這會兒倒真有點餓,她接過兔肉咬了一口。


    不難吃,也不好吃,有點浪費食材。


    “啊,忘記放鹽了。”和尚拍了拍腦袋,從寬袖中掏出一個小竹筒,拔掉蓋子,在兔肉上撒起鹽來。


    “這下應該好吃多了。”他又割了一塊遞給顧嬌。


    顧嬌接過兔肉,有鹽之後味道果然了美味了不少,她問道:“你救它就是為了吃它?”


    和尚理所當然道:“不然呢?”


    顧嬌嘴角一抽,心道這是廟裏的哪位和尚?怎麽自己從沒見過?


    和尚指了指一旁的陷阱:“吃蛇肉嗎?想吃的話去把它撈上來。”


    顧嬌道:“你自己怎麽不撈?”


    和尚歎道:“我怕。”


    顧嬌古怪道:“怕你還把它打死了。”


    “不是打死的。”和尚頓了頓,糾正她道,“是咬死的。”


    顧嬌:“……”


    “你沒事咬它幹嘛?”


    “它先咬我的!”和尚義正辭嚴地說完,拉起自己左側的褲腿,露出已經腫得像豬蹄的小腿來。


    顧嬌簡直目瞪口呆。


    蛇咬你,你就咬蛇,這到底什麽操作?


    蛇估計到死都沒料到自己有一天是被人給咬死的!


    而且你都被蛇咬成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情吃烤兔子?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和尚仿佛是看出了顧嬌的想法,歎息一聲道:“我知道啊。”


    言罷,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口吐黑血,不省人事!


    顧嬌:“……”


    這到底是什麽奇葩和尚?!


    咬傷他的是一條劇毒銀環蛇,萬幸顧嬌的小藥箱裏有銀環蛇的抗蛇毒血清。


    抗蛇毒血清屬於馬血清製劑,含有異體蛋白,容易導致過敏。


    時間緊迫,顧嬌放棄了脫敏注射,肉痛地給他用了兩針抗敏藥。


    和尚醒來時已經不在原先的草坪上了,他發覺自己坐在一棵大樹下,天空正吧嗒吧嗒地下著雨。


    他瞥了眼身旁的顧嬌,沙啞著嗓音道:“春季雷多,不能在樹下避雨的不知道嗎?”


    顧嬌漫不經心地睨了睨他,道:“被蛇咬了還能淡定烤兔子的人,我當你不怕死呢。”


    和尚噎了噎,輕咳一聲道:“我那不是以為活不了,怎麽也得做個飽死鬼嗎?話說……是你救了我?”


    他拉開褲腿瞧了瞧,傷口被包紮上了藥,疼痛感已基本消失,水腫也沒了。


    “你連蛇毒都能治,你是世外高人嗎?”他古怪道。


    顧嬌沒接他的話,隻坐在一旁靜靜避著雨。


    約莫是感覺自己一連欠了人家兩個人情,和尚怪不好意思的,訕訕地笑了笑,說道:“女施主貴姓?”


    “顧。”顧嬌說,目光沒看向他,一直望著落個不停的大雨。


    和尚笑道:“貧僧略懂相術,可為顧施主看個手相。”


    “不用。”顧嬌淡淡拒絕。


    長得如此俊俏的和尚一般是沒有女子能拒絕的,顧嬌是第一個。


    和尚不由好奇起來,多看了她兩眼,顧嬌已經戴上了鬥笠,看不清容貌,隻留下一個精致的下巴。


    和尚勾了勾唇,打算收回目光,卻突然看見顧嬌手中把玩的一塊青銅牌。


    他疑惑挑了挑眉,道:“姑娘原來是宣平侯府的人啊。”


    “什麽?”顧嬌轉過臉來。


    和尚的目光掃過她左臉的胎記,沒表現出絲毫異樣,說道:“你手中的令牌。”


    顧嬌看看令牌,又看向他:“你認識?”


    和尚勾唇一笑,伸長一雙修長的腿,抬起一隻胳膊枕在腦後,靠上身後的大樹,望向細密的大雨道:“是啊,貧僧認識。”


    “說說看。”顧嬌道。


    和尚玩味兒地瞥了顧嬌一眼:“原來你不認識?那你是怎麽弄到這塊令牌的?”


    “撿的。”顧嬌說。


    “呼。”和尚的表情越發玩味起來,好看的桃花眼眯成兩彎月牙兒,如盈滿春水秋波,充滿魅惑,“那你運氣可真好,這麽貴重的東西也能撿到。”


    他說著,收回落在顧嬌身上的視線,繼續望向不知何時才能停歇的大雨:“宣平侯府,數百年簪纓世家,皇親國戚,京城一霸,出過三朝元老,出過皇後,顧施主具體想聽什麽?”


    顧嬌沒問他為何一個深山裏的和尚能了解到京城的狀況,隻道:“都可以。”


    和尚笑了笑道:“那就是都想聽,可惜宣平侯府的事三天三夜也講不完,顧施主是想打聽人呢,還是想打聽趣事呢?”


    顧嬌想了想:“人。”


    “主人還是下人?”


    “隨你。”


    和尚笑意更深:“明明是你打聽消息,怎麽隨我說?也罷,你真打聽下人我也不清楚,就從宣平侯說起吧。這個侯爵之位是從老侯爺那兒世襲來的,宣平侯是家中長子,亦是嫡子,繼承家業順理成章,沒什麽可說的。”


    “他有一個嫡親妹妹,一個庶出弟弟,妹妹是當今皇後,弟弟是威遠大將軍。啊,忘了說,他還娶了信陽公主為妻。他和信陽公主生了個兒子,那真是個了不起的兒子,可惜英年早逝。”


    “就這麽些人嗎?”顧嬌問。


    “還有幾個庶子,不足為道。”和尚說著,再一次含笑看向顧嬌,而這一回,他的笑容裏透出了一絲警告,“丫頭,這塊令牌你撿了就撿了,別拿出去四處招搖,很容易引來殺身之禍的。還有,別與宣平侯府的人扯上關係,也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他鄭重起來,竟是連稱呼都變了。


    顧嬌沒在意他的警告,她從來不是一個把風險交給別人去判斷的人。


    隻不過,這個宣平侯府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蕭六郎的身上怎麽會有宣平侯府的令牌?他與宣平侯府究竟是什麽關係?


    “那要是……”顧嬌話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麽,扭頭一瞧,就發現方才還在自己身邊喋喋不休的和尚突然消失不見了。


    更離奇的是,顧嬌竟不知他是何時離開的。


    顧嬌來異世這麽久,這回真的碰上了高手。


    顧嬌看了看和尚方才坐過的地方,那裏赫然留著一個用手指寫出來的字:蕭。


    顧嬌沉思道:“宣平侯府……姓蕭?”


    蕭六郎也姓蕭,怎麽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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