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與景二爺摘完果子回來,景二爺掀了簾子往裏進,隻一步就給退了回來。


    “好強大的殺氣!”


    他抱著果子,在顧嬌身邊神色凝重地說。


    “誰的殺氣?”顧嬌問。


    “我大哥的!”景二爺道,“認識我大哥這麽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殺氣如此濃烈!”


    誇張了啊。


    不過,適才安國公支開她與景二爺分明是有話單獨要與蕭珩說。


    不會是安國公認出蕭珩不是上官慶了了叭?


    顧嬌趕忙上了馬車。


    蕭珩扭頭朝她看來,打算用眼神向顧嬌告狀。


    令人扼腕的是,他剛擺出一副你義父欺負我、我好委屈的樣子,安國公的殺氣就沒了。


    安國公如沐春風的溫和眼神落在蕭珩的臉上,如果不是臉部的肌肉還僵著,他已經開始微笑了。


    無比的慈祥的那種哦。


    ——茶藝大師老祭酒的徒弟頭一回遇上了對手。


    “這不挺好的嗎?”顧嬌說。


    跟著顧嬌上來的景二爺一臉難以置信:“呃……好、好像是挺好。”


    安國公在扶手上寫道:“我們相談甚歡。”


    蕭珩:是嗎?我剛剛怎麽覺得你想一刀宰了我呢?


    安國公繼續寫道:“他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我很喜歡他。”


    顧嬌點頭點頭,我也喜歡他,國公爺,有眼光!


    顧嬌對安國公好感度蹭蹭增加。


    蕭珩不甘示弱,也趕忙說道說道:“安國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真是天縱奇才,我日後要多向安國公請教學習。六郎,以後你來看安國公,都帶上我。”


    顧嬌點頭點頭,和相公一起來看安國公,開心!


    安國公氣得眼神兒都不好使了。


    狀況外的景二爺:“叫什麽安國公啊?叫姨父!”


    蕭珩望向安國公,笑容可掬:“姨父。”


    安國公在心裏撇過臉去,哼!


    昨晚顧嬌答應過小淨空今天要去接他放學,在安國公的馬車上坐了一會兒後便與蕭珩一道離開了。


    “大哥,我們也回去吧。”景二爺說。


    安國公忽然在扶手上寫道:“我、要、鍛、煉。”


    “咦?”景二爺睜大眸子,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是吧大哥,你哪根筋不對呀?大夫說了那麽多次讓你鍛煉、鍛煉,你就是不肯,怎麽想到改變主意的?”


    安國公:他要站起來,揍那小子!


    ……


    顧嬌與蕭珩先將黑風王送回國師殿,之後才乘坐馬車前往淩波書院。


    蕭珩道:“安國公知道我不是上官慶了。”


    “沒事,他不會說出的。”顧嬌道。沒外人的時候,顧嬌說話都是用回女聲。


    蕭珩疑惑地看向顧嬌:“你這麽信任他?”


    “嗯。”顧嬌不假思索地承認,她就是很信任安國公,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有了這種感覺,不然她才不會去鑽一個陌生人的被窩。


    蕭珩張了張嘴,又道:“他也知道你是女兒身。”


    顧嬌摸了摸下巴:“還真知道啊。”


    蕭珩錯愕:“你知道他知道?”


    顧嬌想了想:“我隻是這麽猜測過。我剛來盛都的時候偶曾無意中去誤打誤撞地進過國公府,那時安國公昏迷不醒,我以為他是沒意識的,說話就用了自己原本的聲音。後來他遭遇刺殺,受了點傷,我給他處理傷勢時發現他的意識似乎是清醒的,隻是反正他也不能睜眼,我也就懶得偽裝成少年音。”


    “他是因為你救過他,所以才對你這麽好?”蕭珩似乎為國公爺對顧嬌的偏袒找到了理由。


    顧嬌搖搖頭:“不知道,後來我又光明正大地去過幾次國公府,我的聲音不一樣了。我以為他沒認出我,現在看來,他一直都知道是我。”


    她也不知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就好像……隻要你靠近我,我便心生歡喜,知道是你。


    馬車抵達淩波書院。


    兩個小豆丁剛從神童班出來,萌萌噠地站在門口。


    張德全也來接小郡主回宮了,國君陛下惦記一整天了,十分擔心小郡主這麽快回書院上課會不會有哪裏不適應。


    他眼睛一亮朝小郡主走過去。


    哪知小郡主卻直接和小淨空上了國師殿的馬車。


    “老師好,小侄兒好,張公公,再見!”


    張德全:“……”


    紫竹林的小竹屋內,國師與國君對坐飲茶。


    國君坐得腿酸,站起身在屋子裏走走。


    國君原本在禦書房批閱奏折,是臨時起意來國師殿的,小郡主並不知他在這裏,張德全也不直道。


    這都不重要。


    國君來到國師的書房。


    書房裏景音音的東西已被國師收了起來,隻有一些藏書與畫軸。


    國君是不會動手去翻國師大人的畫軸的。


    他隻是來到多寶格前,看著那個三人坐在小院中的泥塑。


    三人中間是長長的矮案。


    其中一人坐在一麵,另外兩個坐在另一麵。


    “你還留著。”國君說道。


    國師大人在國君身邊停下腳步,也定定地看著泥塑中的三個小泥人,說道:“是,臣一直留著,這麽多年了也舍不得扔。”


    國君說道:“你們兩個總是坐一起,顯得朕格外不合群。”


    國師大人說道:“陛下是國君,臣等不敢冒犯。”


    國君沒再繼續此話題,他摸了摸泥塑上的小桃樹,說道:“這次的選拔成績出來了,有六人進入最終的選拔,你猜猜是哪六個?”


    國師大人“韓辭,風無銘,沐輕塵,蕭六郎,君修寒。”


    國君收回手:“嗯,這五個都猜對了,還剩一個。”


    國師大人:“還剩一個雖不知是誰,但應該也是韓家人。”


    國君:“你卜卦了?”


    國師大人:“非也,隻是分析了一下實力。”


    國君:“那你覺得誰能通過最後一關的考驗?”


    國師大人:“不好說。”


    國君古怪地看向他:“為何?”


    國師大人道:“幾人各有優勢,我不知最後一輪選拔的規則,無法妄下定論。”


    國君來到窗邊,望向一望無際的紫竹林,淡淡說道:“風無銘與君修寒出自迦南書院,風無銘雖出家了,可這些兵法謀略都是在出家之前學的,你們迦南書院很注重兵法的學習。”


    國師大人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迦南書院出過六位文舉狀元,四位武舉狀元,迦南書院不但為燕國培養了不少優秀的將才,也為朝廷輸送了更多的學士棟梁。”


    國君笑了笑:“朕也沒說這樣不好。那個蕭六郎的怎麽就成安國公義子了?朕聽說是你從中牽線搭橋的,國師此舉有何深意?”


    國師大人道:“並無深意,隻是覺得他是可造之材。”


    “為何是國公府?”國君狐疑地問。


    國師大人迎上國君審視的視線,不疾不徐地說:“他醫治了太女,又搶了救回小郡主的功勞,早已是各大世家的眼中釘,除了安國公府,我想不到還有誰敢接這個燙手山芋。”


    國君移開視線,繼續觀賞紫竹林:“安國公情況如何了?”


    國師大人風輕雲淡地說道:“不太好,口不能言,腿不能動,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陛下無需煩心。”


    國君冷冷一哼:“哼,一個安國公罷了,還不勞朕煩心!”


    國師大人沒再說話。


    屋子裏陷入沉默。


    國君忽然開懷一笑,國師大人古怪地看著他,國君釋懷地說道:“朕知道最後一輪該怎麽考了,拿筆來!”


    ……


    小郡主在麒麟殿度過了愉快而美妙的夜晚,完全不記得要回宮這件事。


    國君路過麒麟殿時看見張德全杵在外頭,他眉頭一皺:“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去接小郡主嗎?”


    張德全訕訕地指了指麒麟殿門口。


    兩個小豆丁正忘我地蹲在地上堆沙子。


    國君:“……”


    國君將小郡主抓上馬車:“不是讓你乖乖在皇宮待著,你怎麽又亂跑?”


    小郡主對手指:“我、我、我是來找陛下伯伯的。”


    那你倒是找啊,我不來抓你,你能和那小子玩到天亮去信不信?


    小郡主心虛地眨了眨眼,朝國君身旁靠了靠,昧著良心誇道:“伯伯你今天特別帥。”


    國君:“嗬!”


    小郡主繼續纏著他,發揮自己的無敵賣萌小殺招:“伯伯我最喜歡你了。”


    國君:“哼!”


    最喜歡伯伯的某人忽然被國君手中的幾個小竹筒吸引:“咦?這是什麽呀?”


    竹筒都比伯伯好看。


    國君:“……”


    小家夥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想起今晚吃的竹筒飯了,老師親手做的,放了蜜棗和紅豆,香噴噴,糯嘰嘰,好吃又不膩。


    國君看著她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嘴角一陣抽抽:“是考題,不是吃的。”


    小家夥果斷與考題拉開距離。


    她挺直小身板,嚴肅地說道:“我不要考試!”


    國君好氣又好笑:“不是給你的,是給你老師他們的。”


    六個人,六個考題,每個人的任務都不同,並且相互之間並不知情,這就導致他們將出現信息上的差異。


    他們會連自己是怎麽輸掉的都不知道。


    這不是簡單的三百裏騎行,這是一場謀略博弈。


    先到達終點的未必就是最終的晉級者,誰最先掌握全部的信息才是勝出的關鍵。


    可惜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層麵來。


    他們隻會不停地奔襲,不惜一切抵達終點。


    國君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居然想出了如此刁鑽的考核機製。


    老師的考題?小郡主對了對小手指,眼珠子一陣轉動。


    她奶唧唧地道:“伯伯,我要拉臭臭!”


    國君眉頭一皺:“現在嗎?”都出國師殿了。


    “憋不住了!”她死死地憋氣,漲紅著一張小臉說。


    “你不要淘氣,為了玩就故意撒謊。”


    小郡主一秒化身炸毛小雞:“我才沒有!我不是為了玩!伯伯你冤枉我!我好難過!”


    國君愣了愣,小家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著實令人於心不忍。


    國君清了清嗓子,對張德全道:“先回國師殿。”


    “啊……是。”張德全應下,讓車夫將馬車駛回了國師殿。


    小郡主揚起小下巴提要求:“我要去麒麟殿拉臭臭。”


    國君黑著臉道:“你還說你不是想玩。”


    小郡主據理力爭:“麒麟殿有小馬桶。”


    國君:“……”


    你要求還真多。


    國君將馬車停在了麒麟殿外。


    “我要拉很久很久。”


    “你想玩就直說。”


    “我沒有。”


    國君:“張德全。”


    小郡主:“我要伯伯陪我去。”


    國君將幾個小竹筒放在了馬車的暗格裏,牽著小郡主下了馬車。


    “我東西忘了,我自己拿!”她呼哧呼哧地爬上馬車,悄咪咪地拉開暗格,將小竹筒藏進了自己的書袋。


    國君:“你上個茅房帶書袋做什麽?”


    小郡主:“我有東西給淨空。”


    “你就是想玩。”國君牽著她進了麒麟殿,“朕還看不穿你?”


    麒麟殿的恭房是幹淨又整潔的,不是普通茅廁。


    小郡主來到門口,朝國君伸出一隻小手,比了個停的手勢:“好了我自己進去,伯伯在這裏等我!”


    國君哭笑不得。


    小郡主進了恭房,鎖上門,踩著小凳子爬上窗台,輕聲叫道:“小九,小九。”


    小九撲哧著翅膀飛了過來。


    小郡主將六個考題嘩啦啦地倒了出來。


    “哎呀,這麽多,哪個才是老師的呀?我、我不識字啊,都、都、都拿過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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