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眾人則是震驚不已,沒想到顧書毓的死還別有內情。


    顧楓則是眉目閃爍,眼睛直直地盯著顧安,眼中含著一抹驚慌。


    顧安欣賞夠了眾人震驚的表情,這才繼續開口道:“王爺說,睡覺睡死過去也有,但沒見哪個人睡死過去的人還含著笑意的,我爹是整張臉都是微笑著的,根本不對勁兒,為了查清楚我爹的死亡原因,趁著還沒蓋棺,我建議,找個仵作來查查。”


    顧書源和顧書卿聞言才慢慢反應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著悔意。


    差一點啊!差一點大哥就怨死了!


    顯然,他們也識意到了,顧書毓死的蹊蹺。


    顧楓在一邊和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


    顧安見他默默地後退到一邊暗自冷笑一聲。


    開始了,我是做好準備了,你呢?


    顧書源和顧書卿商量了一下,決定問過顧槐再說。


    畢竟顧槐現在才是顧家嫡枝,也是顧家當家人,而且死的還是顧槐的父親,由他做主再好不過。


    而且兩人也有考量,萬一顧書毓的死與家族之人有關,那後果……


    這可不是小事,說小了是有關顧家臉麵的問題,說大了與家族未來都有關係,顧家可不隻是京城這些人,老家那邊還有一村子人呢!


    顧槐接受如此艱巨的任務非但沒高興,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反倒是愁眉苦臉的暗暗瞪了顧書源和顧書卿一眼。


    事關人命,死的還是親爹,他能說不報官查嗎?說了,萬一與家裏人有關,臉麵丟盡了不說,後輩之人如要入仕恐怕也會讓人詬病,說顧家家風不正,曾經出了一個謀害長輩的混蛋。不說,嗬嗬,親爹死的蹊蹺他卻不聞不問,當什麽事都沒發生,讓老爹死的不明不白的,不讓全大魏的人搓他脊梁骨嗎?


    顧槐能怎麽辦?他隻能顧及眼下了,至於後輩有出息的人以後入仕可就管不了那麽多了,實在不行不是還有顧安在麽,讓他搞定得了。


    顧槐當機立斷,表示老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既然有疑問之處就必須查明白。


    於是顧家在這一天當中第二次報了官,大理寺來人很快,這一次劉明逸親自過來了。


    “見過安親王,定國公有禮了,請問,是顧家報的案?”


    劉明逸先是給安親王請了安,又和顧安打了個招呼,隨後就看向了顧槐。


    顧槐立馬上前一步,剛想習慣地衝劉明逸笑笑,卻猛然想到了他剛才在屋子裏笑時差點沒讓一個茶碗給破了相,立即整了整衣服,一臉悲傷地點了點頭。


    “沒錯,是顧家報的案,早上我們已經報過一次案,當時我們沒有懷疑我爹的死因,因為原本我爹的身體就不是特別的好,曾經還有一次中風的經曆,所以也沒多想。


    今日安親王親自前來祭拜我爹,卻發現我爹死的有些蹊蹺,因為我爹死時是笑著死的,安親王爺說不太對勁兒,後來我們也仔細琢磨了一下,好像真的不太對,一個人在睡夢裏過世怎麽會笑著死呢?難道說,我爹做了什麽好夢?


    其實原本我們也是這麽想的,但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少見了,為了能讓我爹安心地走,我們也能安心地將老父親送走,隻好再報一次,請大人前來查明真相,以免我爹是讓人暗害致死。”


    顧槐說了個明明白白,讓劉明逸都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


    沒辦法,顧槐的能力差到讓人崩潰,他前幾十年還從沒有說過如此條理清析的話,猛然來一次還真讓人高看他一眼。


    顧槐沒想那麽多,他隻想說明白後趕緊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如果老爹真是讓人害死的,那麽又是誰?接下來他要怎麽辦?家裏發生這麽多事情,他接下來要如何應付?


    與其說顧槐是長進了不如說是麻爪了,他現在隻想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甚至是有些後悔生為嫡長子,否則這些責任就不用他來背。


    劉明逸聽後想了想,開口問道:“這要找個仵作過來,顧家能否接受開棺驗屍?”


    仵作來了屍體可就不能保存完好了,你們自己可想清楚。


    劉明逸退後一步,將空間讓給了顧家人。


    既然已經報官就想到了這一點,顧家眾人也隻是能視一眼,隨後又看向了顧槐。


    顧槐都要哭了。


    怎麽什麽事兒都要找他啊?關他什麽事兒啊?爹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就不能大家一起商量著來嗎?


    顧槐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顧安、顧寧和顧楓一眼,連帶著顧書源和顧書卿都一掃而過,雖然沒膽子瞪他們,但眼裏也寫上了不滿。


    “行。”


    隻一個字,眾人就聽出他心有怨氣,卻沒有一個人在意的。


    劉明逸也不廢話,轉身就要人去叫仵作。


    “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即便驗屍也不一定非要破壞屍體。”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發聲源,隻見一身白色孝衣的顧嫣俏生生地站在駱榮軒的身邊,臉上無悲無喜,淡漠的如同不是顧家人一般。


    顧書源和顧書卿還沒見過顧嫣,疑惑地瞅向顧槐,顯然是想讓他介紹。


    顧槐歎了口氣。


    他怎麽這麽倒黴啊?怎麽什麽事兒都找他?別人也就算了,現在要他給二位叔叔介紹自己的死對頭的閨女,他怎麽覺得臉些疼呢?


    顧嫣不等顧槐做好心理建設開口介紹,已是衝顧書源和顧書卿點了點頭,微微福身,“我是顧安之女顧嫣,家中行九,現已嫁為人婦。”


    顧書源和顧書卿對顧安一家的事很了解,一聽是顧嫣,就明白她為何會說話了。


    劉明逸笑道:“世子妃有何好辦法說來聽聽,如果能不動屍體是再好不過了。”


    眾人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劉明逸的話。


    顧嫣清冷的嗓音在靈堂外響起,“用一根細長的銀針紮進祖父的肝髒中,如果是中毒而亡,其它地方又查不出什麽,檢驗那裏是最好的方法。”


    眾人似懂非懂,劉明逸卻是心下一凜,覺得顧嫣說的十分的有道理。


    人體的肝髒具有解毒功能,如果毒素太大它也解決不了,人就會死亡,而毒素自然就會堆積在肝髒中。


    所以表麵看不出是中毒死的,也可以從肝髒下手,看看是不是中毒。


    劉明逸衝顧嫣點點頭,“不知世子妃可否親自動手?再去叫仵作還得等一會兒,浪費時間。”


    顧嫣想也不想地點頭,“可以。”


    顧嫣抬腿進了靈堂,其他人也跟了進去,就是心中有鬼的顧楓也跟在了最後進了靈堂。


    顧嫣走到棺材邊,隻淡淡地掃了顧書毓的屍體就判斷出他的確是中了毒了。


    一個人如果是含笑而死,麵部肌肉不會這麽的僵硬,笑容也會這麽大,這像是強行在臉上扯出來的笑,沒有那麽自然。


    顧嫣心裏有了數,從袖口處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極準地紮入了顧書毓的肝髒之內。


    顧嫣等了一會兒又抽出銀針,拿起來看了一眼,隨後走到了劉明逸的麵前,抬手將銀針遞給了他。


    “中毒。”


    不止劉明逸看到了,就連一邊的顧家眾人也看到了,銀針已變成了黑色,顯然是真的中了毒死的。


    劉明逸皺著眉頭並沒有說話,顧家眾人更是噤若寒蟬,這個時候誰都不想冒頭。


    顧安左右掃了一眼,邁步到了劉明逸身邊。


    “劉大人,我顧家既已報官,那就是希望劉大人能查出真凶,為我爹伸冤報仇,劉大人不必多做他想,不管是誰害了我爹,我們顧家都不會包庇此人,劉大人可秉公處理。”


    說到這裏眾人也明白過了,劉明逸之所以半晌沒說話,就是怕凶手是顧家自己人,到時候顧家麵上會不好看,自行處理了凶手,這樣他白忙一場不說,弄不好還會觸犯了律法,讓他再次為難。


    劉明逸知道現在顧家是由顧安說的算,有他出言,自然是不用再擔心了。


    劉明逸點點頭,“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大理寺已經立案,其他人不能再插手。”


    話先說明白,免得以後出說道。


    顧安點點頭,“放心。”


    兩個字道出顧安的態度,劉明逸這下真的放了心。


    接下來劉明逸讓人去大理寺再調人,顧家裏裏外外再重新查證一番,尤其是與顧書毓有齷齪或是意見不和、口舌之爭的都要仔細盤問。


    問著問著,顧楓要京城,顧書毓不肯的事就讓幾個下人說了出去。


    劉明逸咂著嘴把事情在心裏轉了個個,眯著小眼睛想了一會兒,隨後曬然一笑,整理好口供轉身回大理寺了。


    劉明逸怎麽想的沒人知道,但顧安卻知道他欠了劉明逸一個人情,回頭兒得請人喝頓酒。


    顧書源和顧書卿也是此時才知道顧書毓還有這吩咐,遂趕緊問了是怎麽回事兒。


    顧槐磕磕絆絆地把事情說了,不意外地又得了顧書源和顧書卿一頓怒罵,而且這一次還上手了,兩個六十多歲的老爺子腿腳利落地追著顧槐滿院子跑,最後氣喘噓噓地拄著拐棍讓顧槐去靈堂跪著。


    顧楓不想離開而和顧書毓起了些許爭執的事也沒讓顧書源和顧書卿太放在心上,畢竟是大哥嫡親的兒子,還真能因為這點小事兒殺了大哥不成?於是顧楓暫時逃過一劫。


    安親王和安親王妃兩夫妻也不能總在顧家呆著,劉明逸走後他們也離開了,將駱榮軒和顧嫣都留了下來,讓他們幫著忙呼著。


    顧嫣和駱榮軒能幫上什麽忙,兩人一個不通俗務,一個臉冷的跟冰山一樣,讓他們迎客還是待客都不合適,見兩人呆坐在正廳裏跟個佛爺似的,唐氏皺著眉頭又把兩人攆回家去了。


    顧嫣不放心顧安不想離開,顧哲瀚笑嗬嗬地拉著駱榮軒的手腕道:“有哥哥在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回去吧,過兩天有了消息再告訴你。”


    顧嫣聞言最終點了點頭。


    顧哲瀚送走了顧嫣和駱榮軒,轉回頭站在大門外看向顧家的大門。


    定遠候府的牌匾早已在傳旨的當日摘了下去,換上了黑底金漆的“顧府”,換扁,昭告著榮耀了百年的定遠候府正式走向衰敗,先祖的所有功名從今以後隻會在百姓中間提上一兩嘴,如果二十年內顧家嫡枝沒有一個能撐成門庭之輩,先祖的所有榮光也將會泯與眾生。


    顧哲瀚微微眯起眼,隨意掃了眼裝點著白色綢布的牌匾,隨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顧府?嗬嗬,隻怕以後也隻能用這個名兒了!顧府這塊牌匾也將會跟隨整個顧家嫡枝離開京城,從今以後,凡是提到顧家隻會想到定國公府,想到顧安顧哲瀚,再也沒人會想到以前還有一個定遠候府,而顧安就是出生在那裏。


    顧哲瀚邁步進了靈堂,撩袍而跪,在他身邊還跪著同輩的所有兄弟,隻是跪是跪了,卻沒一個人哭的,可見顧書毓在眾兒孫心中的地位如何。


    顧楓在接受盤問後就先回了四房,小屈氏唯唯諾諾地跟在他身後,伺候他換了身衣服又伺候他吃了午膳,這才把臉色陰沉的顧楓送出了房門。


    等顧楓走後小屈氏拍了拍胸口,暗暗鬆了口氣。


    丈夫在做什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這個家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則她也不會有好下場。


    想到要與顧楓和離,小屈氏又皺了皺眉。


    承寧伯府不會讓她回去的,如果真的和離了,她將會無家可歸,而且顧楓也不會放她離開,不管怎麽樣,她在一天就是承寧伯府的嫡女,承寧伯府是否榮耀都不要緊,名兒在這兒擺著,在那些普通百姓和五品的以下的小官當中還算是有權有勢,失去了她這位妻子,沒有入仕的顧楓就更什麽都不是了,因此顧楓絕不會同她和離的。


    小屈氏歎了口氣。


    “難道……,我就這麽認了?”


    小屈氏喃喃自語聲回蕩在空落落的屋子裏,與十幾年前她嫁進定遠候府時滿屋的金樽玉盞相比相差千萬,顯得小屈氏更加的淒涼。


    一滴清淚滴落桌案之上,與婦人銀簪上顆顆的白色珍珠相映成輝。


    小屈氏自嘲地笑了笑。


    和離不成還能殺了他是怎麽的?算了吧,就這樣吧,如果老天爺真要她死,誰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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