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人走了,顧承風也在秦公公的護送下離開了。


    莊太後帶著顧嬌回了仁壽宮。


    顧嬌一襲小黑衣,又是鑽櫃子,又是逃跑,弄得渾身髒兮兮。


    莊太後把顧嬌帶去仁壽宮的浴池梳洗,雖知道顧嬌不喜陌生人伺候,但池子太大,有些東西她沒用過,莊太後還是安排了兩個機靈的小宮女貼身伺候。


    顧嬌第一次泡皇宮的池子,感覺怪新鮮。


    舒明開闊的殿堂,四周盤龍金柱聳入房梁,浴池位於正中央,八麵都有紗幔遮掩,裏頭的光景若隱若現。


    紗幔外的四個角落各自點了四座開枝散葉的燭台,由上至下,每一層的燭台依次增加。


    紗幔內並無明火,而是在地板以及浴池壁上鑲嵌了十分碩大的夜明珠。


    池子裏灑滿新采擷而來的花瓣,每一片都散發著馥鬱清香。


    顧嬌將整個小身子泡在花瓣下,隻露出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


    宮女跪在水池邊,對她道:“姑娘,奴婢為您梳頭。”


    “唔。”顧嬌點點頭,難得沒有拒絕陌生人的靠近。


    宮女拿了木梳,沾上芳香的精油,將顧嬌盤在頭頂的長發放了下來。


    她的動作很輕柔,仿佛不敢弄斷顧嬌的一根頭發。


    顧嬌享受地閉上眼,她自己給自己梳頭都沒這麽輕。


    頭發梳得柔順光亮,隨後宮女又拿了皂胰子為顧嬌清洗,這種皂胰子不是市麵上用的普通皂角,加了不少香料,直接做成了尋常百姓用不起的味道。


    太舒服了,顧嬌差點睡過去。


    顧嬌洗完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忙著抓凶手,晚上吃的那點東西早消化了,她的肚子饑腸轆轆。


    她穿著一身淡紫色冰綢寢衣走出來,這身寢衣一看就不是莊太後的寢衣,是適合她這個年紀的衣裳。


    莊太後看著她在宮女的簇擁下從燭光中走來,神色恍惚了一下。


    “姑婆。”顧嬌走上前。


    莊太後回神,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吧,吃點東西。”


    顧嬌正好餓了。


    看到一桌子琳琅滿目的吃食,口水都差點沒忍住。


    她眨巴著眸子坐下:“姑婆,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莊太後鼻子一哼:“哼,就你那點小肚子,很難猜嗎?”


    顧嬌開心地彎了彎唇角,拿起筷子,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皇宮用膳是很講規矩的,平日裏有專人布菜,夾什麽吃什麽,每樣菜隻食數口,莊太後這麽多年都是嚴格遵照規矩來的。


    不過顧嬌在這裏,她還是把伺候用膳的宮人撤下了。


    這都是顧嬌並不知道的事。


    “吃飽了?”莊太後問顧嬌。


    顧嬌放下筷子,打了個小飽嗝:“飽了。”


    莊太後又讓人上了一杯消食安神的山楂花茶。


    顧嬌捧著花茶,問道:“對了姑婆,你怎麽會突然出宮?”


    莊太後哼道:“哀家四處溜達溜達行不行?”


    顧嬌唔了一聲:“姑婆是不是想去打牌?”


    莊太後眉心一跳:“胡說!哀家怎麽可能是……是去打牌?”


    哀家明明是剛打牌回來!


    莊太後忙把矛頭從自己身上移開:“你還好意思問哀家怎麽出宮了,哀家還要問你呢,到底出什麽事了?大半夜的跑去唐府做什麽?”


    顧嬌看了姑婆一眼,低頭,對了對手指:“抓凶手。”


    莊太後倒抽一口涼氣:“你抓什麽凶手抓到元帥府去了?”


    顧嬌就道:“有人想殺了唐明,嫁禍給顧長卿。”


    唐明莊太後認識,是唐嶽山的侄兒,長得還挺俊,顧長卿……莊太後蹙了蹙眉,這名字有點耳熟,可不大記得起來了。


    莊太後恢複的記憶多與顧嬌以及小淨空幾人有關,顧長卿來得太少,她一下子沒太想起來。


    顧嬌見莊太後一臉迷惘的樣子,想了想,道:“他第一次打牌,贏了姑婆不少錢。”


    莊太後臉一黑。


    有畫麵了。


    這件事說來複雜,其實原本莊太後就聽到了一點風聲,畢竟軍營的動靜鬧得這麽大,她怎麽會不知道唐明的胳膊讓定安侯府的一個都尉砍了?


    但她也與諸位將士一樣,認為那個都尉是在為原先的顧家軍打抱不平。


    定安侯府是皇帝的勢力,她自然不可能替對方出頭,何況也確實是對方做得太過了。


    唐明處罰不公,可罪不至被斷臂。


    他以比武的名義惡傷唐明,怎麽看都無法善了。


    “不是為了顧家軍。”顧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實情說了,“唐明欺負阿琰,他把阿琰抓走了,關起來……我們找了半個晚上才找到。是顧長卿找到他的,隻差一步就……”


    就什麽。


    顧嬌沒說了。


    可莊太後是什麽人?


    她吃過的鹽巴比別人吃過的米還多。


    她能猜不出是發生了什麽事?


    莊太後對顧琰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活著就好。


    可見這孩子是脆弱的,遭逢這種事不亞於是要走他半條命。


    莊太後的臉色沉了下來:“隻斷了一條胳膊嗎?”


    顧嬌眨眨眼:“還……教訓了一下下,被唐嶽山發現了,所以要抓我。”


    莊太後表示懷疑:“隻是為了這個抓你的?我看他根本是想殺你。”


    那是因為我還聽到他的秘密,不過其實也沒差,聽不聽到秘密唐嶽山都不會放過她。


    這一晚,顧嬌與莊太後聊了許多,顧嬌不是一個擅長與人交流的人,她話不多,一般知道了什麽也總懶得開口。


    可姑婆就是這樣的魅力,能讓她放下心底的防線與自尊的別扭,也做一次叭叭叭的小喇叭精。


    等秦公公回仁壽宮複命時顧嬌已經趴在莊太後的鳳床上睡著了。


    她的小臉向著莊太後這邊,臉頰被壓得肉嘟嘟的,小嘴兒微微張著,有晶瑩的口水流出來。


    莊太後輕輕地拉過被子給她蓋上,拿起她的一隻手,歎道:“又破了。”


    “太後。”秦公公小聲行了一禮,“人送到了。”


    莊太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秦公公拿來金瘡藥,遞給莊太後。


    莊太後指尖粘了一點,給顧嬌手心被韁繩磨破的地方細細地擦了藥:“去給碧水胡同遞個消息,讓那小子別等了,嬌嬌今晚歇在哀家這裏了。”


    “嗯~”顧嬌太熱了,睡夢中不滿地踢掉了被子。


    莊太後細心地給她蓋上。


    秦公公忽然就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莊太後沉聲問。


    秦公公喜色道:“老奴許久沒見過太後這麽有人情味兒了,似乎您失憶一趟,找回了許多當年遺失的東西。”


    “當年遺失的東西?”莊太後喃喃。


    秦公公笑了笑,說道:“是啊,您上次這麽有人情味兒還是寧安公主在身邊的時候。”


    提到寧安公主,莊太後的神色一冷。


    秦公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低下頭:“奴才失言。”


    莊太後垂眸,撫了撫顧嬌的手指,淡道:“你下去吧。”


    秦公公應下:“是,奴才這就去一趟碧水胡同。”


    “等等。”莊太後叫住他。


    秦公公轉過身來:“太後還有什麽吩咐?”


    莊太後道:“哀家記得庫房裏是不是有好些進貢來的麵具?”


    秦公公道:“是,太後想要麵具嗎?”


    莊太後看了看熟睡的顧嬌,道:“你都拿來。”


    “是。”


    --


    卻說唐嶽山辭別太後之後,即可去抓顧長卿,結果卻別告知顧長卿一直都在軍營。


    唐嶽山飛快地趕回軍營,難以置信地看著在剛滅完火的刑房外靜靜等候的顧長卿,顧長卿還戴著手銬與鐐銬,沒有半分逃跑過的痕跡。


    “你……你不是逃了?”


    顧長卿冷漠地道:“我一直在軍營,不知道唐大人此話從何而來?”


    “不可能!本帥把軍營翻遍了!你明明不在!你……”唐嶽山忽然想到了什麽,眸光一顫,“你在十八銅人陣裏!”


    那是軍營唯一搜不到的地方,因為進去就是死,唐明都隻能闖到十二關,其餘士兵就更不用說了。


    顧長卿隻用藏在後麵幾關,就能保證沒有任何人可以找到他!


    狡詐,太狡詐了!


    可是唐嶽山想不通顧長卿為何這麽做。


    他要是逃出去殺唐明還說得過去,可偏偏他沒去,反倒是別的刺客去了。


    所以他藏在裏頭幹嘛?玩躲貓貓麽?


    顧長卿一本正經地說:“我怕火勢太大,會燒死我,所以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唐嶽山:“……”


    不論唐嶽山覺得這個理由有多爛,都改變不了顧長卿沒有逃出軍營的事實。


    唐嶽山一肚子火氣,卻根本無處發泄。


    他咬了咬牙,冷聲道:“哼!就算你這次沒逃又怎樣?三日後,你還是要被處死!”


    在顧嬌的夢境裏,因為顧承風出麵頂罪,唐嶽山放過了顧長卿。


    可如今,沒有顧承風出麵頂罪的事,三日後,顧長卿依舊麵臨被處死。


    原本顧承風與顧嬌以為抓住殺死唐明的真凶,就能順藤摸瓜地找出那日假冒飛霜的幕後黑手,洗脫顧長卿越獄的真相。


    誰能料到對方如此狡猾,自己根本沒露麵,而是讓唐大老爺動的手。


    他們倒是想去提醒唐嶽山,嘿,你家大哥不隻是要動手殺死那個孽種喲,他還與人合謀想搞死你哦。


    可他們用什麽立場去說?


    是顧長卿的弟弟妹妹,還是已經被太後“處死”的刺客?


    哪一種都無法取信於唐嶽山。


    這種事必須由一個唐嶽山深信不疑的人去說。


    而唐嶽山此人頗為多疑,從他竟然懷疑唐大夫人會殺害唐明就可見一斑了。


    翌日,秦公公來了一趟元帥府。


    “太後召見唐大人,還請唐大人即刻隨我入宮吧。”


    唐嶽山隨秦公公進了宮。


    他是外男,不得入後宮,莊太後在金鑾殿的偏殿見了他。


    莊太後坐在台階之上的黃梨木鸞椅上,一襲玄色繡金鳳鳳袍,神色平靜,氣場逼人。


    唐嶽山下跪,拱手行了一禮:“臣,叩見太後,太後千歲千千歲!”


    “平身。”莊太後說。


    “謝太後。”唐嶽山目不斜視地站起身來。


    “賜座。”莊太後吩咐秦公公。


    秦公公帶著小太監,為唐嶽山搬來一把官帽椅,放在大殿的正中央,正對著太後娘娘。


    饒是與太後這般麵對麵地坐著,氣氛有些詭異,不過這是一種殊榮,唐嶽山還是挺受用。


    莊太後不怒自威地說道:“你是哀家的肱骨大臣,哀家信重你,就不與你兜圈子了,哀家今日叫你來是為了顧都尉的事。”


    唐嶽山聞言,神色就是一頓。


    顧長卿的事鬧得極大,宮裏應當也早已聽說了,隻是沒料到太後竟會過問此事。


    莊太後給秦公公使了個眼色。


    秦公公會意,端著一個托盤走上前,托盤裏放著一把雕花匕首:“唐大人,請過目。”


    唐嶽山拿起匕首看了看,刀鞘沒什麽特殊的,不過當他把刀身拔出來,就看見了刀柄與刀身相接的地方刻著一個字:卿。


    他隱約猜到這是誰的匕首了,卻不解為何它會在太後手中,他古怪地蹙了蹙眉:“這是……”


    莊太後麵不改色道:“是昨晚處置完那兩名刺客後,在他們身上發現的。”


    唐嶽山道:“他們是顧長卿的人?臣就知道是他們!”


    莊太後冷聲道:“枉你行軍打仗多年,竟連如此拙劣的栽贓嫁禍都看不出!真是顧長卿的人,會帶著顧長卿的物件作案嗎?”


    唐嶽山一噎。


    若是顧長卿本人去刺殺,倒是可能不慎掉落物件在現場,可若是別人拿著他的東西,那還能不是栽贓?


    莊太後接著道:“別看了,哀家已經找定安侯府的人確認過了,這就是顧都尉的匕首。還有,哀家聽說,昨夜軍營刑房走水,差點燒死顧都尉。”


    唐嶽山把匕首放回托盤裏,秦公公端著托盤退至一旁。


    唐嶽山答道:“沒錯,不過他躲進了十八銅人陣,毫發無損。”


    莊太後眉目冷豔:“區區一場火值得他躲進陣法嗎?依哀家看,分明是有人想逼他出去。”


    “那他為何不擒住對方?”唐嶽山問。


    他之所以這麽懷疑是有緣由的。


    如果顧長卿打得過對方,那麽根本不必躲起來。


    可如果顧長卿打不過對方,那麽他能闖過去的陣法,對方也闖得進去,照樣可以把他逼出去。


    莊太後四平八穩地說道:“若對方反咬一口,說是來救他的,是他同夥,他當如何?你是信他,還是信那名刺客?”


    自然……是信那名刺客。


    仇恨已經蒙蔽了唐嶽山的眼睛,他不會相信任何對顧長卿有利的證據。


    唐嶽山被噎得啞口無言。


    莊太後緩緩歎道:“哀家知道,你很想處死顧都尉。”


    唐嶽山捏緊了拳頭:“他不該死嗎?他害了明兒!”


    莊太後冷眸一厲,一巴掌拍上桌上:“可你的明兒也害了別人!”


    強悍的氣勢排山倒海而來,饒是唐嶽山這樣的絕頂高手竟然也險些臣服在太後的鳳威之下!


    唐嶽山的氣勢弱了些,卻仍滿腹不甘:“太後何出此言?”


    “帶上來!”


    莊太後話音一落,兩名孔武有力的太監便押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年輕壯漢走了進來。


    唐嶽山看了半晌才堪堪認出對方:“你……你不是明兒的長隨嗎?叫……鄧哥兒的那個?”


    鄧哥兒撲通跪下:“太後饒命——老爺饒命——”


    唐嶽山沉著臉道:“這些日子你去哪裏了?本帥上上下下找你!”


    鄧哥兒害怕地哭道:“我……我……我聽說公子被顧都尉砍了胳膊後……我就跑了……”


    唐嶽山蹙眉道:“你為何要跑?人又不是你傷的!”


    “我……我……”鄧哥兒瑟瑟發抖,不敢說,也不敢不說,“我……我怕顧都尉也來找我尋仇……”


    唐嶽山越聽越糊塗,不耐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他找你尋仇?”


    鄧哥兒抱住頭,嚇得蜷縮成一團:“是我……是我把顧小公子迷暈了帶下馬車的……但我是聽了少爺的吩咐……不能怪我啊……”


    唐嶽山暴躁道:“迷暈顧小公子?你亂七八糟地說什麽?”


    鄧哥兒哭道:“少爺……少爺擄走了顧小公子……對顧小公子欲行不軌……是……是顧都尉及時趕到……”


    轟——


    唐嶽山隻覺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他的心口!


    他難以置信地怔了半晌,忽然抬起腳來,將鄧哥兒狠狠地踹飛了出去:“混賬東西!誰許你詆毀明兒的!”


    莊太後蹙了蹙眉。


    秦公公忙正色道:“唐大人,在太後麵前不可放肆!”


    唐嶽山大拳一握,忍住了走過去一腳將他腦漿猜出來的衝動。


    莊太後擺擺手。


    兩名小太監將鄧哥兒拖了下去。


    唐嶽山渾身顫抖,雙目發紅:“不會的……明兒他不會的……他那麽正直的一個人……怎麽會行如此齷齪之事?”


    莊太後一下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很快她便輕咳一聲,低沉地說道:“你可知定安侯府的小公子有心疾,被明兒擄走欺辱,受了刺激,心疾發作,至今未醒!你的明兒不過是沒了一條胳膊,你就想要了凶手的命。那人家弟弟半條命都沒了,他又怎會不想殺了唐明!唐嶽山,你是男人,若換做是你,你咽的下這口氣?!”


    唐嶽山的心口連翻遭受重擊,他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


    事情進展到這裏,其實就差不多能替顧長卿開罪了,但這件事永遠都會成為唐嶽山心頭的一根刺。


    對唐明,他會怒其不爭,可他依舊會怪罪顧長卿。


    莊太後按了按眉心,又道:“你可知道,哀家昨晚還在刺客的衣物裏發現了什麽?”


    “什麽?”唐嶽山愣愣地問。


    顯然,受的打擊太大,已經對刺客沒多少興致了。


    莊太後拿出大清早讓顧嬌配好的藥粉,麵不改色地說道:“哀家發現了一種迷藥,這種迷藥能擾亂人的心智,令人做出違反常態的事。哀家覺得,明兒或許是被人暗算了。”


    唐嶽山猛地抬起頭來!


    忽悠人,太後是專業的。


    莊太後一臉沉痛地說道:“哀家見過明兒那孩子,雖說性子有些驕躁,可到底不是個心腸壞的。哀家雖沒證據,可哀家覺得,他們昨夜帶著迷藥去元帥府,可能就是想下在明兒的藥裏。下藥下得這麽嫻熟,哀家於是想,會不會之前就給明兒下過了?也是為了問清楚明兒的情況,哀家才把那個長隨找了出來。”


    這翻推測,簡直是晴天霹靂後的一束豔陽。


    當一個人被推進泥潭,他不用回到原本的閣樓上,隻用把他拉回地麵,他就會感激地接受現狀。


    唐嶽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再也不肯跌進泥潭:“是藥?藥?藥……沒錯!一定是藥!明兒那麽乖的孩子,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他就是被人下藥了!”


    莊太後接著忽悠:“哀家今早讓人去取了顧都尉的水囊,結果發現他的水裏也被下了這種迷藥。”


    唐嶽山神色一怔。


    莊太後歎道:“唉,顧都尉是有殺死明兒的心,可顧都尉也不會蠢到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明兒動手。說到底,隻是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罷了,又不是他的命根子,他能為了他這麽拚命?”


    唐嶽山覺得太後說的很有道理!


    他遲疑地問道:“所以他……也是因為被人下藥?”


    莊太後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沒錯。”


    顧長卿與唐明是同時成立的,如果唐嶽山要相信一個,就必須也信另外一個。


    唐嶽山會信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他寧願接受顧長卿不是真正的凶手,也不願意懷疑自己兒子是個變態。


    至此,唐明對顧長卿的所有仇恨都沒了,他隻恨那個幕後黑手!


    他雷嗔電怒:“是誰?誰如此挑唆元帥府與定安侯府的關係?”


    莊太後捏了捏並不疼痛的眉心,歎息道:“哀家也沒有頭緒,昨夜殺人殺得太快,都沒來得及審問。也怪你,不講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不是秦公公在挖坑埋屍時發現了這些東西,哀家連眼下這些蛛絲馬跡都尋不到!”


    唐嶽山這會兒也一陣後悔,是啊,怎麽就是沒多告訴太後一點呢?太後僅憑兩具屍體就查到這麽多蛛絲馬跡,若自己當時勸太後留下活口,豈不是已經問出幕後黑手了?


    什麽叫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這就是了。


    莊太後見忽悠得差不多了,再忽悠一兩句就可以收手了,她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行了,該說的哀家都說了,該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吧,若真要殺了顧都尉,哀家也不攔你。左不過是皇帝的人,殺了也不可惜。”


    是不可惜,但是……一想到這麽做會正中幕後之人的下懷,唐嶽山表示他受不了這委屈!


    把他的明兒害成這樣,他還能讓對方得逞了?


    他傻嗎?


    嗬嗬,他不僅不會殺顧長卿,等風頭過了,他還要提拔升顧長卿!


    他要讓幕後之人看看,他唐嶽山不是傻子!


    -


    顧長卿即將被處死的消息傳出來後,老侯爺是一宿沒合眼。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早飯都顧不上吃便趕去了皇宮求見皇帝。


    皇帝也知他是為何而來。


    皇帝也惆悵得不行。


    這種事發生在其餘任何一個地方,他或許都有法子,可偏偏是在軍營。


    但凡是嚴格按軍規行事,便是皇帝與太後也不得私自插手。


    唐嶽山抓的不是顧長卿斷唐明一臂的罪名,而是他大半夜越獄當了逃兵。


    這是死罪,不論官階。


    更別說他還殺了兩個無辜的士兵。


    “陛下!臣的孫兒是冤枉的!此事一定另有隱情!”


    顧長卿對老侯爺一個字也沒說,老侯爺既不知有刺客來過,也不知顧長卿是去探望了顧琰。


    可老侯爺相信顧長卿不會濫殺無辜,更也不會當逃兵。


    皇帝歎息道:“朕又何嚐不想救他?可所有的證據都對他不利,他自己也承認了。”


    這才是關鍵,顧長卿承認自己越獄了。


    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亂來呀!


    皇帝一咬牙:“實在不行,朕……允許你帶死士去劫法場!”


    隻是這麽一來,顧長卿從此都不能再活在陽光下了。


    也不能再繼承侯府。


    這與扼殺一個人又有什麽區別?


    老侯爺頹然地癱在了地上。


    忽然,魏公公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陛下!陛下!出大事兒了!顧都尉……他……他……”


    老侯爺臉色一白:“長卿怎麽了?”


    魏公公一笑:“他被無罪釋放啦!”


    皇帝:“……”


    老侯爺:“……”


    -


    卻說莊太後完成今日的忽悠大業後,迫不及待地回了仁壽宮。


    “嬌嬌,事情辦完了!哀家的糖水蛋呢?”


    跟在莊太後身後的秦公公差點一個趔趄栽倒!


    您聲情並茂地忽悠了一早上,就是為了一碗糖水蛋嗎?


    您是太後啊,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


    “做好了。”顧嬌彎了彎唇角,從小廚房端著一碗糖水蛋出來。


    莊太後搓了搓手,滿心期盼地看著自己的糖水蛋。


    嬌嬌說了,會多放兩勺糖,還多放兩個蛋!


    兩勺糖啊,能想象嗎!


    莊太後吸溜吸溜地看向被顧嬌放在桌上的大海碗。


    隻一秒,她的臉就黑了。


    莊太後:“說好的多放兩勺糖呢?”


    顧嬌:“我放了呀。”


    隻是又多放了兩碗水。


    莊太後:“那、那多放的兩個蛋呢?”


    顧嬌:“也放了呀。”


    隻是放的是小咪咪的鵪鶉蛋,還是去了蛋黃的那種哦。


    莊太後在心裏嗚的一聲哭出來——


    哀家委屈。


    哀家不說。


    秦公公難得見太後吃癟,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莊太後的死亡凝視唰的朝他打來!


    秦公公渾身一個哆嗦,被莊太後支配的恐懼襲上心頭,他腿一軟跪下:“太後恕罪!”


    莊太後危險地眯了眯眼。


    就在秦公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莊太後忽然抬手一指,指向秦公公,對顧嬌說:“秦公公今天也辛苦了,嬌嬌給他也做一碗。”


    秦公公一聽這話,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嚇傻了。


    太後說他辛苦?


    還讓顧姑娘給他做一碗糖水蛋?


    秦公公趕忙磕頭:“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莊太後陰測測:“不,你敢。”


    一刻鍾後,又一碗糖水蛋被顧嬌端了過來,這一碗的色澤就濃醇多了,老遠都能聞到紅糖的香氣。


    莊太後:“你和哀家一起吃。”


    秦公公直接嚇得跪下!


    “秦公公吃吧。”顧嬌好笑地說。


    秦公公戰戰兢兢地看了太後一眼,覺得自己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隻得硬著頭皮坐下。


    莊太後一臉正經道:“嬌嬌。”


    “嗯?”


    “外麵有人叫你。”


    “是嗎?”


    莊太後點頭點頭:“在禦花園裏!”


    顧嬌一臉古怪地走出去。


    她人剛走,莊太後便唰的將秦公公的糖水蛋搶了過來!


    一臉懵逼的秦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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