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鋸!


    嗡嗡聲裏,虞聽泉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節奏,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一把將悅悅塞進男人胳膊底下,說:“你們回家!”


    男人猶豫了一下,但也隻是短短一瞬的猶豫——他確實身強體健,可是以他的血肉之軀,怎麽能跟電鋸硬碰硬呢?


    萬一弄個斷手斷腳,他怎麽養活一家人?


    身邊還帶著孩子,女兒是他最重要的人,隻能暫時對不住喬老師了!


    “喬老師,你也快走!”


    男人迅速把悅悅叉進屋裏,嚴令孩子不許亂跑,他轉身找趁手的工具,打算出去幫忙。


    父女倆跑開之後,走廊裏就剩虞聽泉一個,格外顯眼。


    她並不在意803的選擇,危急時刻優先救助自己家人,這是人之常情。


    鄭阿婆的目光最終落在她臉上,眯起眼,認出了她:“是你……你差點掐死我兒子……”


    她指的是虞聽泉從鼠嘴裏奪蠟燭的事。


    當時老鼠想咬人,老太太看見的就是她掐著老鼠脖子。


    虞聽泉不解釋,故意挑釁地笑了一下,大步跑進樓梯間:


    “有機會我還掐,不服也憋著吧!”


    鄭阿婆勃然大怒,單薄的雙臂抱緊電鋸,踉蹌著追出來。


    虞聽泉並不想殺她,因為她是公寓的原住民,本來就已經是鬼了。


    目前整棟樓的原住民都忘了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還像生前一樣生活著。


    虞聽泉不知道點醒他們會是什麽後果。


    直覺告訴她,那樣一定對她不利。


    她隻是想引開鄭阿婆,也好給自己留出時間去查探鄭阿婆的住處。


    一個普通老太太的家裏怎麽會有電鋸呢?


    別忘了,公寓管理處說過,樓道裏混進來三種怪物:


    剝皮鬼!


    長發鬼!


    電鋸鬼!!!


    四樓天花板的黑斑、六樓定時斷網、窗外奇怪的燒灼氣味、腳手架和綠網……


    再到八樓走廊裏的廢品,老鼠嘴裏的蠟燭……


    以及周永的供詞——他無法透露細節,隻能說自己和幾個玩家都已經通關了,別的玩家在天台被直升機接走……


    試問,什麽情況下需要出動直升機從天台救援?


    是樓內的怪物暴動了?


    還是有其他危險源?


    如果把上麵所有元素串起來,就會指向一個最有可能的方向:


    火災!


    虞聽泉關上樓梯間的門,向上跑去。


    鄭阿婆追著她跑。


    一開始還踉蹌著,蹬了沒幾個台階就漸漸適應了,健步如飛!


    老人渾濁的眼白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發生變化,變得漆黑一片,邪氣畢露!


    虞聽泉背對著她,還沒注意到這一點。


    她帶著鄭阿婆跑了幾層,尋找下手的機會。


    在路上,她注意到清潔工留下的拖把和一個空花盆,順手薅走。


    鄭阿婆追著她進入走廊,還沒適應光線的變化,就有一個空花盆套住了她的頭!


    眼前瞬間黑了!


    虞聽泉不給她反應時間,拖把倒過來,用木棍搗在她手腕的麻筋上。


    電鋸就這樣輕易地脫手了。


    老人愣在原地,好幾秒都沒動彈。


    虞聽泉把電鋸勾到自己腳邊,先關掉它,然後脫下運動外套,把鄭阿婆的雙手反扣在背後。


    外套當繩子用,係住她手腕。


    “誰啊,放開我!你是什麽人,我報警了啊!”


    鄭阿婆的聲音在花盆裏顯得沉悶。


    虞聽泉下意識看向地上的電鋸。


    鄭阿婆剛才追著她跑的時候,體力可不像一般的老太太,真有點請神上身的意思。


    上身的不是所謂仙家,而是鬼怪!


    那是附身在電鋸裏的鬼魂!


    還沒到第七天,它就被老太太弄出來了,也可能因為天色不算晚,電鋸鬼的實力遠遠發揮不出來,甚至還不如之前的長發鬼。


    虞聽泉沒出聲,把鄭阿婆拉進樓梯間。


    這邊欄杆上有個雙麵金屬掛鉤,本來是用來掛拖把的,現在被她征用了。


    鄭阿婆雙手被運動外套束縛,外套又被固定在掛鉤上。


    她的視線被花盆阻擋,看不見歹徒的模樣,連自己手持電鋸狂奔追人的事都忘了,嘴裏怒罵連連。


    虞聽泉沒理暴躁老太太,反正樓道裏的鬼怪不會對原住民下手。


    她帶著電鋸回到八樓。


    803的男人正在找她:“喬老師!你……”


    他想說你沒事吧。


    視線落到她手上的電鋸,就明白了。


    有事的肯定是別人。


    男人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緊接著收斂起來,說起一件怪事。


    “喬老師,我剛才讓悅悅報警,還給精神病院打了電話,全都沒人接。”


    他甚至給老家的妻子打了電話,也沒通。


    本地的朋友也不接電話。


    可他們的群聊就很正常,一群被迫休息的外賣員在群裏吹牛瞎侃,按理說小區裏出現精神病人的事一定會引起大家注意才對。


    “你跟他們說了鄭阿婆的事?”虞聽泉問。


    “說了,他們都沒反應,就跟看不到我說話一樣。”


    男人覺得特別奇怪。


    而且就在剛才,他記憶裏隱隱約約閃過幾個片段。


    好像是他的朋友們提著好酒好菜來看他,都在樓下等他出去呢。


    男人恍惚地找了個解釋:“估計是我想出門都想瘋了吧……現在到處戒嚴,他們壓根過不來啊。”


    虞聽泉心生憐憫。


    她知道,那恐怕是他死後看見的場景。


    “好了,先別說這些,你守在這裏別讓人靠近,我要進去查點東西。”


    男人有點糾結:“這合適嗎……喬老師,您是文化人,咱不能知法犯法啊!”


    虞聽泉提供給他一個借口:“老師隻是我其中一個職業,其實,我還兼職線人……”


    男人瞪大了眼,像是重新認識了她。


    “我就進去看看,什麽也不拿,你幫我盯著外麵就行了……”虞聽泉使了個眼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行!對了,鄭阿婆怎麽樣?”


    男人擔心的不是老太太。


    他是怕眼前這個女人真的被訛上。


    老太太拿老鼠當兒子養,這事辦得讓人惡心。


    可是有一句話沒說錯——人家真有心髒病啊!


    虞聽泉說:“發瘋追了我四層樓,被我綁了,讓她在樓梯上吹吹風,醒醒腦子。”


    鄭阿婆養的老鼠不但肥碩有力,還被養出了幾分精明——它們是會認人的。


    她這樣的陌生人進了屋子,老鼠們仿佛被侵犯領地,躁動不安。


    被她掐過的那隻胖老鼠更通人性,在它的帶領下,散養的大大小小的老鼠都靠向門口。


    它們齜牙咧嘴,步步緊逼,黑豆眼染上猩紅!


    一開始像是要趕她出去。


    自從胖老鼠參與進來,它們更像是麵對巨人入侵的小人國居民,它們想殺了這個“巨人”!


    虞聽泉狠狠一腳踢開好幾隻。


    老鼠撞到牆上,摔下來抽搐幾下,很快就不動了。


    出師不利。


    胖老鼠憤怒地跳上桌子,麵向神龕,後足著地,兩隻前爪合攏,像人那般虔誠地拜了幾下。


    隻見一股陰沉的灰霧從鼠頭塑像裏飄出,被胖老鼠張嘴吸收了。


    肉眼可見,胖老鼠膨脹了兩倍,跟鼠頭塑像一樣高。


    它像小牛犢子,絲毫不給自己留退路,相當自信,一頭撞向虞聽泉!


    虞聽泉默默開啟電鋸,打算給它點顏色看看。


    然而,幾分鍾前還好好的電鋸,進了這個房間就壞了,她怎麽碰開關都沒反應。


    到了這時候,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虞聽泉冷笑著,索性放棄用它鋸東西,純粹當成重武器使用。


    先是揮開胖老鼠,下一秒就衝到神龕前。


    她抖了抖被胖老鼠撞麻了的手,雙手持穩電鋸,凶狠地砸中鼠頭塑像!


    “讓我看看你在搞什麽鬼!”


    塑像第一下沒碎,第二下,第三下……


    看似脆弱的泥土塑像竟然能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音。


    虞聽泉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打鐵師傅。


    掄起,砸下。


    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她倒要看看是這隻鬼先撐不住,還是她先累倒。


    803的男主人守在樓梯口,虞聽泉聽著男人把被驚動的上下樓鄰居們勸走,低低地說:


    “你附身的電鋸在我手上,沒了它,我想知道你還能控製幾個人?”


    鄭阿婆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不穩定,“灰仙”是她的信仰所在,容不得侮辱。


    所以在悅悅說出“怪物”兩個字之後,鄭阿婆一下子發瘋。


    她用電鋸恐嚇、追逐,是為了趕走他們。


    但是自從她追著虞聽泉去了樓梯間,電鋸裏的鬼就上了鄭阿婆的身!


    那時候才是不計後果地動了殺心。


    這隻鬼道行不高,它能上身,其中一個條件是別人必須跟這把電鋸接觸,其次是意誌容易動搖。


    而虞聽泉的魂魄強度勝過它,這條路被封死了。


    電鋸鬼暫時拿她沒辦法——至少在今天是這樣的。


    胖老鼠得到鼠頭塑像傳輸的力量,力氣和智商都有提升,它召集鼠群,有時候集合,有時候分批騷擾,想要打斷虞聽泉的動作。


    可那把電鋸還是一下一下地砸在神龕上。


    木頭神龕早已破碎,鼠頭也首次綻開一條細縫。


    虞聽泉從不遠處抓來一把螺絲刀,紮進細縫裏,用力撬開鼠頭塑像的頭蓋骨!


    難以形容的惡臭從塑像內部飄散出來。


    “嘔!”


    虞聽泉幹嘔著扔掉螺絲刀,臂彎擋住口鼻,站遠了一點,用鋸齒接著撬。


    鼠頭被開了蓋,四周的殼很容易就砸碎了。


    803跑到門口說:“喬老師,什麽味兒啊這麽衝……”


    他看清了那個似笑非笑的人臉,頓時嚇得臉煞白:“頭!人頭!!!”


    緊跟著就是難以控製的嘔吐聲。


    那是一個被處理過的人頭,麵容顏色偏深,一雙瞳孔直勾勾盯著前方,跟活著的時候差不多!


    鼠頭塑像目測正好是一個人頭的高度,裏麵除了這顆頭就隻有防腐材料了。


    自從這東西重見天日,虞聽泉手裏的電鋸就猛然降溫,觸感類似於在雪地裏握緊一根金屬欄杆。


    她用靈水擦拭眼皮,就看見一個跟人頭同樣長相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身邊,正在跟她搶電鋸。


    男鬼注意到她清明的目光,一愣:“你能看見我?”


    虞聽泉打量道:“你長得很像鄭阿婆,你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吧。”


    男鬼不答,臉色迅速陰沉:“多管閑事的死女人,你敢砸我神像,我要你下來伺候我!”


    他仰頭咆哮:“孩兒們,給我上!”


    虞聽泉一臉無語:“……你當你是孫悟空啊?”


    鼠群聚攏在一起,疊羅漢一般,先在地上站了一排。


    老鼠踩著同類的身體爬上去,幾秒就疊出第二排。


    如此累加起來, 虞聽泉才知道老太太竟然養了這麽多髒東西!之前推門看見的隻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虞聽泉不知道它們這次又想玩什麽,她也不打算給機會。


    趁著陣勢還沒成型,上去幾腳踹翻。


    胖老鼠叼起一塊刀片,以提刀武士的氣勢衝了上來,不成功便成仁。


    虞聽泉踩住它:“有完沒完?念在你們是受了鬼魅蒙蔽,我本不想殺生。”


    應該說,她沒想在今天殺。


    公寓裏不幹淨,血淋淋的現場就更髒了,她本來已經想好了老鼠藥的最佳搭配,保證不留禍根,那是明天或者後天的事了。


    這些東西卻偏偏在這時候做了電鋸鬼的爪牙。


    她抽出剝皮鬼的指甲,把胖老鼠串起來投擲到牆上,頓時腦漿迸濺。


    疊羅漢的鼠群隱約透出恐懼。


    人頭張嘴吐出一陣煙,鼠群立即又失了理智,也顧不得陣型了,紛紛竄到桌椅上、櫃子頂,再從高處起跳。


    眼前滿是黑影。


    虞聽泉從空間裏扯出幾根吸血藤,舞起來密不透風。


    吸血藤不挑食,大嘴邊的細針按住老鼠,咕嘟聲響過十秒,肥碩的老鼠就被吸成了一張皮,輕飄飄落地。


    人頭明顯呆滯了。


    它或許想不明白,什麽樣的人可以憑空製造出這麽凶殘的殺器!


    她到底是誰!


    【提醒:嚴重違背人設一次,體質削弱10%】


    虞聽泉收到主係統的提示,頓了頓:“你就不能當沒看見?”


    主係統的回複很有意思。


    【抱歉,本次競賽的裁判不止一位……主神讓我告訴你,有些小動作可以做,但不要當著其他人的麵,死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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