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什麽殿七彎八繞的,走得人腦殼疼,加上那些氣味濃鬱的熏香,蕭戟蹙眉不已。


    不過他仍是暗暗在心裏記下了走過的路線。


    他小時候不愛念書,一是他老子逼得太狠,他有反叛的心理,二是他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著實眼疼頭也疼。


    隨後他便一頭紮進軍營,再也不去念書。


    他的腦子實則並不笨,隻要不是念書,別的東西他基本過目不忘,聽過的也大多都能記住。


    這讓他在戰場上極具優勢。


    可不論他打了多少勝仗也改變不了他是一個粗人的事實,秦風晚那種精通琴棋書畫、才貌雙全的公主,他當年私心覺得大字不識幾個的自己是配不上的。


    如今他識得不少字了,直接或間接的被秦風晚影響的。


    “公子,您有心事嗎?”紅鸞察覺到他神遊太虛,似乎對去見聖安一事心不在焉。


    蕭戟意識回籠得很快,仿佛自己根本沒有想別的,他嘲諷地說道:“你們聖女知道你私底下對我這麽關心嗎?”


    紅鸞一噎,不敢再吭聲了。


    明明什麽內涵都沒有的事,怎麽一到郎君嘴裏就變了味兒呢?


    她清淨下來,蕭戟又去接著想方才的事,可有些情緒一旦斷了,再接上去就難了。


    他心煩地皺了皺眉。


    二人來到了聖女的內殿外,門口有四名侍女值守,每個人都會武功,另外暗中也藏了不少高手,看來聖女殿雖無男子,但防守並不鬆懈。


    “聖女,郎君到了。”紅鸞在殿外稟報。


    “進來。”聖女說。


    聽聲音挺年輕的,有著上位者的氣勢,也有著超脫世俗的清高。


    蕭戟暗暗在心裏給出了第一印象,隻要聖女沒見過他本人,一切其實都好辦。


    他這張臉要說像二十出頭是不可能的,可要說有多少歲月痕跡也不盡然,主要是眼神和表情有了他這個年齡的內斂與沉穩。


    他稍稍演演,再謊稱疲勞過度,在油燈那種昏黃的光影下,應當可以蒙混一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的是,聖女居然是見過蕭戟本人的!


    “是你?”


    聖女揭掉蕭戟的麵紗後,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俊臉,一下子驚到了。


    蕭戟很懵逼。


    沒這麽倒黴吧?


    這就給認出來了?


    聖女一個旋身,拔出架子上的長劍,寒光閃閃的劍刃架在了蕭戟的脖子上。


    蕭戟用餘光看了看鋒利無比的劍刃,又看向戴著麵紗的聖女,問道:“咱倆……認識?”


    聖女也戴著麵紗,她沒揭掉麵紗,而是冷聲說道:“你不認識我,不過,我認識你!你與東夷大軍交戰時,我曾在戰車上分析過你的用兵路數。”


    蕭戟恍然大悟:“啊,你就是東夷王的幕後軍師啊。”


    東夷王的兵力沒多少,但卻可以屢次讓邊關兵力受挫,其主要原因便是有一個十分厲害的軍師。


    他沒料到那個軍師居然會是聖女殿的聖女。


    聖女慍怒道:“我東夷族的勇士全折損在了你手裏,宣平侯蕭戟!我正愁找不到你,不曾想你自己主動送上了門來!”


    她很生氣,但是宣平侯並沒從她身上感受到實質性的殺氣。


    她不想殺他。


    為什麽?


    蕭戟對敵人的判斷是十分精準的,在戰場上,任何一個錯誤的判斷都可能導致大量的傷亡。


    當然,此能力也並不是天生便毫無差錯,他付出過巨大的代價。


    蕭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下。


    她眉頭皺了皺,果真沒有一劍劈了他,而是順著將劍繼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蕭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她對他果真沒有殺心。


    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與她是死敵,這樣了她還是不肯殺他,總不會是打算抓了他去找東夷王邀功吧?


    拿他的人頭不是更香?


    事情不大妙啊……


    “你把那個人怎麽樣了?”聖女說。


    蕭戟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怎麽樣,活著,一會兒給你送回來。”


    “來人!”


    聖女忽然一聲令下。


    兩道黑影自屏風後閃出,二人皆為女子,卻身手不凡。


    二人拱手:“聖女!”


    聖女毫不留情地說道:“把人殺了!”


    “是!”


    二人應聲離開。


    蕭戟原地懵圈三秒,聖女要殺的人……是被自己打劫的年輕男子吧?


    事情的發展不太對呀、、、


    蕭戟的心底湧上一層不祥的預感。


    聖女長劍一挑,劃破了他的衣裳,露出他身上纏著的大大小小的紗布。


    她微微挑眉:“原來如此,我就說呢,掉進我設的陷阱裏,怎麽可能還安然無恙?你是為了你弟弟的解藥,還有你的兩個庶子才會潛入聖女殿的吧?讓你失望了,解藥在我手上沒錯,你兒子卻是在東夷王的地牢。但隻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可以把你兒子還給你。”


    蕭戟淡淡看著她:“聽你什麽話?”


    聖女收了劍,瀟灑利落地插回劍鞘:“與我成親,做我的夫君!”


    蕭戟:“……”


    蕭戟看著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這兒沒毛病吧?我殺了那麽多東夷人,你居然還想與我成親?你就不怕背叛東夷?”


    聖女揚起下巴,清高地說道:“你歸順於我,日後便是我東夷的勇士,你會替東夷殺更多的昭國士兵,戴罪立功!”


    這是蕭戟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他譏諷一笑:“我要是不答應呢?你是殺了我,還是殺了我弟弟和兒子啊?”


    聖女眼神平靜地看著他:“不,我殺了和你一起來的那個長隨!”


    蕭戟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垂眸笑了笑,眼神涼薄地看著她道:“這種事兒總得講究你情我願吧?本侯不樂意娶你,便是與你成了親,還是會拋棄你。”


    聖女微笑:“不,你不會。”


    蕭戟微微眯了眯眼。


    下一秒,他就見聖女轉身去按動了一個牆壁上的開關,一旁的書架嘩啦啦地朝另一側移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密室來。


    蕭戟這會兒使不上太大力氣,偷襲是不能了。


    聖女正是因為清楚他的情況才會放心對他不設防。


    她進了密室,出來時指尖多了一顆白色的藥丸。


    她拿著藥丸來到蕭戟的麵前,緩緩俯下身來,蔥白的指尖挑起蕭戟的下巴:“吃了這個,你就會對我死心塌地了。”


    蕭戟看著那顆白白的藥丸,腦子裏靈光一閃。


    這玩意兒不會就是靜太妃曾經給皇帝吃過的那什麽迷藥吧?


    聖女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哦,看來你認識?這本是我東夷秘藥,後來被一個東夷的叛徒帶去了上國。據說,燕國的一些藥師也做出了此藥,可那些藥丸的藥效上並不如聖女殿的持久濃烈。”


    比皇帝吃的藥效還濃,這特麽是個什麽烈性迷藥啊?


    蕭戟嘴角一抽,淡道:“本侯不吃呢?”


    聖女冷聲道:“由不得你。”


    蕭戟依稀記得,吃了這種迷藥後看見的人是誰,就會對誰心生好感。


    那一會兒他閉著眼,死活不睜開,滿腦子想秦風晚就是了。


    她有本事把他眼皮子割了!


    一顆藥下肚,藥效果然濃烈,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他便有了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覺。


    不能睜眼,不能睜眼。


    他拚命在腦海裏回憶著秦風晚的臉,努力將聖女的影子擠出自己的腦海。


    嘭!


    似有什麽摔倒了。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聖女與秦風晚的臉來回在他腦海裏閃過。


    畢竟今日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聖女,想徹底把她移除腦海真心不大容易。


    好在他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意誌力。


    秦風晚的臉在他混沌的意識裏一點點變得清晰。


    就在此刻,他隱約感覺自己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喂!大個子!他怎麽啦?”


    然後下一秒,他的眼皮被龍一用手撐開了。


    龍一的一雙食指拇指將他的眼睛撐得大大的。


    龍一自己也睜大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哈嘍?”


    宣平侯最後一絲精神力用光。


    暈過去之前,他看著龍萌萌的臉,咬了咬牙。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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