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陽公主最終還是黑著臉上了第一輛奢華又拉風的馬車。


    宣平侯也上了馬車,將手上的鞭子往常璟懷中一扔:“穩一點,公主不喜歡顛簸。”


    “哦。”常璟接過了鞭子,一鞭子下去,馬車咯噔顛簸了一下!


    宣平侯:“……”


    夫妻二人在馬車內坐下,宣平侯好整以暇地看著信陽公主,似笑非笑地說道:“去酆都山找你,你不肯我見,倒是自己跑回京城了,怎麽?躲著本侯?”


    “我有什麽必要躲著你?”信陽公主淡道。


    宣平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痞氣的笑:“得了吧,秦風晚,從蕭珩死後你就一直躲著本侯,本侯有時甚至懷疑那場大火是不是你放的,你壓根兒是無顏麵對本侯?”


    信陽公主撇過臉:“嗬。”


    宣平侯望了望車頂,漫不經心地說道:“行了,讓你的那個什麽一,把蕭珩帶下來,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他不累,本侯都替自己兒子累。”


    蕭珩被龍一救走後,確切地說是在宣平侯出現之後,蕭珩就讓龍一把他帶走了。


    然而宣平侯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重點卻很多。


    一,他知道龍一。


    二,他已經認定了蕭六郎就是蕭珩。


    龍一原先在公主府時一直是個暗衛,是去了酆都山後龍一才漸漸走到明處,在此期間,龍一一直沒與宣平侯見過麵。


    也就是說,早在國子監大火之前,宣平侯就知曉了龍一的存在,既然他連最厲害的龍一都知道了,那麽其餘幾個龍影衛自然也不在話下。


    至於他具體何時的無從得知,或許四年前,或許更早。


    至於第二件事。


    宣平侯去酆都山的目的,結果京城的局勢來看,信陽公主約莫猜到是去請她回來辨認蕭珩的。


    如今她與蕭珩出現在一輛馬車裏,都不必她親口告訴他,他便已經有了答案了。


    宣平侯道:“常璟,去把天上飛的那兩個抓下來。”


    正在駕車的常璟飛身而起!


    一會兒之後,常璟鼻青臉腫地回到了馬車上。


    “打不過。”


    常璟委屈,常璟不說。


    宣平侯哼道:“該,讓你下次亂駕車。”


    常璟滿麵黑線,原來你隻是在報複我顛簸了一下下馬車!!!


    常璟有了小情緒,特別想把馬車駕到飛起,但他鬥不過宣平侯那隻老狐狸,這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馬車內,宣平侯慵懶地靠在車壁上,背後是柔軟而厚實的迎枕,他修長的雙腿交疊,一手搭在身旁的扶手上,另一手輕輕地放在腿上,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敲著膝蓋。


    信陽公主坐在他對麵,神色淡淡,一言不發。


    宣平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秦風晚,是你自己說,還是本侯一句一句地問。”


    信陽公主問道:“你要我說什麽?”


    宣平侯道:“所有。”


    信陽公主朝他看來:“倒不如你先說說方才的瘋馬是怎麽一回事?”


    宣平侯道:“怎麽?你懷疑是本侯幹的?本侯沒這麽無聊。”


    信陽公主不語。


    宣平侯眯了眯眼看著她:“等等,你是在懷疑有人暗殺你還是暗殺蕭珩?”


    信陽公主緩緩呼了一口氣,一瞬不瞬地看向他道:“在我回答你所有問題之前,不如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當年的那個燕國女奴究竟是誰?”


    卻說龍一將蕭珩送回碧水胡同後立馬就走了,走之前碰上了小淨空,與小淨空對了個男子漢的小拳拳。


    “六郎!”


    蕭珩剛要進屋,聽見身後有人喚他,他轉過身來,客氣地說道:“何嬸兒,有事嗎?”


    何嬸兒笑嗬嗬地遞給他一個壇子:“這是我剛醃的醬菜,拿著。”


    “不用了,您上次給的還沒吃完呢。”蕭珩推辭。


    何嬸兒直把壇子往他懷裏塞,不容拒絕道:“拿著拿著!你們家人多,一下子就吃完了!再說了,一壇子醬菜而已,又不是多值錢的東西!”


    蕭珩不善推辭這種單純的善意,他靦腆地收下了:“多謝何嬸兒。”


    何嬸兒剛走,隔壁趙大爺又過來,喚了他一聲六郎,給了他一籃子雞蛋,說是上回顧嬌做了鹹鴨蛋,給街坊鄰居都送了些,他沒什麽好回禮的,這是自家的雞下的蛋。


    沒錯,既小淨空堅持不懈地溜雞一年後,碧水胡同也陸陸續續地養起了家禽。


    “六郎––––”


    姚氏在裏頭喚他。


    “來了!”


    蕭珩抱著壇子,拎著籃子進了屋。


    家裏人都沒對蕭珩改稱呼,蕭珩覺得這樣也很好,他沒有字,以後六郎就是他的字,他是蕭珩,也是蕭六郎。


    蕭六郎沒走完的人生,他替他走完。


    蕭六郎沒看過的風景,他替他看。


    蕭珩的衣裳小了,姚氏給他買了新的,上次試穿時袖口有點窄,姚氏改過了。


    蕭珩又試穿了一遍,很合身。


    他向姚氏道了謝,把霍嬸兒與趙大爺來送東西的事兒與姚氏說了。


    “哎呀,他們太客氣了。”姚氏哭笑不得,讓玉芽兒把東西收好。


    蕭珩回了西屋,小淨空今日放學早,此時正撅著小屁股,一頭紮進他的大箱子裏,唰唰唰地將裏頭的東西扔出來,也不知在翻找著什麽寶貝。


    蕭珩無比頭疼。


    他前天才給他收拾過。


    蕭珩拿手杖戳了戳某人的小屁股墩:“幹嘛呢?”


    小淨空停止了翻找的東西,從箱子裏把自己的小腦袋拔出來,回頭氣喘籲籲地看著蕭珩,失望地說道:“就知道是壞姐夫!”


    嬌嬌才不會戳他小屁屁!


    “怎麽又弄這麽亂?”


    “我在找東西!嬌嬌的生辰快到了,我要給嬌嬌一個驚喜!”


    顧嬌的生辰在下月,距離目前隻剩不到四十天的樣子。


    蕭珩看著小家夥滿頭大汗的樣子,忽然惡趣味地說道:“這麽巧,我也要給嬌嬌一個驚喜。”


    小淨空拍著小胸脯道:“那我的驚喜一定比你的大!”


    蕭珩挑眉:“那可不一定。”


    小淨空叉腰跺腳:“嬌嬌最喜歡我!”


    蕭珩勾了勾唇角:“但她一定會最喜歡我給的驚喜。”


    小淨空眸子一瞪:“你你你……你的驚喜是什麽!”


    小家夥頓時緊張了起來。


    信陽公主說的沒錯,小淨空與蕭珩小時候的確很像,譬如這強大的勝負欲就幾乎一模一樣。


    蕭珩彎腰與他平視,學著他平日裏的樣子,得意地晃了晃小腦袋:“不告訴你,嗬嗬嗬。”


    好氣哦!


    小淨空暗暗拽緊了小拳頭。


    他不會輸給壞姐夫的!


    最大的驚喜一定是他給嬌嬌的!


    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必須知道壞姐夫的驚喜,他才能打敗壞姐夫!


    壞姐夫把驚喜藏在哪兒啦?


    他他他、他一定會找出來的!


    ……


    馬車上,信陽公主講完了全部的真相。


    宣平侯的臉色冰冷到了極點,他並不是一個經常發怒的人,但這會兒他有點兒憋不住。


    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沒有對女人發火的習慣:“秦風晚,你是不是覺得本侯特別沒本事?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打都沒打,你怎麽就知道我打不過他?”


    信陽公主道:“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你沒遇上他們,我說再多你也隻會認為我是在誇大其詞。好吧,你就當我是恨阿珩,不願意見到阿珩,所以故意把阿珩送走的好了!”


    宣平侯蹙眉道:“什麽叫我就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們讀書人說話太愛繞彎子,一句話七八個意思,我聽不懂。”


    信陽公主撇過臉道:“聽不懂就算了,反正當年那個女人是你招惹回來的,是你害慘了阿珩,也害死了我的兒子。”


    “蕭珩的事我不作辯解,不過你兒子的死……”宣平侯頓了頓,似乎意識到這個稱呼不對勁,沉吟片刻後,說道,“你和我的兒子還真不是本侯害死的,這筆賬恐怕還算不到本侯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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