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深夜,繁星如海,浩瀚的星空深遂而湛藍,城市郊區的東南方向一簇彩虹般的光茫從天而降,為寂靜的夜空塗抹上了一層薄薄的璀璨光彩。此時仿佛連時間都停滯一般,田野裏的蟲鳴蛙聲刹那間竟變得鴉雀無聲,就連這城郊村中那僅剩的幾聲犬吠也沒有了,伴隨著這道奇異光茫的同時,一顆看上去核桃般大小的流星正劃破夜空直奔地麵而來。


    奇異的是這流星相較於尋常流星有些截然不同,它並沒有因與大氣的摩擦而瞬間消逝,反而是在勻速地下降著,運行軌跡與地平麵夾角成十五度左右,星體的表麵朝著運行的相反方向散發著半圓弧形狀的彩色火焰,這火焰之下的星體竟是有著稀有金屬般的質感。


    就在流星到來的那一瞬間,一雙清亮而專注的眼眸正悄然地閉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火流星嗎?十六年了,我終於等來了嗎?火流星,火流星,求求你,真的好希望再見到他們。”


    一名年輕人正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願望。


    此人看上去並不算高大魁梧,圓潤的學生式寸頭,身著藍白相間的方格短袖襯衫,看起來似有幾分書生意氣。


    他名叫趙祖龍,蓉都城陽關鎮趙家村人士。趙祖龍正靜坐在郊外村落的一處二層小樓的欄杆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星空,雙眸在星光映襯下似晨露般清澈,像是有神彩將要從中溢出一般。


    他的麵容稍顯疲態,但輪廓分明,眉毛粗獷而濃密,鼻梁光滑似有白玉般光澤,但並沒有過分的堅挺,而是恰如其分,十分具有東方人的獨特氣質。仔細一看左眼眉毛中心處有一顆米粒般的褐色小痣。顯然,他並不是那麽完美,倒是多了幾分真實,有著男子應有的氣魄。


    倘若是在白天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那原本還算白淨的皮膚已經紅中帶黑,右側手臂一處已起了一層層白色的薄皮,也算得上是真硬漢了。不過在當代大部份女孩子眼中它還算不上標準的帥男,或許是因為他不夠白或嫩吧。


    然而與趙祖龍在附近建築工地一起共事的工友們卻更喜歡叫他的綽號“趙得柱”,為凡事“罩得住”之意。


    除了略帶敬仰之意以外,其實調侃的意味還是更為濃厚些,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事他都能罩得住,隻因他善於助人,待人誠懇,工友有事也盡力幫襯,有什麽事也都頂在前麵。


    趙祖龍算是工地上普工之中僅有的大學生,而且還是重點大學,當然還未畢業還隻是在校大學生。他馬上將要升入大三學習,隻因治療多年的疾病需要藥費而來工地上兼職。


    此時,那正在從天際下墜的火流星,又似乎勾起了他一段傷心過往......


    十六年前趙祖龍的父母趙建國與劉翠蘭去山西務工,被當時村裏的人帶去煤礦,豈知禍事從天而降,剛上工不到一個星期,礦上就出事了,瓦斯爆炸,當時下井的二十多人無一幸免,但礦上也是得過且過,僅給予了一萬元的賠償了事。


    “你爸爸和媽媽被煤礦打死了,死了就是永遠都見不著他們咧。”也不知哪位不曉事非的村民,與幼小的趙祖龍開起了玩笑。


    雖然那時的趙祖龍對死亡還隻是模糊的概念,但見不著父母刺激還是激起了他本能的反應。於是他硬是連著三天不吃不喝,炒著鬧著要去外麵找父母,最後還是堂姐趙銀蓮將他哄著,安撫了下來。


    趙祖龍從此成為了無父無母的可憐人,身在鄉村務農的大伯趙建軍就承擔起了對他的兼護義務。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這個鄉村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在一次學校一年級體檢過程當中,由於時至中午氣溫驟升引發趙祖龍鼻血不止,這一現象引起了當時來校體檢醫生的注意,進一步檢查後才發現這孩子居然是白血病,是的白血病,近乎絕症。


    趙建軍拿到這個體檢結果險些暈倒在醫院大廳,還是當時陪同他的女兒趙銀蓮扶住了他。


    “弟弟他沒事吧?”趙銀蓮急切地問道。


    趙建軍眼神失落而迷離,顯得有些呆滯,恍惚地回答道:“沒......沒......沒事。”緊接著就坐在了醫院大廳的條凳上,右手作沉思狀扶著額頭,剛一進入悲痛的思緒,醫院的白衣護士卻來了。


    “你們哪位是趙斌的監護人?”白衣護士向著人群中喊道。此時的趙祖龍還叫趙斌,至於後續為什麽改名就是後話了。


    “我是。”趙建軍從思緒中出來,望著趕來的護士舉手示意。


    護士略帶沉重之色並揮了揮右手,說道:“那跟我來吧。”


    隨即一行三人便走近了醫院的化驗區的一個不起眼的密閉房間。


    “這是蔣醫生,把單子給他吧,讓他看看。”白衣護士向趙建軍說道。


    趙建軍遞過單子,躬身說道:“那就麻煩醫生了。”


    蔣醫生蹙了蹙眉頭,沉重地說道:“問題很嚴重,如果能早化療的話,也許還有希望多維持幾年,至於徹底治療恐怕........”聽到“很嚴重”三字趙建軍心頭為之一震,整個身體都軟了幾分。


    “化療?”趙建軍頓時瞪起了微紅的雙眼。


    蔣醫生遲疑了片刻,繼續說道:“是的,不過本院是鄉鎮醫院設施還不完善,恐怕做不了。我本是市醫院調配到這裏的,所以在那邊多少還有點關係,稍後我拿個電話號碼給你,你去了直接找放射科李主任然後就說是我朋友,至少在費用上會酌情減掉一些,但整體費用仍然會很高。因此具體要不要做?建議你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先給你家小孩開點藥先穩固穩固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筆在一個空白單子上寫了起來。


    趙建軍眼角開始有些濕潤,急切地說道:“不......不......不.....蔣醫生,不用考慮了,直接轉院化療吧。我二弟就這麽一個兒子,如果他有什麽閃失怎麽有臉去見二弟,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要救他才是。”說著他便低沉下了頭,右手扶著額頭作沉思狀,隨即又繼續著說道:“我了解這個病,我在城裏有個遠房親戚,他女兒她才兩歲聽說就是得了這個病,說是屋內甲醛超標引發的,結果五歲就......”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不停地抽泣了起來。


    一旁的趙銀蓮也成了個淚人,哭腔道:“爸,我不想讀高中了,我要去城裏打工掙錢救弟弟,我不要他死。”


    趙建軍兀自低著頭,默默地拍了拍這懂事的女兒。


    蔣醫生看著眼前父女,不由得心生感慨道:“現在的化療費用很高,這恐怕不是一般鄉村家庭能承擔得起的。即便是城裏富人家的小孩得了這個病,花錢也隻是續命而已,一切也隻是徒然啊,不過嘛,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知你是否願意?”


    說到有一個辦法時,趙建軍眼睛頓時瞪大了許多,“什麽辦法?蔣醫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這孩子,今生如不能報,就算來世我......”


    蔣醫生右手虛空下按,擺了擺手讓他不要再說下去,接著說道:“唉,這位大哥倒不用如此啊,此病目前還是世界性難題,屬於絕症,我也不瞞你,目前我正在做一項絕密的試驗,需要人來配合。如果成功的話,你侄子的病說不定還真有希望。”


    剛才那位帶趙建軍他們過來的護士也急忙附和起來,“這位蔣醫生可是市醫院的教授,大科學家呢。”護士有些驕傲地說道。


    趙建軍迫不及待地望著蔣醫生,立即問道:“試驗?什麽試驗?”


    “是的,這是一種“換血”的試驗,但這個試驗並不能確保能治好這個病。這是一種生命科學試驗,我說得通俗一點吧,就是延長人類壽命的一個科學試驗,你考慮下吧,考慮好了,就簽下這份保密協議。”蔣醫生一邊說著,一邊遞給趙建軍一張紙質的保密協議。


    協議內容無非就是一些免責與保密的內容,如果泄密將承擔一切法律責任與後果,如果實驗失敗不承擔責任等。不過此時的趙建軍並不太在意這紙上的內容,隻是略微掃視了一下,再怎麽他也是讀過高中的人,大概內容還是明白的,便宜不可能都讓他占了。


    趙建軍漸漸冷靜了下來。他想到,這個病既然是絕症,確實是花再多錢也治不好的,既然有治好的希望,不如先姑且一試,替孩子爭取活下來的機會。如果一年內病情沒能有所改善,大不了再給孩子做化療,到時候哪怕是傾其所有也要給侄兒續命,這也算是對得起死去的二弟,畢竟二弟當年曾舍命相救於他,那件事終究還是他的錯。想到這裏,趙建軍緩過神來,頷首道:“蔣醫生,那謝謝您!這字我簽了,哪怕有一絲希望也要試一試,隻是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此時倒是蔣醫生有些焦急起來,急切地問道。


    “如果一年內孩子病情沒有改善,能不能提前結束試驗,讓我帶他去市裏做化療,就算花掉所有的錢也要......”


    蔣醫生生怕趙建軍反悔似的,還沒等他說完,蔣醫生立馬堅定地說道:“那是當然,我答應你便是。”


    此時趙建軍毫不猶豫地在監護人一欄寫下了姓名,還顯得有些爽快地在日期上摁上了自己的大拇指印。


    簽了協議之後,趙建軍就與女兒回到了趙家村,這協議總算是給他們留下了一絲希望。


    趙建軍忽地又想起村口的那株千年老槐樹來,傳說此樹有通天般神力,已經守護趙家村人千載,而他更是神聖的守樹人。於是他將希冀的事情寫上字條,將字條在樹下與紙錢一起焚燒,希望侄子能得到神樹的庇佑。


    當時的趙斌,也就是趙祖龍。在不久之後便跟著蔣醫生去了鄉鎮醫院一處地下研究室,開啟了換血人生。


    無疑這實驗應是取得了一定成功,否則這坐在夜空下對著火流星許願的人兒又怎會奇跡般地活了十六個年頭。


    隻是現在的趙祖龍還需要掙錢買蔣醫生提供給他的續命神藥,這種藥叫做“星之藍”。


    “星之藍”是一種藍色的晶體,蔣醫生在電話裏對趙祖龍說這是他研究成果,需要耗費大量成本,不過隻是象征性地收取他一點成本費。


    一克“星之藍”成本大概需要一萬元左右,不過這一克可以為他續命一年。一萬元就能續命一年的壽命對於他來說確實是值得的。不過一年一萬元對於一個步入社會工作穩定的人來說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但對於一個在讀大學生還是有較大壓力的,好在他還有堂姐與大伯盡力相助。


    每次趙祖龍需要購買“星之藍”,都會電話聯係蔣醫生,蔣醫生便會派護士送過來,實際他與蔣醫生已經好些年不曾見麵了。但每次都能從電話裏能感受到他對蔣醫生的敬仰與感恩之情。


    現在的趙祖龍為了續命,才不得不在暑假期間跑到工地上來做臨時工。


    趙祖龍自父母過世那年,養成了看流星的習慣,他很喜歡到大伯家的小平房上麵愜意地欣賞星空,特別是在夏季的晴天,時常一個人對著星空發呆。這樣的愛好卻是因大伯一句安慰之語:你的爸媽已經到了天上,他們化作了兩顆最亮的星守護著你,隻要你想他們了,可以經常來夜空看他們喲。


    趙祖龍每每望向天空,他都要找到天上最亮的兩顆星,當他看到這兩顆星的時候仿佛看到了父母,這可以算是他童年時代最大的安慰了。


    當時趙祖龍又聽人說隻要對著流星許願就會夢想成真,一年當中他當然能看到很多次流星,但他卻暗自對天上的最亮的兩顆星承諾每年隻許一次願望,甚至有時連著幾年都是同一個願望。因為他父母從他記事起就教他做人不能太貪心,要懂得替他人著想,這些善良的本性一直伴隨著他的成長。


    趙祖龍七歲那年麵向浩瀚的星空,在飛逝而過的流星下許下第一個願望,這個願望便是希望能再次見到父母,這樣的願望連續堅持了好些年,結果當然是沒能實現,有一段時間還因此鬱悶了很久,整個人也變得有些木訥且頹廢起來,失去了往日的靈光,即便是這樣好像也沒能打敗他堅持的初心。


    隨著年齡的增長,趙祖龍也漸漸知道了父母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邊的事實,人死不能複生這亙古道理在他腦海中根深蒂固起來。他後來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有好幾次的許願就是希望他的病情能夠早日康複,但是奇跡真的就出現了,他的病真的就好轉起來,並且在幾年後的一次市醫院複查當中,居然大致康複了,於是他每年必在流星下許願一次的習慣也就堅持了下來。


    隻不過蔣醫生電話裏反複強調,表麵上病情是康複了,但是仍要每年堅持服用他的星之藍晶體,否則仍然無法長久。因為這病畢竟還是人類的絕症,豈能真的一勞永逸且輕易解決的呢?對於“治好”他病的蔣醫生,自然是深信不疑的,畢竟這樣的成果足以拿國際大獎了,但他仍然淡泊名利,實在是難得。


    今晚是趙祖龍許下的第十六個願望,準確的說是屬於他的第十六次許願儀式。至於願望真的能成真嗎?這個誰也說不好,因為十六年來有成的,也有沒成的。他的理解是上天之所以不讓他每次願望都成真,是在告訴他做人要知足而立,不可貪心而生。所以對於那些沒有實現的願望,他也認為是正常的,亦或是不夠心誠,天神自然不會應允,不過似乎再見到父母的願望有些過於渺茫,這近近乎等同於神話了。畢竟他可是物理係的高材生,還是相信科學多一些,但是見到父母這樣的發自內心的本能,又加之遇到這難得的火流星,才又不得不嚐試。


    “萬一成真了呢?”趙祖龍的心中仍有著僥幸的希冀,此時見到天上火流星的心情自然是無比欣喜。


    而就在此時,當趙祖龍雙手合十許願之後,天上的那顆流星似乎開始減速了。


    趙祖龍心中不自覺地默念起來:“聖火之星,吾願與爾,星人合一。聖火之星,神的守護,誠心極至,萬星歸一。”


    念到此處,趙祖龍不禁心頭一顫,在內心深處不斷地反問自己,“剛才那詩是我念的麽?”


    就在他思索之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倏然間從遠處高空傳來。“這當然是你念的,這是你意識之中發出來的聲音,因你意識頻率與本座意識發生了共振,所以讓我感應到了你,這裏是地球?你是地球的人類?”那神秘的聲音說道。


    趙祖龍不禁有些駭然,隨即又打了個冷顫,不要忘記這可是在夏季,這聲音出現後令他的頭皮都有些發麻。他心想:“剛才也沒發出聲來啊,隻是在心中默念,這個聲音居然能聽到我心裏的聲音嗎?”


    趙祖龍下意識地抬頭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竟然發現那火流星在他正對麵的高空像幽靈般的盤旋著。


    此時這火流星比先前它墜落之時離得更近了些,仔細瞧去才發現這火流星竟是一個銀色的金屬球體,有足球般大小,表麵圓潤光滑,表麵兀自散發著奇異的彩色火焰。


    倏然間,這個聲音又從空中傳來,厲聲說道:“快回答我,這裏可是地球,你是人類嗎?”


    趙祖龍嚇得不自覺地低下頭,但又忍不住兩眼上瞟,看著那金屬球體,說道:“是的,這裏是地球,我是人類。我是蓉都大學大二學生,您是?”此時的趙祖龍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了,不知是緊張還是恐懼引發的。


    金屬球說道:“你且不用說人類的語言,本座也還在學習階段,當然我也知道這裏是地球,你是一個人類,隻不過想找你確認一下,現在你隻需用意念與我溝通,心裏想著然後用意念驅動就行了,不用發出聲來。”


    趙祖龍坐在二層小樓的欄杆上,一個踉蹌後翻,差點後腦勺著地,但就在即將翻倒之時,一股柔和的力量接觸在了他的後腦將他扶穩在了欄杆之上。


    此時的趙祖龍大腦一片空白,半分鍾才緩過神來,心頭發出陣陣疑問:“這是外星人嗎?第五類接觸,還是第六類?這怎麽辦?逃命嗎?這下完了要被拿去當試驗品了。”


    當趙祖龍在心裏連連發出疑問時,那空中的金屬球似乎振動了一下,又下降了一段距離,離他隻十米左右的高度了,緊接著一個激動的聲音從金屬球中傳來:“你說誰是外星人呢?你才是外星人。你們地球人類定義的外星人應該是生活在地球以外有著生命的生物或者說有智慧的生物,而我就不是生物,怎麽可能是外星人?”


    說到這裏金屬球的情緒似乎亢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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