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見蕭六郎不負眾望考了第一,爆了春闈史上最大的冷門。


    誰也沒料到一個名不經傳的鄉下窮小子能擊敗安郡王奪得會元,那些花重金買安郡王考第一的人全都哭死了,顧嬌大賺了一筆,一千兩變成了一萬一千兩。


    街坊們也賺了個滿缽。


    夢到這裏,顧嬌都感到奇怪,唔?這回相公不倒黴啦?


    結果證明她高興得太早了。


    這次蕭六郎考了第一的確爆冷門,可安郡王居然連榜尾都沒上,才是今年最大的冷門。


    以安郡王的才智,居然連貢士都沒考上,太令人匪夷所思。


    安郡王自己也不信,跑去禮部查試卷,結果就發現根本沒有他的試卷,他的試卷不翼而飛了!


    皇帝下令徹查,最後查出是一位謄抄官動手腳拿走了安郡王的試卷。


    他是受誰指使的,顧嬌在夢境裏沒有看到。


    若是旁人遭遇這等事,隻能歎一聲自己倒黴,可以莊家的勢力,自然不會允許安郡王受這等委屈。加上不少考生到貢院質疑自己的成績,皇帝一番思量後,重啟會試。


    重啟會試。


    清風樓的注又重新下了一次。


    這回,下注蕭六郎的人就多了,大家都發現了這匹黑馬,買他得第一的還是不太多,可買他進前三的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金額。


    清風樓為了吞下這筆巨款,不惜找到蕭六郎,要收買他落榜,被蕭六郎拒絕了。


    清風樓見軟的不行就想來硬的,都被蕭六郎一一化解。


    在鬥智這件事上,蕭六郎就沒有輸過。


    當然,在運氣這件事上,他也似乎從來沒有贏過。


    蕭六郎進考場的那天,馬車與別的考生的馬車相撞,他撞成了重傷,沒能順利進入考場。


    至於安郡王,他的情況也沒比蕭六郎好到哪裏去,考試那日考場出了點岔子,臨近中午才開考,這就考到晚上去了。


    可安郡王有夜盲症,他到了晚上看不見,試卷沒做完,最後也慘淡收場。


    夢醒後,顧嬌坐在床上發呆。


    “這麽倒黴的嗎?”


    要防止悲劇的發生,最穩妥的辦法是幫蕭六郎避過重考當天的那場車禍,這並不難,顧嬌知道事發地點以及事發時間。


    之所以說是最穩妥的法子,是因為這一場安郡王因為天黑的關係無法完成試卷,沒了安郡王,顧嬌自信蕭六郎能輕鬆拿下全場。


    還有一個辦法,是直接避免安郡王被人拿走試卷,隻要安郡王的試卷被成功閱卷了,那麽不論成績如何都不會存在接下來的重考。


    隻是這個法子有一定的風險——要知道第一場春闈都是白天做卷子,安郡王可是正常發揮的,萬一是他考了第一怎麽辦?


    顧嬌想了想,決定將決定權交到蕭六郎的手中。


    顧嬌穿了衣裳,拉開房門。


    嘎吱一聲,對麵西屋的門也開了。


    二人錯愕地看了彼此一眼。


    “你還沒睡?”


    “你還沒睡?”


    二人異口同聲。


    “你先說。”蕭六郎道。


    “哦。”顧嬌說道,“我醒了。”


    蕭六郎提著油燈出來走出來:“我也是。”頓了頓,又說,“起來喝口水。”


    水在靠顧嬌這邊的桌上,顧嬌順手給他倒了一碗水,遞給他時開口道:“要是考試前,你的對手落水了,你會不會救他?”


    “不會。”蕭六郎端著茶碗,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麽?”顧嬌眨巴著眸子看向他。


    蕭六郎淡淡放下茶碗:“因為我沒有對手。”


    顧嬌嘴角一抽:“……”


    這麽囂張的嗎?


    --


    蕭六郎喝過茶後,二人各自回了屋。


    不過顧嬌沒有入睡,而是換上自己的小黑衣,偷偷摸摸地出了巷子。


    她去了醫館,從後門近了自己的小院子。


    顧承林如今住她的院子。


    顧承風做完任務,翻牆進小院,隨後進了顧承林的房間。


    他開始脫夜行衣。


    脫到一半,解了褲腰帶時,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道冷漠的小聲音:“不用脫了,穿回去。”


    顧承風嚇得一個趔趄朝前撲去,險些撞柱而亡!


    他忙勒緊褲腰帶,轉過身,一臉驚恐地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一道小身影,暴跳如雷:“你怎麽在這裏?!”


    “找你。”顧嬌說。


    顧承林翻了個身。


    顧承風的咆哮堵在了嗓子眼,咬牙切齒地瞪了顧嬌一眼:“那你不早吭聲?我我我……”


    褲子都脫了你才吭聲!


    顧嬌站起身,越過他出了房門:“走了。”


    這個走,顯然不是在和道別,她對他沒這麽客氣,所以她是在喊他一起走?


    走去哪裏?


    顧承風警惕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背影上:“你要做什麽?”


    “來不來?”顧嬌轉過身,指向床鋪上的顧承林,“不來明天把他攆出去。”


    顧承風咬牙,算你狠!


    顧嬌往前走,背著他招招手:“放心,有酬金的,不虧待你。”


    明天就是出榜的日子,必須趕在出榜前把安郡王的試卷找出來,夾在最後一摞沒批閱的試卷裏。


    也多虧貢院的規矩,放榜前所有內正堂的官員都不得踏出內簾一步,吃喝拉撒全在裏頭,因此那位謄抄管盡管早早地扣下了安郡王的試卷,卻一直沒機會把它帶出去處理掉。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顧承風站在貢院的院牆下問。


    顧嬌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副你自己是幹哈的心裏沒點數嗎的小表情。


    顧承風氣得發抖,捏緊拳頭,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偷什麽?”


    ……


    一刻鍾後,顧承風成功潛入內正堂。


    所有官員都入睡了,隻有巡邏的禁衛軍在大殿四周來回警惕著。


    顧承風一間間屋子找過去。


    謄抄官們都是男人,年紀差不多,至於說長相,黑燈瞎火的,誰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不過能成為京城第一大盜,飛霜有自己的識別技巧。


    他很快便找到了長相與身形與顧嬌的描述相溫和的謄抄官。


    他這會兒把試卷藏哪兒了,顧嬌沒說,夢裏沒這一段。


    顧承風上上下下翻找,終於在他的鞋子裏找出了安郡王的試卷。


    藏在鞋子裏,難怪沒被人發現。


    顧承風是蒙了麵的。


    可那味兒啊……


    顧承風忍住幹嘔的衝動,用兩根手指把安郡王的試卷夾出來。


    試卷一共有兩份,一份安郡王自己寫的墨卷,一位謄抄官抄寫的朱卷。


    顧承風先將墨卷歸檔,再把朱卷放進最後一摞等待批閱試卷中。


    就這麽放進去當然是不行的,因為最後這一摞試卷是前幾位閱卷官們批閱過後挑選出來的優質考卷,上麵都有他們批閱過的等級。


    安郡王的朱卷因為一開始就給藏下來了,是以還沒被人批閱過。


    顧承風不得不模仿著其餘閱卷們的字跡,胡亂批了幾個甲,別說,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這年頭,沒點才藝都當不了賊。


    做完這些,顧承風出了貢院。


    顧嬌捂住鼻子,一臉嫌棄地看著他:“你好臭。”


    顧承風:是是是我好臭,我特麽是為了誰才這麽臭!


    “酬金呢?”顧承風冷冷地伸出手。


    顧嬌指尖一彈,飛出一個銅板,不偏不倚地落在顧承風的掌心。


    顧承風看著手心孤零零的小銅板,差點大爆粗口!


    他冒著砍頭的風險闖進貢院,動了考生的試卷,結果隻得了一個銅板?


    一——個——銅——板!


    顧嬌背過小身子,小手背在身後,瀟灑威武地往回走:“不用謝,回見。”


    顧承風吐血:“……”


    翌日清晨,那位謄抄官醒來便發現自己鞋子裏的試卷不見了,他驚慌極了,擔心是不是讓某位同僚或者禁衛軍發現了。


    他膽戰心驚地等待有人接發自己,不料一早上過去,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反倒是去閱卷的時候,大堂內充斥著一股難以言述的臭氣,細細分辨,臭氣竟然是來自某一份試卷。


    昨天怎麽沒發現考卷這麽臭哇?


    為不影響總裁官對考卷的判斷,總裁官將卷子交給了一位謄抄管:“拿去重新謄抄一遍。”


    “……是!”


    被委派謄抄的是另一位謄抄官,他規規矩矩地將試卷謄抄了過來。


    正午,所有考卷批閱完畢。


    下午,內正堂開放,一份杏榜在禮部主持官員以及禁衛軍的護送下,被送到了皇帝的手上。


    皇帝閱過,交由內閣蓋了印章。


    第二天早上,貢院終於對天下學子放了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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