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殿試還真是爆了大冷門,先是安郡王沒有考上狀元,再是袁首輔的孫子居然沒進前三。


    蕭六郎與寧致遠這兩匹從寒門殺出來的大黑馬,直接把全場的考生殺懵了。


    原本呼聲最高的三人是安郡王、袁宇以及江南書香世家的才子王淵,眾人紛紛猜測他們三個能進一甲的,安郡王是狀元,袁宇是榜眼,王淵是探花。


    結果全猜錯了。


    其實蕭六郎與寧致遠的成績一直都很穩定,尤其蕭六郎,他除了院試沒拿第一,其餘全是案首,他能得狀元按理說也是水到渠成,隻不過,他碰上了呼聲更高的安郡王,安郡王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就沒拿次第二。


    誰敢相信他會敗給蕭六郎呢?


    莊家那麽多學問高深之人,教導出來的子弟竟然幹不過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


    罷了,左右也輪不到他們,他們吃吃瓜就好。


    一甲前三名,狀元、榜眼、探花,賜進士及第,這是殿試的最高榮耀了。


    二甲共取七十二名,賜進士出身。


    餘下一百三十五人皆為同進士,賜同進士出身。


    杜若寒十三名,比會試進步了兩名,他自己挺滿意。


    馮林在會試中是一百七十六名,他當時就沒多少信心,殿試上又太過緊張,發揮不好,早料到自己中不了二甲進士,果不其然,他排在第兩百名。


    盡管早有預料,可真正看到還是會忍不住失望。


    至於林成業,他會試是一百二十三名,這次竟然考進了前一百,是九十九名。


    林成業對自己的成績也非常滿意,他不是有天賦的考生,能走到今天全靠勤奮補拙以及蕭六郎的指導,他爹最初對他的期望隻是考上舉人就夠了,如今能一路考到京城,就算是副榜的同進士,也夠他爹樂上三天了。


    他也很樂嗬,終於不用回去繼承萬貫家財了。


    一家前三是由皇帝親口宣布,後麵就是由專門的傳臚官進行傳唱了,傳唱完畢後,傳臚官引導三名一甲進士走到天子座前的階下迎接進士榜。


    主要是狀元接,其餘二人跟在身後行禮。


    三人的站位也是有講究的,狀元位子居中,略略領先二人,站在第一塊禦道石正中鐫刻的巨鼇頭上,又稱獨占鼇頭。


    皇帝盯著蕭六郎那張幾乎近在咫尺的臉看了許久,蕭六郎垂著眼眸,坦蕩從容地任由皇帝打量。


    “陛下?”魏公公小聲提醒。


    皇帝嗯了一聲,收回視線,將進榜給了傳臚官,傳臚官又交給了蕭六郎。


    拿到進士榜後,蕭六郎率領諸位進士再一次拜謝皇恩。


    本朝的殿試放榜後有一項重要的活動,便是狀元遊街,所有進士換上朝廷發放的進士服,在新科狀元的帶領下,在皇城禦街上遊行,接受萬民朝賀。


    其中,狀元服是朱錦,又稱緋羅錦,唯一的正紅色。


    榜眼與探花是青羅錦袍,餘下進士皆是深藍官袍。


    皇帝為蕭六郎三人禦賜了簪花,三人將禦賜簪花帶在官帽上,老實說,蕭六郎與安郡王容貌絕佳,戴上簪花不僅不女氣,反而英氣颯爽、豔若桃李,冠覺群芳。


    探花郎寧致遠就有些差強人意了,他黑瘦黑瘦的,長相也普通,一朵簪花戴在頭上,把他黑黑的小皮膚襯得不忍直視,直接中斷了探花郎都是美男子的優良傳統。


    禦林軍在前開路,禮部的官員緊隨其後敲鑼打鼓,


    蕭六郎一騎絕塵,率領兩百餘名進士騎在光鮮亮麗的馬背上,浩浩蕩蕩,接受所有百姓的喝彩與目光。


    他回到京城了,用這樣的方式,再也不允許有任何的回避與退縮。


    他徹徹底底地站在了陽光下,站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皇城禁衛軍早已布滿整條皇城禦街,饒是如此,也依舊抵擋不住百姓的熱情,不停有人往裏衝,禁衛軍以身為堤,死死攔住。


    可他們攔得住人,攔不住人手裏的東西。


    百姓原本是衝著安郡王來的,可誰料新科狀元這麽美呀!這真的是人嗎?確定不是天仙下凡了嗎?是吧?是天下的文曲星吧?


    “狀元郎!看我看我!”


    “狀元郎!看這邊!”


    有膽大的姑娘竟然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也有呼喊安郡王的,但聽起來就有點兒不是那麽一回事。


    狀元郎、探花郎喊起來都挺順口,可榜眼郎……怎麽那麽怪呢?


    一個姑娘也不知是緊張過度還是口齒不清,一下子嘴瓢了,喊了一嗓子“白眼狼——”當場把安郡王的臉喊成了黑炭!


    馮林起先是不大高興的,然而在一片歡呼與朝賀中他,他突然也有了一股熱血沸騰的感覺,什麽叫光耀門麵,這就是了。


    同進士又如何?全京城的百姓都趕來為他們慶賀,什麽苦都值了。


    突然,一個香囊砸進了馮林懷裏。


    馮林先是一驚,隨即拿起香囊往其飛來的方向看。


    “上麵!”


    一個戴著麵紗的姑娘衝他揮手。


    馮林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長這麽大,第一次有姑娘給他送東西。


    念書真好,高中進士真好。


    新科狀元隻有一個,安郡王也隻有一個,大家搶不過來,於是去搶別的進士,馮林被香囊咋中了好幾次,臉都紅成了猴子屁股,惹來姑娘們一陣大笑。


    安郡王的身上落了不少香囊,他沒刻意接,但也不會可以扔。


    “你不要的話給我。”打馬走在他身旁的寧致遠把他馬鞍上的香囊拿了過來,“都是上好的線,能賣不少錢。”


    安郡王:“……”


    蕭六郎收到的香囊是最多的,不過他一個也沒要,毫不客氣地扔了,而且他全程高冷著一張臉,真是把姑娘們的芳心都揉碎了!


    這年頭的狀元,咋這麽不好勾搭呢!


    千金小姐倒也未必真要幹什麽出閣的事,不過,這是狀元遊街的傳統,若真能砸個進士回去自然最好,砸不回去圖個樂子也不錯。


    蕭六郎有些心不在焉。


    那麽多女人來看她,怎麽就她不來?


    自己出門前讓她不要等放榜,她就真的不來看看了嗎?


    那會兒他欲言又止,其實是想告訴她新科狀元會率領進士們遊街的事,可誰讓他臉皮薄,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也是。


    她不是京城的姑娘,不知道會有遊街這個安排。


    所以她才沒來。


    萬一來了呢?


    要不要看一眼?


    不要。


    心裏想著不要,手卻拽緊了韁繩,腦袋慢悠悠地朝街道兩旁望過去,先是看向街上的人群,隨後看向商鋪樓上的廂房。


    “狀元郎看我了!他看我了!”


    “胡說!他明明看的是我!”


    “是我!”


    “狀元郎——”


    隻一個小小的眼神,便引來了一片可怕的騷動,禁衛軍險些沒攔住,香囊也突然飛來好幾十個,蕭六郎的身軀一抖,再不敢朝人群裏看了。


    她果真是沒來的。


    可笑,自己在失望什麽?


    啪!


    又一個香囊穩穩地落在了他的馬鞍上,他看也麽看,就打算將這個香囊也扔掉,然而他剛拿起來便感覺手感有些不對勁。


    他頓了頓,看向手中的香囊,針腳很細密,線頭卻是在外頭。


    他心口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右側的一間茶樓。


    他忽然勒緊韁繩,將馬停了下來。


    沒有進士能走在新科狀元的前麵。


    他一停,他身後所有的進士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負責沿途護送的禁衛軍也不得不停下,整個隊伍、整條街道都為一個人駐足了。


    蕭六郎拿著手中的香囊,望向茶樓上的少女。


    少女一襲青衣、身姿纖細,眉目如畫,左臉上那塊紅色胎記如天邊的霞雲,也如一片風卷雲舒飄落的海棠花瓣,豔到了人的心裏。


    顧嬌倚在窗台上,托腮看著他,唇角微彎。


    蕭六郎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眼底的清冷化開,他也笑了一下。


    板著臉就已經快迷死人了,再一展笑顏,那簡直是冰雪花開,萬物複蘇,晨光熹微而來!


    這一瞬的驚豔,一筆難書。


    隨後,眾人就看見蕭六郎將今天唯一收下的香囊掛在了自己腰間。


    千金們簡直嫉妒死了!


    新科狀元你不是不收香囊的嗎?為什麽要破例?你倒是拒絕到底啊!!!


    還有,你為毛要笑?你不許笑!


    就在姑娘們以為這已經夠令她們絕望的時候,更絕望的事發生了。


    新科狀元居然將禦賜的簪花摘下了來。


    眾人懵了,不會吧?狀元不是要把簪花送給她吧?


    不不不!她們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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