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的情緒幾乎是本能地暴戾了起來。


    護目鏡變得血紅一片,好似整個世界都成了血紅色。


    鮮血的熱度透過口罩燙上她的臉頰,她體內的暴戾因子開始無盡的翻湧。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趙員外是瘟疫患者,他的血……也是有病的,顧大夫她……


    營帳外的暗衛聽見了裏頭的動靜,其中一人一把掀開了簾子,結果就看見滿臉鮮血的顧嬌,他神色一變,就要朝顧嬌走來。


    “別動!”顧嬌抬手製止他。


    暗衛的步子頓住:“顧大夫,你沒事吧?出了什麽事?”


    “我沒事。”顧嬌緩緩放下手,看似平常的動作,卻沒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自製力。


    她冷靜地說道:“你們誰也別進來,沈軒,你讓開。”


    她總叫他小石頭,第一次喚他性命。


    沈軒下意識地察覺到她狀態不對勁。


    “顧大夫……”他愣愣地讓到一旁。


    顧嬌再次在趙員外的麵前蹲下來。


    趙員外被顧嬌身上那股無聲的冷靜震懾住了,他不敢動彈也不敢吱聲。


    他方才拔針時用力過猛,將血管都撕裂了。


    顧嬌冷靜地嫻熟地為他處理好傷勢,重新紮上針,又冷靜地說:“藥很貴,別逼我浪費。”


    她不浪費藥,除非那個人死了。


    趙員外看著她自始至終沒有發一點火的顧嬌,不知怎的,莫名打了個寒顫!


    顧嬌從營帳出來後,找了個沒人地方,靠著一棵竹子坐下。


    她摘下了被汙染的護目鏡與口罩以及一雙手套。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感染。


    她從小藥箱裏拿了兩粒氯黴素,就地抓了把冰涼的雪吞了。


    顧家軍去攻城了,整個營地隻留下了一百人用來看護這些病人。


    林子裏靜悄悄的,然而顧嬌的耳畔仿佛能聽見戰鼓與號角的聲音、衝車猛撞城門的聲音、顧家軍爬上雲梯的聲音……


    她靠在竹子上,仰頭望向晦澀無邊的蒼穹,臉上浮現起了一絲迷惘之色。


    有那麽一瞬。


    她的腦子空了。


    “顧大夫!”


    一名暗衛走了過來,稟報道,“有人過來了!”


    顧嬌一秒進入戰備狀態,唰的站起身來,拎起小背簍淡聲道:“多少人?”


    暗衛道:“二十人,其中有幾個死士!”


    看來是前朝餘孽那邊發現瘟疫患者不見了,特地派人前來將他們捉回去的。


    顧嬌原本就做了幾手準備,若是沒人追來,他們就在這裏等顧長卿與顧家軍凱旋;若是有人追來,就換個地方。


    她至少圈了三處備用的地方。


    顧嬌對暗衛道:“你們帶上患者,先去來的路上的那間破廟。”


    “是!”


    暗衛隻聽從吩咐,不會質疑顧嬌的決斷。


    暗衛與一百名顧家軍帶上患者轉移。


    趙員外這次倒是老實了,他坐在馬車,沈軒將他的吊瓶拿上去掛在馬車上。


    “還記得怎麽拔針嗎?”顧嬌問沈軒。


    第一次她去寨子裏時是給沈軒紮過針的,沈軒點點頭:“記得。”


    “那好。”顧嬌沒再贅述交代,她拿上紅纓槍,背上小背簍,往那群高手過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大夫!”


    沈軒叫住她。


    “有事?”顧嬌回頭。


    沈軒坐在馬車上,腦袋伸出車窗外,隔著口罩對她說:“你……不會有事的吧?”


    顧嬌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話,而是道:“要是一個時辰後我沒追上來,你們就先去月古城,找一個姓宋的大夫,他知道該怎麽做。”


    她給宋大夫留了不少藥,其中就有氯黴素與病毒唑。


    沈軒欲言又止。


    顧嬌轉過身,沒入了無邊的夜色。


    沈軒望著顧嬌逐漸消失在了林子裏的小身影,馬車緩緩駛動,他的目光久久沒有移開。


    那群人的動作很快,騎著馬,不過半刻鍾的功夫便來到了林子深處。


    他們將速度提到極致,誰料忽然間,他們在竹林裏、在雪地中遠遠瞧見了一道陌生的小身影。


    似乎是一個穿著深色盔甲的少年,一手抱著頭盔,一手持著一杆紅纓槍,少年並未及冠,墨發沒能高高束起,而是隻用一根淡青色發帶束了一半在腦後。


    另一半披散在肩頭,隨著寒風颯颯飛動。


    明明還隔著很遠的距離,明明少年也一直一動不動,然而所有人都從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山河之勢的殺氣!


    二十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勒了勒手中的韁繩。


    為首的死士率先反應過來,他眉頭一皺,冷聲道:“是昭國士兵!殺了他!”


    顧家軍的盔甲是銀甲,唐嶽山給顧嬌做盔甲時是按照唐家弓箭手的樣式做的,但又並不完全相同,她的兵器是長槍,這副盔甲是為她與她的紅纓槍量身定製的。


    是昭國獨一無二的戰甲。


    二人加快了速度,拔出了長劍。


    顧嬌冷眸一瞥,淡淡戴上頭盔,拉下麵罩,隻露出一雙殺神一般的眼睛。


    也正是這一霎,二十位高手的心齊齊咯噔了一下!


    一股寒氣沒來由地竄上脊背,想退是來不及了,何況也不能退,二十個高手幹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給我殺——”


    為首的死士一聲令下。


    下一秒,殺神的紅纓槍橫空出世,以銳不可擋的雷霆之勢削掉了他的腦袋!


    鮮血濺了他的同伴滿身,一顆圓溜溜的腦袋滾落在雪地中,他的馬兒還未來得及停下,馬蹄就那麽自那顆頭顱上踏了過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少年怎會有如此身手!


    不對,他看著年紀也不大,怎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是……是死士嗎?”


    一個高手問,他的聲音都顫抖了。


    隨行的四名死士已死其一,餘下三人齊齊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身上似乎的確有那麽一絲死士的氣息,但卻比死士更強大,他們也說不清那是什麽。


    他們對眼前這個殺神一般的少年幾乎本能地萌生了一股畏懼。


    然而就算是這樣,這個少年也沒打算放過他們,他的紅纓槍很快再次朝他們攻擊過來。


    這一次,她攻擊的又是一名死士。


    尋常士兵是判斷不出高手與死士的區別的,厲害些的高手或許可以,但也不能如此精準與迅猛。


    當四名死士全都死在少年的紅纓槍下時,其餘人明白他們沒有任何勝算了。


    “撤!”


    一名黑衣人厲喝。


    他一馬當先狂奔離開!


    顧嬌抓起紅纓槍,冷冷地看著他的後心,猛的將紅纓槍射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如同萬箭齊發,將黑衣人連人帶盔甲從馬背上撞飛,他整個後心被穿透,重重地跌在了雪地中。


    餘下幾人連鬥誌都沒了,戰戰兢兢地看著這個拔出了紅纓槍,朝著他們一步步走來的少年。


    紅纓槍的血滴在雪地中,如黃泉路上開了一地的引魂花。


    “你、你、你……你別過來!我們是翊王的親信!”


    另一個黑衣人坐在馬背上,拽緊了韁繩對顧嬌說。


    顧嬌的腳步沒有停下。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黑衣人接著道:“翊王殿下乃活佛挑選而出的天命之子,他是帝星降世,隻要你願意翊王殿下,翊王殿下定能許你高官厚祿!”


    殺神少年越來越近了。


    所有人的身子不自覺往後仰了仰。


    黑衣人冷汗直冒地說道:“你、你隻要放了我們,翊王殿下就會獎賞你。你不要以為顧家軍來了,你們昭國的朝廷就會贏,陳國的十萬援軍很快就要到邊塞了!他們帶了梁國的弩車,攻城如履平地,你們打不贏——”


    話未說完,少年的紅纓槍刺中了他的心口。


    “你話太多了。”


    少年淡淡說完,麵無表情地拔出紅纓槍來。


    這名黑衣人直勾勾地倒在了雪地中,馬兒被他驚得嘶嘶叫了兩聲,不安地挪了挪馬蹄。


    其餘人全都閉緊了嘴巴。


    我們話不多!


    別殺我們!


    少年厭世的眼神朝他們看來:“連遺言都沒有,看來是準備好送死了。”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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