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沉睡的蛇鷹。


    虞聽泉找到公主的時候,她骨瘦如柴,鷹翼黯淡無光,趴在自己脫落的碎羽毛和蛇鱗上。


    乍一看幾乎發現不了呼吸起伏,好像一個標本。


    門口有注意事項。


    換食物和清水,三天一次。


    抽血、拔毛和活取鱗片,通常兩天一次。


    個別月份甚至有每天一次。


    這一層,台階以下是長廊,供兩人並排行走。


    右側,高強度透明牆的後麵,是蛇鷹的監禁區。


    這裏可能不經常打掃,空氣汙濁,鱗片剝落的傷口久久不能愈合,血絲泛白,場麵讓人痛心。


    迦樓羅暴打二皇子之後,虞聽泉幾次潛入王宮,用千裏眼道具探索地宮裏的情況。


    她給公主喂過丹藥。


    公主記住了她的氣息,從沉睡中睜開眼。


    最中間的鷹首湊到玻璃牆邊,親昵地蹭了蹭,露出後頸那一大塊凹凸不平的舊傷疤。


    記者驚呼:“……沒有腺體!?”


    蛇鷹懶洋洋地瞥他一眼,不但沒遮掩,反而大大方方地轉過腦袋,讓他看清楚。


    仿佛這不是一道傷口,而是她找回真我的表現,是她人生中極其重要的一塊功勳章。


    虞聽泉的掌心按在牆上。


    這一次,她想打破禁錮,把公主帶走。


    記者腦子很靈活,近年來的皇室成員總數不多,這個蛇鷹的骨架結構明顯更像雌性。


    很可能就是被爆出死訊的羅塞蒂公主!


    當年“死訊”傳出去,各界人士表達哀悼,還引發了公主的少數粉絲聚眾自殺。


    假如外界知道公主沒有死,一直被關在這種鬼地方……


    腺體被摘除,身體組織用來做實驗……


    記者冷汗直冒,他能想象到網上現在是什麽反應。


    如果這件事在二十年前被爆出來,羅塞蒂公主的民間騎士團能把王宮炸了!


    “別愣著,去把程序關掉。”虞聽泉吩咐道。


    記者身體比腦子反應快,找到總控室。


    關掉防禦程序,就不會觸發玻璃牆的反擊。


    虞聽泉將機械外骨骼套在右臂上,讓公主盡量縮到牆角。


    轟!


    一拳又一拳,力量集中在一個點,蛛網般的紋路擴散,中間的白點愈發清晰。


    終於,機械臂擊穿牆壁,左右拉扯,裂口越拉越大,滿地碎片!


    記者上去補了幾腳。


    蛇鷹尾部的大蛇也來湊熱鬧,含住缺口奮力掰斷。


    台階傳來腳步聲,是黑蠍跑了下來。


    虞聽泉知道她在地宮,目光掃過她衣服上的血跡,什麽也沒問,把機械臂拆下來給她。


    “剩下的你來吧,我有點累了。”


    營救母親這樣的大事,如果不能親自做,大概會很遺憾吧。


    黑蠍愣了一下,連忙雙手接過。


    母女倆有著相似的瞳孔,幹淨而溫和。


    蛇鷹對同族的感知很敏銳,公主已經知道黑蠍是誰,她看著從出生就被搶走的孩子,眼裏漸漸滲出清液。


    “謝謝你,孩子……”


    溫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虞聽泉微微一滯,愕然抬眼:“是你在說話?”


    蛇鷹中間那顆腦袋上下點了點,眼神更加溫柔慈愛:“是我,小艾琳,你和你姑姑很像。”


    艾琳的姑姑是一位alpha機甲戰士。


    每當羅塞蒂公主出現在公眾視野,花邊新聞裏一定有艾琳姑姑的名字。


    因為姑姑曾經多次表態:無論公主分化成什麽性別,都會把公主當作畢生唯一的伴侶,一生敬她,愛她,為她而戰。


    姑姑在前線抵抗蟲族。


    公主分化成omega的消息,跟死訊幾乎是同時到的。


    一對璧人陰陽相隔,讓無數人唏噓。


    這種情感在艾琳姑姑戰死的時候達到頂峰,隨後漸漸被人淡忘了。


    虞聽泉凝視蛇鷹的眼睛,似乎能看見一個堅毅的靈魂。


    尤力金家族在外人看來強大而神秘。


    身處其中才知道它有多畸形。


    三首蛇鷹的強大,是用無數個omega的受辱和短命換來的。


    其中反抗最激烈的應該就是羅塞蒂公主。


    她用另外兩個腦袋親口咬壞腺體,讓自己失去孕育優質後代的功能。


    她的兄弟們為了報複這種反抗,就讓她保持蛇鷹形態,成為地宮的重點實驗對象。


    實驗的成果,如果對蛇鷹成年體有好處,就會出現在她的兄弟們身上,像是國王的鋼鐵羽翼。


    ……


    變身三首蛇鷹,通常不能開口交流。


    有的蛇鷹靈魂強度夠高,可以用精神力和人溝通。


    虞聽泉不知道母女倆在說什麽悄悄話,隻看見黑蠍哭得停不下來。


    星網上的人都很好奇黑蠍的身份。


    虞聽泉簡單說了艾琳和她的初次相遇,作證黑蠍也是尤力金家族的一員,皇室在逃公主。


    至於黑蠍為什麽逃走,虞聽泉征求過母女倆的意見,她們都願意公布,於是她揭開了這個家族最惡心的一麵。


    星際人的平均壽命是一百五十年,二十年前向公主示愛的熱血騎士們,現在其實還沒步入中年,公主淒慘的樣子讓他們心疼,背後的真相讓他們憤怒。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還有什麽想問的,給我留言吧,我現在要為羅塞蒂公主安排治療。”


    虞聽泉頓了頓。


    “對了,上麵那幾個不稱職的父親和兄長,你們覺得應該怎麽處置?”


    比起隔壁崇尚科技力量的聯邦,帝國這邊重視個人潛力。


    為了讓omega自願生育下一代,皇室強調omega的珍惜和可貴,立法保護他們。


    按照omega保護法,尤力金父子的強迫性行為和長期非法拘禁,可以構成死罪。


    接下來,就看王子犯法是不是與庶民同罪了。


    虞聽泉看著冷清了好幾倍的在線評論,一點也不意外,淡淡地說:


    “沒關係,從受害者報案的第一天起,到第一百天,才是強製依法執行的最終期限,我們都可以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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