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死士跳進了院子。


    南師娘對魯師父道:“你先帶他們離開!我擋一陣!”


    魯師父道:“不!你帶他們走!我擋著!”


    南師娘氣道:“再廢話我休了你!”


    南師娘被廢去武功,可到底是用毒與暗器高手,她的勝算比起連馬王都打不過的魯師父,還是高上許多。


    “哼!一個也不許走!”死士出手。


    南師娘直接六枚飛鏢射過去,為魯師父等人開了一條道:“快走!”


    魯師父咬咬牙,一手抓起顧小順,一手抓起顧琰,腳步一蹬,自牆頭翻了過去。


    隻可惜,魯師父四人並未多遠便被餘下幾名死士追上了。


    八人將他們前後的去路全部堵住。


    為首的死士道:“把那兩個小的交出來,留你全屍!”


    “我呸!”魯師父冷聲道,“有種就放馬過來!我看你們究竟有什麽本事!”


    他威脅完,小聲對兩個徒兒道,“還記得機關匣怎麽用嗎?”


    他口中的機關匣不是顧小順做的半成品,是他自己親手做的,是真正能保命的東西。


    隻是做起來極為耗時,他至今也才做了兩個而已,都給了兩個孩子,他與南湘身上都沒有。


    二人點點頭。


    魯師父壓低音量道:“一會兒我拖住他們,你們分頭走,找個地方躲起來,用我教你們的呼吸之法,隱匿自己的氣息。”


    他總是不讚同南湘的各種衝動之舉,譬如不要與昭國皇室為敵,不要來燕國涉險,你隻是師娘,不是親娘。


    可真正到了生死關頭,他也還是義無反顧地豁出自己的命去為兩個孩子謀求一條活路。


    顧小順抓緊了顧琰的手腕:“知道了,父親。”


    一聲父親,讓魯師父的鼻尖一酸,喉頭都湧上了一股脹痛。


    小順平日裏隻叫師父,偶爾會叫一聲義父。


    這是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了吧。


    魯師父的眼底閃過水光。


    人上了年紀,還真是容易眼睛漏尿。


    他笑了笑,對前後兩方的死士說道:“來呀!有本事就一起上!”


    死士們也不與他廢話,提劍朝他衝了上去。


    孟老爺子,對不住了,兩個孩子帶著你跑不掉,隻能委屈你留下來和我一起了!


    魯師父解下身上的繩索。


    孟老爺子剛幽幽轉醒,又被魯師父往路邊一扔,他再次摔暈了過去。


    孟老先生:“……”


    魯師父不是這些死士的對手,可他不要命地打,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原本是顧小順抓著顧琰,誰料忽然,顧琰的手腕一轉,改為由他抓住了顧小順的手腕。


    “走!”他當機立斷地說。


    二人衝出了街道,在無人的夜色中奪命逃亡。


    魯師父為了不讓兩個孩子心軟,中劍了也沒叫出聲,隻是將所有疼痛都咬牙咽回喉嚨。


    可還是有幾名死士追了上來。


    “那邊有一口井!”


    顧琰望向前方的空地說,“走!躲進去!”


    顧小順水性很好。


    他拉開井蓋,率先跳了下去,隨後他仰頭,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朝顧琰伸出手:“跳下來,我接住你!”


    顧琰站在井旁,定定地看著滿眼鼓勵的顧小順,微微彎了彎唇角,用力抓起井蓋。


    顧小順一下子慌了,小聲道:“顧琰!你做什麽!”


    顧琰道:“別出聲。”


    顧小順劃著水,試圖往上爬:“喂!你下來!”


    “我是哥哥。”顧琰說。


    這一次,換我保護你。


    他的身子很弱,他的力氣很小,他幾乎耗光了雙臂的力氣才將沉重的井蓋蓋了上去。


    隨後他拔腿就跑!


    一邊跑,一邊對另一條街道說:“我們分頭走!你去那邊!”


    追到附近的死士果斷忽略了那口水井,兵分兩路追了過去。


    顧琰一個勁地往前奔。


    他前麵十六年都是病秧子,走幾步路都能喘氣,手術過後才終於知道做一個正常人究竟能有多輕鬆。


    他從未如此狂奔過。


    他感覺到了心髒的劇烈收縮,好戲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在他的身體裏流竄。


    這就是正常人的身體嗎?


    真好。


    他感受到了。


    “站住!不然我要出手了!”


    一名死士站在不遠處的屋頂衝顧琰厲喝。


    顧琰當然沒站住,他卯足了勁兒往前跑,就像一個從未吃過的糖果的孩子,要一次性吃個夠似的。


    他仿佛也想一次性跑個夠。


    死士的任務是抓活的,說的是抓,不是請。


    受點輕傷重傷都無妨,有一口氣在就好。


    死士見顧琰不上道,眸光一涼,飛身一縱,一掌朝顧琰的後背拍去!


    他又不知顧琰是個身體羸弱之人,這一掌足以令顧琰修複的心髒再次受創!


    千鈞一發之際,夜色中傳來一陣急如閃電的馬蹄聲,而幾乎是同一時刻,一杆殺氣騰騰的紅纓槍閃電般朝死士射來,直直洞穿了死士的肩膀!


    死士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紅纓槍上的巨大力道超乎了死士的想象,死士毫無還手之力,直接被撞翻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了散發著炎熱地溫的青石板街道上。


    顧嬌騎著黑風王神色冰冷地奔來。


    她勒緊韁繩,擋在了顧琰身前,冷冷地望向那個血流不止的死士:“誰許你用髒手碰我弟弟?”


    死士不停地吐著血,他抽出腰間匕首,卻還沒出招,便被黑風王一腳踏平了胸口,當場咽氣!


    顧嬌將紅纓槍拔了出來。


    另一個死士見狀不妙,拔腿就跑!


    他要去找同伴!


    可,跑得過嗎?


    顧嬌的紅纓槍如同閻王手中的奪命利刃,不給他逃亡的機會,頃刻間刺穿了他的心髒!


    顧嬌收回了紅纓槍,騎著黑風王,回到顧琰的麵前。


    顧琰狼狽極了,頭頂的一撮小呆毛都支棱不起來了,沒精打采地耷拉著。


    顧琰呆呆地看著顧嬌。


    顧嬌朝他伸出手。


    顧琰心虛地把手遞給顧嬌,顧嬌將他拉上來,坐在了自己的身後。


    顧嬌嚴肅地說道:“還當起哥哥來了?”


    顧琰的眼神閃了閃,伸出胳膊抱住顧嬌的腰肢,腦袋往顧嬌身上一貼,特別不要臉地說道:“哎呀,我的頭好像有點兒暈,是不是跑太快了……心口也疼……是不是我心疾又發作了……”


    顧嬌閉眼,捏緊韁繩。


    親弟弟,親的,不生氣、不生氣……


    顧嬌帶著顧琰趕去找魯師父與南師娘。


    南師娘已從小院中逃出來,與魯師父一起被六人圍剿。


    許是這次的任務並不算太難辦,韓家人派來的死士都不算太厲害,顧嬌與黑風王迅速解決了他們。


    南師娘與魯師父受了點傷,萬幸沒傷重要害。


    孟老先生完全沒當成了死人,沒人針對他,他一切安好。


    顧嬌和顧琰去了將顧小順藏起來的地方,顧嬌拿開井蓋,將已經快爬到頂的顧小順拉了上來。


    顧小順一身濕噠噠的,連睫毛上都掛著水珠。


    “姐?”他見到顧嬌很驚訝,可想到什麽,他又幽怨地瞪了顧琰一眼,“以後不許這樣!”多危險啊!


    論跑,顧琰跑得他嗎!


    想他可是清泉村第一村霸!


    十裏八鄉飛毛腿!


    要引也是由他去引開敵人才比較像話吧!


    顧琰撇嘴兒哼了哼,小聲道:“我是哥哥。”


    顧嬌今晚是拿著國師殿的令牌出內城門的,要是晚來一步,幾人的後果不堪設想。


    國師大人,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南師娘與魯師父遍體鱗傷,顧小順與顧琰也狼狽地不像樣,這副樣子就算有國師殿的令牌也會遭到嚴格的排查。


    而他們身上並無內城符節,是不可能進城的。


    至於說原先的宅子,既已被韓家人盯上,也就不安全了。


    顧嬌說道:“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一晚,南師娘和魯師父身上的傷勢都需要盡快處理。”


    “一點小傷不礙事。”南師娘渾不在意地說,“嬌嬌,那夥人是誰啊?”


    顧嬌答道:“是韓家的死士。”


    被韓家人盯上了,得盡快把南師娘他們安頓在安全的地方。


    可哪裏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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