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沐紅雨的媽媽坐在一旁,歎了口氣,眼中的悲傷並不多,因為,她早就在知道了,三年前,沐紅雨的父親有一次喝完酒就吐血暈過去了,本以為隻是小問題,但沒想到最後檢查出是肺癌。


    沐紅雨站在門口,望著戴著氧氣罩的父親,眼淚不停的留著。


    葉川站在一旁,眉頭緊皺,一臉的無力感,因為沐紅雨父親的病情,比鍾晴還要嚴重,醫院已經下達病危通知書了,如果不是葉川打電話招呼了上麵,估計醫院已經趕人了。


    他之前在趕回沐家的時候,就已經用透視查看了沐紅雨父親的病情,他雖然有特別的能力,也有錢去支撐任何治療費用,但終究是無力回天了,而且以他的視覺去看,老人體內的那股生氣,已經所剩無幾了,估計,很難熬過今天了。


    到這時候,沐紅雨終於明白,爹媽為什麽從三年前就開始催促她找男朋友了,也知道今年為什麽一定要讓她帶男朋友回家,因為她爸知道自己快挺不住了,想要在臨走前,看到沐紅雨有了依靠,也能稍微放心點。


    這個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男人,哪怕得了絕症,也一直沒有告訴女兒,怕她擔心,怕她為了給自己治病花光了積蓄。


    而就在這時,沐紅雨的媽媽走了出來,輕聲說道:“紅雨,你爸醒了。”


    沐紅雨聽到就想立刻進去,但被她媽媽攔住了。


    “等一會兒,你爸,想跟葉川單獨說幾句話。”沐紅雨的媽媽看向了葉川。


    “好!”葉川立刻連連點頭,然後推開房門,走進了病房。


    沐紅雨的父親看了葉川一眼,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揮了揮手。


    葉川趕緊坐過去,笑著說道:“叔叔,你別擔心,我會給你請最好的大夫的,過段時間,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轉院去京城。”


    沐紅雨父親,緩緩的搖了搖頭,但笑的很開心,低聲說道:“好了,你有這份心,我就足夠了,我自己的情況,我很清楚,我就是想跟你說,紅雨啊,從這裏出去不容易,能遇到你,也不容易,以後,紅雨有哪裏做的不對,你可以跟她講道理,可千萬別打她,她雖然性子強,不認錯,但心裏都清楚,要是你倆的矛盾太嚴重,就給你嬸兒說。”


    葉川心裏苦笑不已,但都這個時候了,他怎麽能忍心讓老人還擔心呢,趕緊點點頭說道:“叔叔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對紅雨的,你別往壞處想,你肯定會好起來的,過段時間,我就接你跟嬸嬸去藍海,你們也去看看紅雨讀大學的地方。”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笑的更燦爛了,搖了搖頭說道:“我啊,是看不到你們結婚生孩子了,不過,嫁妝啊,還有給外孫的禮物,我跟你嬸兒早就都準備好了,不是都貴重,你別嫌棄,你以後跟紅雨好好過日子我就踏實了,兩口子一輩子走過來,肯定不容易,也難免遇到難處,都互相擔待點,以後,紅雨就托付給你了。”


    葉川想開口再說些什麽,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最後,隻能是點點頭:“叔,你放心。”


    “我放心,雖然咱爺倆第一次見麵,待得時間也不長,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靠得住的人,也肯定有出息,紅雨以後跟著你肯定享福,咳,咳。”老人說到一半,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麵罩上立刻滿是血了!


    葉川趕緊摘下麵包,握住了老人的手腕!眼看著老人就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一團肉眼不可見的黃色水氣進入老人的身體,護住了他的髒器,他這才一點點緩過來。


    而這時候,沐紅雨跟她媽媽還有醫生,都已衝進來了。


    沐紅雨的爸爸揮了揮手,極其虛弱的說道:“我沒事兒,葉川,你們都出去吧,我們兩口子想跟紅雨說幾句話。”


    葉川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時間了,即便采取別的治療,或者他在做什麽,也沒用了,就帶著醫生走出了病房,不過,最後對老人說道:“叔叔,你放心,我答應你的,都會做到的”


    老人欣慰的點了點頭。


    轉眼間,房間就隻剩下了他們一家三口。


    沐紅雨緊緊握著父親的手,猛然才發現,父親的手已經蒼老的不像樣子,滿是幹裂跟皺紋,就像是即將腐朽的枯樹皮一樣,與她記憶中,充滿力量的大手,完全不一樣了。


    “爸!對不起!我,我這麽多年沒回家看你們,其實,我想等我混的更好的時候,風風光光的回來,我想,像我當初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樣…..”


    沐紅雨抓著父親的手,失聲痛哭起來。


    “我跟你媽知道,知道你要強,你覺得當初你是村裏那幾年唯一的大學生,也想混的最好,不過,這也別太強求了,你現在這樣,我跟你媽臉上就已經很有光了……”


    “爸,對不起!”沐紅雨哭的撕心裂肺。


    老人摸了摸女兒的頭發,笑了笑:“好了,好了,別哭了,人嘛,生老病死,都免不了的,現在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了,就是有些事情挺,哈哈,算了,也沒什麽好說的,紅雨啊,我走以後,你多回來看看你媽,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後啊……”


    ……


    葉川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手裏緊緊的捏著一根煙,雖然他有辦法能聽到裏麵說什麽,但也沒去聽。


    雖然沐紅雨的父親,跟他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是他能想到,這個麵容蒼老,不善言辭的老人,把沐紅雨辛辛苦苦養大有多不容易,也能體會到他的一些遺憾與不舍,畢竟他也有女兒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


    病房裏傳出了沐紅雨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爸!爸你醒醒啊!我以後都不走了!你快醒醒啊!”


    葉川立刻衝進了病房,但是他知道,老人依舊走了。


    他望著哭成了淚人的沐紅雨,還有在一旁默默流著眼淚的沐紅雨母親,緊緊的攥住了拳頭。


    葉川把機票推掉了,給陳溪打了個電話,告訴了沐紅雨父親去世的事情,說他要留下來幫忙操持喪事,陳溪在那邊瞬間也哽咽了,說要趕過來,但被葉川阻止了,說快過年了,藍海的事情還很多,而且鍾晴跟兩個孩子還需要她照顧呢,這邊有他不會有事兒的,晚一點她給沐紅雨打個電話就是了。


    接下來,是三天的喪事,是按照當地風俗辦的,一切都是從簡,是沐紅雨的父親早就交代好的。


    直到這時候,葉川才知道這位老人的名字叫沐辰安。


    葉川以女婿的身份參加操持了整場喪禮,第四天的時候,葉川必須得回藍海了,因為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他想接沐紅雨跟她母親一起去藍海。


    短短三天,沐紅雨已經消瘦的下巴都凹陷下去了,她眼睛通紅,是哭的太多了,也是因為,這幾天,她基本沒有睡覺。


    沐紅雨笑著搖了搖頭,對葉川說道:“葉川,這一切,都謝謝你,有件事麻煩你,你幫我把藍海那個租的門麵退掉吧,我,我以後不回藍海了。”


    “啊?”葉川驚訝的看著沐紅雨。


    沐紅雨低著頭,喃喃說道:“我已經虧欠我爸媽太多了,我爸已經走了,我怎麽也不能再離開我媽了,我,我以後就留在這裏了,燕子前幾天跟我說,村裏新蓋的小學,正招老師呢,等過完年,我就留在這裏教書了,我,我現在才明白,我一直都是錯的,我努力讀書,不應該是為了擺脫貧瘠的家鄉,而是應該想辦法幫家鄉擺脫偏激,我想讓這裏更多的孩子走出去,不過,不會像我這樣,走出去,就不想回來了。”


    葉川緊緊皺著眉頭,最後笑了起來:“那好,過完年,我派人過來考察一下當地,看看什麽產業合適,另外,學校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


    他好像感覺到,這一刻的沐紅雨,與之前的沐紅雨會是完全的兩個人了。


    沐紅雨點了點頭。


    “葉川,謝謝你。”


    “不客氣,沐老師。”


    葉川轉身進了機場,他想著,以後有時間了,再來看看沐紅雨跟她母親,至於女婿身份的事情,慢慢解決吧。


    但,他肯定想不到,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與沐紅雨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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