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銀狐男子殺氣騰騰地去顧嬌,巡邏的士兵都被他的氣勢嚇到,連出聲行禮都不敢了。


    也不怪銀狐男子如此氣憤,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在一個臭小子手裏栽了如此大的跟頭!


    他不願承認自己的愚笨,也不願去後悔若是當初沒有剛愎自用,而是聽了叔叔的話結果會是怎樣?


    可世上沒有如果,隻有後果和結果。


    他欺騙不了自己,他悔得恨不能從未遇上那個昭國士兵!


    若是在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如今殺他也晚了,可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總得要做點什麽!


    隻是令銀狐男子始料未及的是,當他一腳踹開顧嬌的房門時,等待他的卻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


    “人呢?”


    “醫官!”


    沒有醫官。


    “大人!”在附近巡邏的士兵循聲走了過來,衝銀狐男子拱手行了一禮。


    銀狐男子抬手指向屋子,冷聲道:“裏頭的人上哪兒去了?”


    士兵一臉古怪地說道:“大人是問童醫官嗎?不是大人將童醫官叫去給公主治病了嗎?”


    “我幾時……”銀狐男子欲言又止,他深深地看了眼空蕩蕩的屋子,想到了什麽,麵色一變,推開士兵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臨近院子時他聽見了一陣騷動,緊接著他看見不遠處濃煙滾滾、火光漫天。


    “快快快!水!”


    一名伍長指揮著士兵四處奔走打水,現場亂作一團。


    銀狐男子隨手抓起一個去打水的士兵,厲聲道:“出了什麽事?”


    士兵驚嚇地說道:“大人!您的院子走水了!”


    他的院子?


    銀狐男子的臉色再次一變,扔下士兵衝了過去。


    火是從他書房的裏頭燒起來的,起先士兵們沒注意,等燒到外頭時火勢已經有些大了,書房的文書也好,重要物件也罷,幾乎全給燒沒了。


    玉碟。


    他們大曆朝的皇族玉碟!


    那是他們皇甫家的族譜!


    每一任皇族的子嗣都記錄在玉碟之上,是唯一能追溯他們身份的東西!


    沒了玉碟,誰知道他們皇甫家還剩下什麽後人,又有誰知道他皇甫崢是前朝皇族的什麽人!


    傳國玉璽丟了可以找,壞了可以做,唯獨這數百年皇族的族譜一旦沒了,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這一把火,燒掉的不是大曆朝的玉碟,是皇甫家的氣數。


    皇甫家的氣數盡了……


    皇甫崢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場仿佛燒盡了皇甫家江山氣數的大火,心底怒氣翻湧,怒海生波!


    他的身子漸漸有些搖搖欲墜。


    他拒絕接受腦海裏閃過的念頭!他拿劍的手開始隱隱顫抖!


    “公主有沒有事?”他強忍著問一旁的士兵。


    士兵道:“公主出去了。”


    皇甫崢蹙眉道:“出去了是什麽意思?”


    士兵答道:“公主說出去走走。”


    皇甫崢從未限製過寧安公主出院子的自由,隻要在山上,她可以任意行走。


    可前幾日她足不出戶,今日卻出去了?


    皇甫崢這才記起來寧安公主將童醫官召過去為她治病的事,他匆忙趕來就是覺得事出蹊蹺,結果看見這場大火,一下子把正事兒給忘了。


    不對,大火燒了玉碟才是真正的大事。


    不過燒都燒都燒起來了,他難道還能把玉碟的灰燼搶出來拚湊完成不成?


    皇甫崢去了寧安的屋子,一切看似沒有多大改變,但仔細翻找會發現寧安公主的令牌不見了,桌上的點心與幹糧也沒了。


    皇甫崢冷冷地眯了眯眼,寧安,你最好不要背叛我!


    後山的林子裏,身著紫貂披風的寧安公主腳底一滑,重重地摔了一跤。


    “公主!”蓮兒趕忙扶住她。


    寧安公主搖搖頭:“我沒事。”


    他們一共四人,寧安公主、蓮兒、童醫官與顧嬌。


    四人都戴上了口罩,冒著凜冽的寒風在後山的林子裏穿梭。


    寧安公主其實並沒有京城傳聞的那般嬌弱,至少如今不是了。


    她在邊塞苦寒之地生活了這麽多年,時常與牧民們打成一片,她放過羊、種過地、幹過髒活累活,她的一雙手早已不是養尊處優的纖纖玉手,她的臉也因飽經風霜與暴曬失去了玉雪晶瑩的肌膚。


    但她身上依舊有著一股皇族的高貴氣質。


    “啊!”


    寧安公主又摔了一跤。


    很快,童醫官也摔了一跤。


    沒辦法,雪太深了。


    “公主!我背您吧!”蓮兒心疼地說。


    寧安公主擺擺手:“你背不動我,我太沉了。”


    她說著,回頭看了眼來時的路。


    這會兒盡管是夜裏,然而由於雪地反射的月光,整個後山依舊顯得十分亮堂,乃至於整個地上都是他們斑駁的腳印。


    “趕緊走,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寧安公主喘息著說。


    顧嬌凝了凝眸,問寧安公主道:“密道在哪裏?”


    寧安公主抬起有些酸軟的手,往林子後方指過去:“穿過這片林子,有一口古井,井下就是密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最後一句令童醫官的眼皮子都跳了起來:“公主,什麽叫你沒記錯的話?你是知道密道還是不知道密道啊?”


    寧安公主為難地說道:“我隻是在書房見過密道的圖紙,大概是記得……”


    “啊……”童醫官啞巴了。


    這要是記錯了,他們走投無路,豈不是死得更慘?


    “走吧。”顧嬌道。


    童醫官咬牙跟上。


    逃都逃出來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蓮兒與童醫官攙扶著寧安公主,顧嬌拿著紅纓槍,盡量與幾人保持著安全距離。


    他們穿過了林子,來到古井附近。


    古井被厚厚的大雪蓋住,幾人找了許久才找到井蓋。


    “上鎖了!”童醫官絕望地說。


    顧嬌伸出紅纓槍,抬手一挑,輕鬆將鎖挑斷。


    目瞪口呆的童醫官:“……”


    顧嬌點燃火折子,往古井下一扔,借著火光看清了古井壁以及井底的景象。


    井壁上掛著一個軟梯,井底空蕩蕩的,暫時沒發現什麽危險。


    “我先下去。”


    顧嬌說。


    “當心!”寧安公主對她道。


    “嗯。”顧嬌回頭,略一頷首,拿著紅纓槍縱身躍入了井中。


    幾人見她沒用軟梯,直接跳下去的,不由地又驚訝了一把。


    顧嬌將火折子拾了起來,四周瞧了瞧,抬頭說道:“下麵有一條通道,暫時沒發現危險,你們下來吧。”


    “公主,您先下去。”蓮兒說。


    寧安公主點點頭,緩緩踩著軟梯下到井底。


    緊接著是蓮兒。


    她身上背著包袱,差點卡在井口上。


    “你把包袱扔下來。”顧嬌對她說。


    “好,顧小兄弟,你、你接住了!”蓮兒將包袱拋給了顧嬌。


    顧嬌順手接住。


    蓮兒小心翼翼地爬了下來。


    她穩住身形後,仰頭望向井口:“童醫官,你也趕緊下來吧!”


    童醫官一隻腳跨在井口上,另一隻腳卻遲遲邁不動:“我我我我……我怕高……”


    “不高的!有梯子!”蓮兒說。


    童醫官瑟瑟發抖,怕得都快哭了:“不行,我真的做不到……”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士兵的厲喝:“大人!他們在那裏!”


    童醫官一秒把腿撂進來,嗖嗖嗖地下了梯子!


    所有人:“……”


    顧嬌將火折子遞給童醫官,她自己則飛速爬上井口,將井蓋蓋上,井蓋原本是自帶的機關了,顧嬌將井蓋下的鐵棍一轉,井蓋便從裏頭鎖死了。


    她跳下來,對幾人道:“走!”


    幾人進了密道。


    密道裏黑漆漆的,起先顧嬌還能用火折子,可走了一段後,火折子都不能亮了。


    “蓮兒,把夜明珠拿出來!”寧安公主對蓮兒道。


    “好!”蓮兒從包袱裏取出了一顆比拳頭還大的夜明珠。


    顧嬌沒見過這麽大的夜明珠,怪新奇的。


    寧安公主垂眸,苦澀地笑了笑:“是我生辰的時候,母後送我的。”


    顧嬌不知寧安公主再提起姑婆時是什麽樣的心情,姑婆曾百般阻撓這門親事,然而寧安公主被情愛衝昏頭腦,一心一意遠嫁駙馬,得來的卻是一場算計與背叛。


    “也不知母後還想不想見到我。”


    “想的。”顧嬌說。


    姑婆從沒忘記過寧安公主。


    寧安公主的眼眶閃過淚意,可她沒哭出來,她忍住了。


    密道的回想聲很大,顧嬌能聽到他們撬開了井蓋,洪流一般地追了過來。


    除了顧嬌,其餘三人都走不快,他們最終還是被追上了,在一個巨大的岩洞裏。


    岩洞的一端連著來時的密道,另一端卻是一座懸在峭壁之上的索橋。


    月光與峭壁上的雪光徐徐射入岩洞內,岩洞中有了光亮。


    顧嬌將小背簍拋給童醫官,擋在三人身前,冷冷地看向湧入岩洞的追兵:“你們先走。”


    “今天一個也不許走!”


    皇甫崢的聲音出現在大軍身後。


    岩洞內的士兵即刻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皇甫崢神色冰冷地走過來,目光落在顧嬌的身上,微微地眯了眯眸子:“我小瞧你了,又是疫病,又是凍傷,竟然還有力氣折騰!”


    “疫病?”蓮兒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顧嬌。


    童醫官也一臉震驚地看過來。


    皇甫崢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目光移到了麵無表情的寧安公主臉上。


    寧安公主卻沒看他,仿佛連一個眼神都不再願意給他。


    皇甫崢捏緊了手指:“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她感染了疫病,是她把疫病帶過來的,她就快死了,你們跟著她逃出去,遲早也會被她感染,死於疫病。”


    蓮兒嚇得往寧安公主身邊靠了靠。


    童醫官怔怔地看向顧嬌:“你……你給我吃的那些藥……是治疫病的藥?”


    皇甫崢眉心一蹙,他看看已經能行動自如的顧嬌,又看看完全不見絲毫病態的童醫官,恍惚間,他意識到了什麽!


    他激動道:“你有治療疫病的藥!”


    “有也不給你。”顧嬌沉聲道。


    她刻意壓低了音量,又隔了一層鐵質麵罩,乍一聽下成了一道雌雄莫辯的少年聲。


    皇甫崢大笑了三聲:“天不亡我!”


    沒人知道皇甫崢此刻的心情究竟有澎湃,原本以為必死無疑了,可這小子手中竟然有藥!


    是真正能治好瘟疫的藥!


    他和叔叔有救了!


    顧嬌的身上什麽也沒帶,反倒是童醫官背著一個自己的藥箱,還抱著一個顧嬌的小背簍。


    皇甫崢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這小子交給我,你們去把他們攔下!”


    “是!”


    他深沉的目光望向寧安公主:“注意別傷了公主!”


    “是!”


    士兵們一擁而上。


    顧嬌掄起紅纓槍,皇甫崢一躍而起,與她交起了手來。


    皇甫崢冷哼道:“小子,怎麽說也是我把你救出來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在雪地裏凍死了!你不感激我就算了,竟然恩將仇報,害了我和我叔叔,還妄圖拐走公主!”


    “不是拐走,是營救。”顧嬌一槍斬下去!


    皇甫崢抬劍抵擋,雙方的力量在岩洞中廝殺出了另一片戰場!


    皇甫崢冷笑:“小子,你不是我的對手!”


    顧嬌還在病中,實力的確打了折扣,可皇甫崢染了疫病,也不比顧嬌強上多少。


    顧嬌又一槍朝皇甫崢刺來時,皇甫崢竟然沒擋住,生生被斬斷了長劍!


    顧嬌的紅纓槍猛地刺穿了他的肩膀!


    隨即顧嬌一腳將他踹飛在了地上!


    皇甫崢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他沒料到這小子這麽能打!


    難怪能殺了天狼!


    要說顧嬌的武功確實是不如皇甫崢的,可顧嬌不要命,他皇甫崢敢嗎?


    顧嬌的目光如同一隻凶殘的幼狼,她幾步踏上前,朝著皇甫崢猛得攻擊而去。


    她體力快耗盡了。


    得在那之前解決掉這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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