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漫天飛雪,他們都被困在了岩洞中,顧嬌閑來沒事就在岩洞裏練習拉弓射箭。


    唐嶽山自打昨夜指點了顧嬌一二後,醒來就後悔了,這丫頭是唐家的仇人,他教誰也不該教她。


    也是巧了,顧承風會射箭,他見顧嬌在岩洞裏拉弓便走過來指點她。


    他對顧嬌沒什麽保留,但凡自己會的,都毫不吝嗇,他還用盾牌與幹柴做了個簡易的靶子掛在岩壁上讓顧嬌射。


    顧承風的箭術並不差,畢竟他是侯府公子,就連最弱的顧承風也自幼會騎射,隻不過,他的水平隻屬於尋常人中的高水平,往唐家弓箭手中一站,那便有點兒不夠看了。


    不是唐嶽山吹,隨便從唐家的弓箭手裏拎出一個兵,都能將顧承風的箭術比得渣都不剩。


    唐家最差的弓箭手都要求能夠百步穿楊。


    就顧承風指點顧嬌的那幾下子,唐嶽山當真看不過眼。


    “你聽我的準沒錯!”顧承風對顧嬌說。


    唐嶽山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還準沒錯呢,分明哪兒哪兒都是錯的!弓能那麽拉嗎?箭能那麽瞄嗎?


    這簡直比顧嬌拉錯弓更令人難以忍受。


    然後唐嶽山又做了一次驢。


    唐嶽山天天在做驢。


    一直驢到雪停。


    老侯爺的術後感染消失了,他年紀大了些,但因常年習武,體質不輸給年輕小夥,傷口愈合得不錯,唐嶽山的更不必說。


    顧嬌便給唐嶽山大腿上的兩處傷口拆了線。


    幾人一起穿過林子,來到了淩關城邊上的一個小村落,顧嬌找村民買了牛車,將牛換成自己的兩匹馬,另外一匹馬給了唐嶽山。


    唐嶽山翻身上馬,對二人道:“你們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到月古城了。”


    顧承風牽著馬,猶豫了一下,看向唐嶽山道:“你……真要去孤身一人鄴城?不如––”


    他想說,不如你先隨我們回月古城,等安頓好我祖父,我和你一道去鄴城。


    顧承風對幫唐嶽山沒多大興趣,可鄴城裏困著的畢竟是朝廷大軍,他到底不是當初來邊塞的那個青澀小子了,邊關戰火,山河國破,作為一個昭國的兒郎,他早已無法置身事外。


    這些話顧承風沒有講出來,可唐嶽山明白他要說什麽,唐嶽山道:“如果人少能解決,我自己就能解決,如果人少解決不了,加上你們兩個也無濟於事,你們還是別跟著去送死。”


    一個人和三個人的戰鬥力在擂台上有區別,在戰場數萬大軍麵前卻幾乎沒有任何差別。


    顧承風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幾人就此分道揚鑣。


    顧嬌與顧承風帶著老侯爺回往月古城,唐嶽山快馬加鞭去了鄴城。


    “你說,他究竟會怎麽做啊?”顧承風不無擔憂地問。


    顧嬌其實也想知道唐嶽山是想了什麽法子,唐嶽山不像是那種衝動送死的人,他心中必然是有所計謀的。


    顧嬌與顧承風回了月古城。


    月古城的形勢比他們離開前更緊張了三分,大街上的店鋪幾乎全關了,路麵上的行人也不見了,全然一副山雨欲來的氣勢。


    “快打仗了就是這樣吧?”顧承風心情複雜地說。


    顧嬌低低地嗯了一聲。


    有三座城池的戰役先打響,月古城百姓幾乎是做足了準備,然而饒是如此,也沒能改變它最終淪為人間煉獄的事實,它是邊塞所有城池中結局最淒慘的一座。


    陳國大軍在這裏屠了城。


    男女老少、婦孺孱弱,就連牲畜都沒能幸免。


    馬車抵達了太守府。


    出來迎接他們的依舊是胡師爺。


    數日不見,胡師爺比原先憔悴了,他扶著官帽神色匆匆地奔出來,激動又驚詫地說道:“哎呀,二位大人可算是回來了!那晚二位大人不辭而別,嚇壞小的了!小的還以為二位大人出了什麽事……”


    顧承風不耐地蹙了蹙眉:“行了,別說了,趕緊進府。”


    外頭風大,他們吹了一路,都快凍死了!


    “是是是!”胡師爺趕忙應下,他在前帶路,不經意的一瞥,發現那個臨時架上去的板車上躺著一個人。


    老侯爺來邊塞時曾與唐嶽山在太守府落過腳,胡師爺接待過他二人,胡師爺很快認出了老侯爺,他不由地一驚:“顧老侯爺!你們……你們去鄴城救人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老侯爺是被關在鄴城。


    顧嬌與顧承風住了一晚便消失不見了,胡師爺與太守大人曾懷疑過二人的身份,猜測二人或許並不是朝廷派來的人,隻是兩個冒充者,前來太守府打探消息的。


    如今見到他們將老侯爺帶回來,倒是推翻了先前的質疑。


    顧嬌與顧承風沒說他們是在淩關城把人救下的。


    不過,從胡師爺的反應倒是能看出至少太守府與陳國大軍和前朝餘孽暫時是沒有勾結的。


    目前的太守府還算安全。


    “進府。”顧承風對胡師爺沉聲說。


    “啊,是是是!這就進府!上次的院子還給二位留著呢!”胡師爺捏了把冷汗將人帶進太守府。


    院子還給他倆留著是不可能的,胡師爺一個勁兒地衝下人使眼色,下人倒也機靈,麻溜兒地趕在二人前麵將院子裏的人攆出去了。


    “幾日沒住人,屋子裏落了灰,我先著人收拾一下,幾位先去書房坐坐。”胡師爺笑著說。


    顧嬌與顧承風看破不說破,先把擔架拿出來,讓下人將老侯爺抬進了書房。


    屋子裏很快收拾妥當,最裏頭的屋子依舊是顧嬌居住,顧承風與老侯爺住隔壁,也就是顧承風原先住的那間。


    這一次月古城的太守在府上,他親自過來拜會了二人,並旁敲側擊地試探了二人的身份,可惜二人一個字也沒說。


    太守約莫摸不清二人的底細,但見二人將老侯爺從危機四伏的鄴城救了出來,便明白二人並非泛泛之輩,一時並不敢開罪二人。


    太守姓程,今年三十九歲,也不知是不是邊塞疾苦,他的麵相比實際年齡看上去的老成。


    程太守衝坐在椅子上的二人拱了拱手,道:“恕我直言,月古城快要打仗了,不知二位大人可知朝廷的援軍何時抵達?”


    顧承風淡道:“朝廷的軍隊已經在路上了,該到的時候自然會到,月古城如今有多少守軍?”


    “五千。”太守訕訕地說。


    “才五千?”顧承風驚詫不已道,“怎麽這麽少!”


    太守無可奈何地說道:“月古城隻是一個小城,原就沒有軍隊駐紮,就這五千人裏都還有一半兒是臨時征集的。”


    臨時征集的,上了戰場基本就是去送人頭的。


    顧承風沉默了,他是真沒料到月古城的形勢也這般艱難,就這麽一點人,前朝餘孽與陳國大軍但凡對月古城展開攻擊,月古城都會一敗塗地。


    “你下去吧,有事我們再叫你。”顧承風對程太守說。


    程太守拱了拱手:“二位大人若是有什麽事,隨時叫微臣。”


    程太守離開後,顧承風對守在門口的下人道:“這裏用不著你們了,你們也退下吧。”


    “是。”下人們紛紛退出了院子。


    顧承風給顧嬌自然而然地倒了一杯熱茶,說道:“先喝口水吧。”


    顧嬌端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顧承風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半時他放下杯子,歎息著說道:“我大哥的軍隊不知何時才能到,要是他們現在就對月古城發動進攻的話,就這五千人怕是守不住。”


    夢裏,月古城的確失守了,顧家軍是在月古城被屠城之後才趕到的。


    月古城的慘劇怪不得顧家軍,在接到朝廷的命令後,顧長卿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又用最快的速度整合了顧家軍,帶著十萬大軍北上。


    隻可惜十萬大軍並不都是騎兵,在昭國如今的路況與軍備條件下,步兵急行軍的速度一日不可超過百裏,否則將有可能影響到步兵的戰力。而又由於邊塞氣候的影響,越靠近北方,行軍速度就越慢,甚至不排除遭遇大雪封山。


    更別說大軍行軍的速度其實不是取決於最快的騎兵,亦或是第二快的步兵,而是最慢的輜重。


    輜重包括糧草、營帳、兵器以及攻城的軍械等。


    沒有輜重的軍就如同手無寸鐵的兵,打著打著就不行了。


    這麽算起來,顧長卿能帶著大軍在數日後抵達已經是個奇跡了。


    “五日。”顧嬌說。


    “什麽五日?”顧承風道。


    “你大哥。”顧嬌說。


    如果她記得沒錯,五日後顧長卿就率領顧家軍趕到了。


    但兩天後,陳國大軍就要來屠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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