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諾言神通廣大,隻用了短短幾天就辦妥了出國手續。


    我們決定提前出發,一來為了避世,二來也是閑著。我跟ray要了長假,起初他不肯批,後來我實話實說,他才放行。


    一大早到達機場,我們的行李不多,但有一大箱是禮物,周諾言拿去托運,我大大方方站在人群中央等他。有時候很慶幸自己隻是一個模特,工作的時候濃妝豔抹,卸了裝就判若兩人,除非遇到眼力特別好的,否則不太容易被認出來。


    一個橘紅色的橡皮球滾到腳邊,我彎腰拾起,大柱子旁邊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笑嘻嘻地衝我蹦躂過來,大約隻有四五歲,圓嘟嘟的小臉像個蘋果,說話奶聲奶氣。


    我蹲在地上跟他玩了一會兒,遠遠地看見周諾言過來。把小孩送還到他父母身邊,我朝他迎上去,正要說話,卻聽見他手機響了。


    我幾乎可以肯定是蔣恩愛打來的,這是女性獨有的直覺,不需要推斷的理由,但百分之百正確。那個紅得刺眼的口紅印又浮現在我的腦海,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我從沒有看見過那件襯衫,我還會不會那麽堅定地維護沈蘇?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看見周諾言的臉越來越白,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聽見他結案陳詞似的說了一句:“我馬上過去,你等我。”


    瞬間,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上的飛機,隻記得在機場跟周諾言吵了一架,他讓我先走,他處理完事情再過去,我問他是不是因為蔣恩愛,他叫我別亂想,我追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要緊的話我留下來陪他,他斷然拒絕,仿佛我多留一刻對他都是一種折磨。


    忽然覺得身心疲累,我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努力去挽回到底有沒有意義?


    抵達墨爾本,婆婆親自到機場接我,明明之前說好兩人同行,我形隻影單地來,她卻一句也不多問,顯然周諾言已經交代好。


    麵對婆婆的殷切關懷,我不得不強打歡顏。大概是為了補償我,她對我嗬護備至,我在這裏不過隻停留短短數日,可方方麵麵她都為我打點妥當,從喜歡吃的食物到臥房的擺設。即使得到這樣的厚待,我在墨爾本的第三天還是病倒了。


    之前在國內就有的症狀一下子嚴重起來,上吐下瀉,頭疼,我以為是水土不服,也沒放心上,他媽媽要帶我去醫院,我不肯去,一心隻想睡覺,日以繼夜地睡。白天很少出去溜達,醒著就跟婆婆坐在小花園裏聊聊天,她的房子外麵是一個私人花圃,她每天都騰出時間來打理,有時隻是把花盆搬到陽光底下曬曬,她仍幹得不亦樂乎。有次我在花園裏澆花,她在旁邊看著我,突然提議給我畫張像,我欣然應允,後來那幅半米來寬的油畫被她拿去鑲上框架,就掛在她的書房裏。


    周諾言遲遲沒有過來,也不說理由,甚至不與我聯絡,我打回去的電話他不接,等他主動打來,我也不想接了。


    他媽媽在我麵前替他說盡好話:“諾言一定是被工作絆住來不了,沒關係的,就是一個婚禮而已,形式嘛,明年讓守信夫妻倆回國去看你們,碧璽,諾言這人平時是嚴肅了點,可他對你是一心一意的,要是有什麽疏忽,你別憋在心裏,盡管跟他說,他疼你都來不及,怎麽舍得委屈你?”


    我聽後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好半天才忍住,低聲說:“我知道。”


    她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你們啊還太年輕,覺得吵架鬥氣沒什麽,其實很傷感情的,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不容易,吵一次感情要少掉一點,吵到最後感情就沒了,看你怕不怕!”


    “真的……會把感情吵沒?”我將信將疑地問,心想如果這樣,那周諾言大概已經不愛我了。


    “你信不信?”她笑著看我,目光充滿了慈愛,“孩子,聽我的話,有什麽不開心的不滿的,全都說出來,跟諾言開誠布公地談,你賭氣不理他隻會把他越推越遠,你們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雖然你們認識很多年了,可結婚才半年吧?”


    吃過飯,我在一樓的客廳看電視,算好時間給他打電話,響了很久他終於接起來。


    “諾言,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盡量把語調放得輕柔。


    “嗯,有事麽?”他漫不經心地回應我。


    我咬了咬唇,很沒骨氣地說:“嗯……沒什麽,我想你了。”


    他沉默了一下,說:“身體怎麽樣?媽說你精神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不行就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這兩天好多了。”磨蹭了好一會兒,我支支吾吾地說,“諾言,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所以才不肯過來?”


    “不是,別亂想。”


    “那你為什麽不來?結婚前不是說好,你陪我去維也納的麽?你過來好不好?婚禮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維也納。”


    我按捺住極度的不安等了良久,聽見他緩緩地說:“對不起,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我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說到底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不說話,連一個字都吝嗇給我。


    “如果我在墨爾本快死了,你來不來?”


    他在那頭微微歎息:“傻瓜,怎麽每次跟我生氣就咒你自己?碧璽,以後不要這樣,你會長命百歲,即使……我不在你身邊。”


    我的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後悔說什麽死不死的。


    “婚禮一結束我就搭機回去,我們當麵說清楚,如果你想跟我離婚,也請當麵說。”不等他回應我就掛線,在電視機前坐到深夜,腦中無數過往的畫麵紛遝而來,洶湧如潮水將我淹滅。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婆婆在樓上叫我,我趕忙高聲應了一句,倉惶站起就要上去,不料眼前陡然一黑,人委頓在地上,很快失去了知覺。


    婆婆叫了救護車送我去醫院,在路上我就醒了,心裏害怕得要命,我長這麽大從沒平白無故暈倒的經曆,記得上大學的時候,隔壁班有個男生,壯得像頭牛,一次上完體育課後就暈了,火速送去醫院,診斷出來竟是腦癌!


    我一邊發抖一邊想,別好死不死地被我這烏鴉嘴說中了——周諾言,我要真是快死了,也不稀罕你來不來了!可是你說我會長命百歲的……


    婆婆看出我心中的驚惶,不住地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快到醫院了……”


    在病房裏膽戰心驚了一個晚上,一位神態嚴謹的女醫生過來宣布結果——


    懷孕!


    居然是懷孕,我一聽就傻眼了。


    回到家,婆婆第一件事就要給周諾言打電話,我輕描淡寫地攔下了,讓她務必幫我保守秘密,我訂了後天的機票,觀禮完畢就回去。


    婆婆心領神會地笑說:“明白,你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但笑不語,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莫大的驚喜,希望對他來說不是驚嚇。


    長途飛行讓我的身體幾乎吃不消,胎兒已經快兩個月,因為最近一係列變故,再加上我的例假向來不準,有過兩三個月不來的前例,以前看婦科,醫生說我子宮寒,將來很難懷孕,所以即使孕吐明顯,我也壓根沒聯想到那方麵上去。


    下機後打車回家,昏昏沉沉睡了一上午,醒來周諾言還沒回來,我隻好打他手機,他又沒接。我靈光一閃,跑去翻看他書桌上的台曆,看見他在今天的日期旁邊注明指導手術這幾個小字。於是去他們醫院,正好趕上午休時間,科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周諾言也不在,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沒開動的便當,還有一個包裝精美的奶油蛋糕,上麵擱著一張卡片,我隨手拿起來看,頓時手腳冰涼。


    是周諾言的字跡,寫著:“恩愛,謝謝這段日子以來,你寸步不離的陪伴與守候,在我最慌亂無助的時候。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不由自主默念了幾遍,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你在幹什麽?”


    周諾言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麵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還有……驚慌,尤其是看到我手裏拿著賀卡。


    “你不想去墨爾本,你可以坦白跟我說,你不想跟我去我不會逼你,我對你有多麽內疚你知道的,你一直不來,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麽苦衷,可原來你是故意支開我,好跟蔣恩愛纏綿廝守!”我看著這個男人,我深愛的、迷戀到不可自拔的男人,他最終還是背叛了我。


    他與我對視的眼瞳有些黯淡,黑沉沉的,看不真切。


    “對不起。”他隻簡單說了這一句,並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我氣得渾身發抖,仿佛墜入一個冰窟,“你們……”


    “就是你想象的那樣,”他頓了一頓,移開視線不看我,“有些事情不自禁。”


    “什麽叫情不自禁?”我被這個詞刺激了一下,瞬間失去理智,抓起桌上的文件夾,朝他身上砸去,“你是在報複我麽?因為我幫了沈蘇,所以你用蔣恩愛來報複我?”


    他居然不閃不避,巨大的聲響引得外麵走廊的人紛紛探頭詢問。周諾言過去關門,若無其事地敷衍了幾句。


    “不是報複,我隻是覺得,我們並不適合做夫妻,我們的性格不適合。”他把文件夾撿起來,放在桌麵上快速整理了一下。


    我淚如雨下:“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們不適合的?你七年前就該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當初為什麽要向我求婚?也是一時情不自禁?”


    收拾完畢,他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忽然笑了笑,“好吧,我說實話,跟你結婚是因為我厭倦我們以前的相處方式,無休止的爭吵是人都會累,我以為結婚會有所改變,可結果卻讓我很失望,你捫心自問在意過這段婚姻麽?平安夜之前,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要再跟沈蘇見麵,你聽進去了麽?你從來就不把我的話放心上,我跟他打架是一時衝動,可是我怎麽都想不到會有那樣的下場在等我,何碧璽,你不要覺得你才是受害人,我也是,我對這份感情死心了,不想再繼續下去,我想盡快抽離,恩愛是個好人選。”


    “沈蘇那件事是我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你,可是你們在一起多久了?開記者招待會之前我就看見你的衣服上有她的口紅印,難怪你讓她住進來……”


    “口紅印?”他微微有些錯愕,很快又鎮定下來,“不錯,在那之前我就動搖了,如果不是你誣陷我酗酒打架,可能我沒這麽快下定決心。”


    我拚命死咬著下唇,怕自己會哭出聲來。他沒看我,說完目光盯著屋裏的某個角落,臉色慘淡,神情變幻莫測,不知在想什麽。


    “夠了,碧璽。”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淡淡地說,“就算是我錯了,是我移情別戀,我會找律師把大房子轉到你名下,另外我會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


    “我不要。”我心灰意冷,抹掉臉頰上的淚水,瞥見自己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我摘下來,用力投進旁邊一個盛著水的玻璃杯裏。


    我決定盡快搬出去。


    我不要他的錢,不要他的大房子,我恨不得將七年來所有他給的東西都還給他,跟他撇到一幹二淨赤條條離開!


    回家收拾東西,打算去方文琳那暫住幾天。


    已經晚上六點多,我麻木地坐在地上,把衣服和重要證件放進皮箱裏,這時手機響了,我看了看號碼不想接,按掉之後繼續埋頭整理,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麵屬於我的東西隻有那個懷表,什麽東西都可以不要,唯獨這個是一定要帶走的。


    可是,我翻遍整個抽屜,怎麽也找不到它。


    我以為是自己隨手亂放,可想來想去除了那天被蔣恩愛拿在手裏看過之後,我就再沒去碰了。聯想到她那天的行為,越想越覺得她可疑,隻是我想不通她要一個壞了的懷表有什麽用。難道是因為她知道那個懷表對於我的意義,所以故意拿走,想借此打擊我?可是她為什麽想打擊我?她搶走了我最愛的男人,再拿走我珍視的東西向我示威?


    這個謎團讓我坐立難安。


    我決定找她問個明白,匆匆走到樓下,忽然意識到不知道上哪去找人,打她手機她沒接,我隻好打給郭奕。


    郭奕說:“恩愛啊,她正在醫院觀摩一場高難度的手術,對了,是諾言現場指導的,這種手術之前就他做的,這下他揚眉吐氣了,我們院長親自請他回來……哎,你不是去墨爾本了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我匆匆掛了線,立刻打車去醫院。


    手術還沒結束,我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她,病人的家屬紛紛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緘默,生怕一張口就會爆發。


    “她是誰啊?”


    “不知道,是小泉的朋友麽?”


    “以前沒見過……”


    我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小泉就是躺在裏麵的人吧,他的親人個個眼角猶帶著淚痕,而我則酷得像來索命的煞神,惹人厭惡。時間在慢慢流逝,周圍的歎息聲、哭泣聲不絕於耳,坐在我身旁的老婦人從默默地抹眼淚到聲淚俱下。


    我沒法不動容,僵硬的表情也有所鬆動,扭頭安慰她:“您別太擔心,手術還在進行中,他會沒事的。”


    “我孫子命不好,生下來就多災多難,好不容易養大,昨天剛過了十四歲生日,這次要是挺不過去,我……我也不想活了……”她傷心欲絕。


    她的家人圍過來勸她,大概是她的兒子子侄之類,好說歹說,卻沒一個能勸得住她。


    我自覺縮到角落裏去待著,惱怒的心情被這麽一打岔,似乎好轉了一些。世間任何紛爭,在關乎生命麵前都是微不足道的,我自煩惱我的,他們悲傷他們的。


    手術燈終於暗了,門被打開,一群護士和醫生湧了出來,周諾言走在最後麵,低著頭跟身側的人交待什麽。


    我沒過去,躲在拐角處遠遠地看著。


    蔣恩愛從我身邊經過,她正跟旁邊的人說話,沒留意到我的存在。


    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她吃了一驚,看見是我輕笑了一聲。


    “你幹什麽?”她問了一句,隨即遣她同事先走。


    “我有話問你。”


    她回頭掃了一眼,不太情願地說:“現在?我跟你沒什麽話說。”


    我深吸了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不想跟你在醫院裏吵,蔣恩愛,我問你,為什麽要拿走我的懷表?”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如果她的表情能配合得好些,我會以為自己誤會了她,但她明顯是在說謊。


    我冷笑:“敢做就要敢當,你有什麽不滿大可以衝著我來,背地裏耍這種偷雞摸狗的手段,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擊我?蔣恩愛,你真不配穿這身白大褂。”


    “你——”蔣恩愛怒視我,忿恨的目光在我臉上打了個轉,卻投在人群中的周諾言身上,“沒錯,是我拿的,不過你來晚了,我已經把它丟進海裏。”


    “你說什麽?”我又驚又怒,“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已經把它丟進海裏——”


    “啪”地一聲脆響,我摑了她一巴掌。她沒有料到我會突然動手,一下子懵在原地。


    “何碧璽,你居然敢打我?”她回過神來,震驚與羞憤溢於言表,“我告訴你,我是丟了它,我還把它放在腳底下踩得稀巴爛才丟掉的!如果何長清還活著,我一樣不會讓他好過。”


    我有點發怔,“你認識我爸爸?”


    蔣恩愛惡毒地笑起來,“要不是那天看到照片,我做夢都想不到你就是何長清的女兒,更不知道原來他七年前就死了,真是老天有眼。”


    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得指骨都有些泛青,“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她沒反抗,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楚,“我答應周諾言不說的,既然你這麽想知道,不如自己去問他。何碧璽,你這輩子最走運的就是有周諾言護著你,要沒有他攔著我,你以為你還可以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麽?”


    直到這一刻,我才嗅出事態的嚴重,這不是普通的爭風吃醋,聽她語氣,好似隨時要上升到她死或我亡一般,最糟糕的是,仇恨的根源還不在我身上,而是在我過世多年的父親那!


    周諾言過來拉我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推開他。蔣恩愛看了他一眼,發出一聲尖銳的笑,然後轉身走了。


    “碧璽,”他擔憂地看著我,臉色慘淡,“給我點時間,聽我解釋。”


    我心裏被極大的恐懼填滿,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趁我精神恍惚,他飛快地把我拖進了他的辦公室,繼而閉門反鎖。那個病人尚未渡過危險期,他還不能離開醫院,甚至連我們的交談都要長話短說。


    “碧璽——”他拉上窗簾,伸手就要碰我的肩膀。


    我後退了一步,死死地盯著他,“蔣恩愛是我爸爸的學生?”


    他搖了搖頭,低沉的聲音帶了點無力,“或許你不知道,九年前你爸爸被單位調派去西江市的幾所高校做學術交流,其中一所學校就在我們醫學院附近,你爸爸盛名在外,當時我們院很多人都想方設法過去聽講,包括……恩婕。”


    我變得局促不安,甚至不敢去想接下來可能會聽到的。


    他繼續說下去,“恩婕對你爸爸的學術演講很感興趣,正好她那學期選修的課題也是那方麵,所以一連三天,她都去聽了,我當時忙著幫導師做實驗,疏忽了她,等我意識到有什麽不對的時候,她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爸爸了。”


    我幾乎把下唇咬出血,深吸了口氣,輕飄飄地問:“你的意思是說,我爸爸確實如傳言中的那樣,和女學生發展師生戀,而那個女學生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蔣恩婕?”


    “對。”他避開我的視線,不願看我。


    “不可能!”我急得跳起來,簡直怒不可竭,“我爸爸不可能做那種事,他那麽愛我媽媽,怎麽會跟蔣恩婕扯上關係?這一定是個誤會!你、你親眼見到她跟我爸爸在一起了?你親眼看到我爸爸接受她了?你不過是道聽途說,主觀!武斷!因為你的心偏向蔣恩婕,所以她說什麽你都信,我看這根本就是她一廂情願……”


    “夠了!”他低低吼了一聲,目光悲哀地落在我臉上,“恩婕十九歲生日那天,你爸爸答應陪她一起過,當時我就站在恩婕的身邊,看著她興高采烈地跟你爸爸通話,為了那個約會,她費盡心思計劃了很多節目,但是你爸爸卻失約了。那晚,恩婕喝了很多酒,拿著酒瓶跑到教學樓的天台上去吹風,她打我手機,跟我說她有多愛你爸爸,我承認我很嫉妒,我掛了她的電話,不肯再接,不久收到她的短信,她求我過去陪她,我沒有理會……碧璽你知道麽?我這輩子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那晚沒有馬上去找她,如果我可以放下芥蒂,好好陪她說說話,也許,她不會選擇從十二層跳下去……”


    我俯下身,不可抑製地吐起來,搜腸刮肚。周諾言要扶我,我邊吐邊往後躲,眼淚嗆了出來,眼前一片模糊,真是狼狽無比。我對蔣恩婕的死因感到震驚,心裏揪疼起來,但我是個涼薄的人,疼痛並不因為別人。


    過了好一會兒才稍稍緩和過來,卻沒力氣站起身,隻是仰著頭看他:“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何長清的女兒?在收留我之前?”


    他不由分說抱我到旁邊的沙發上,拿礦泉水給我漱口,一臉沉痛地說:“碧璽,我希望你明白一點,或許當初我是刻意接近你,但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我茫然地重複了一遍,笑起來,“原來真的是你刻意安排的。”


    我抬頭看他,好像不認識他一般。


    “如果不是蔣恩愛,你打算一直瞞我?”


    “我是不想讓你知道,”他承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選擇,我也寧願不要知道,可惜你做得不夠徹底。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是我?你明明是先遇到了琥珀。”


    憑良心說,何琥珀絕對比我有魅力,那時候她十八歲,風華正茂,任誰看了都要驚豔,我跟她站一起就是個陪襯,不解風情,還總是作中性打扮,一天到晚穿著白t恤和背帶牛仔褲。再則,何琥珀當年對他是一見傾心的,我想不通周諾言為何要退而求其次。


    這次,他明顯遲疑了一下,才說:“恩婕死之前在電話裏跟我說,你爸爸失約是因為要趕回去慶祝你得了全省數學競賽一等獎……你爸爸經常在恩婕麵前提起他兩個女兒,尤其是你,他說你跟恩婕有很多地方相像,所以——”


    他沒說下去,我冷笑了一聲,接口:“所以你好奇,想看看到底像不像,更因為你認為我爸爸疼愛我甚於疼愛琥珀,所以你放棄何琥珀,把目標轉向了我。”


    他皺了皺眉,試圖解釋:“碧璽,我承認當年收留你時我動機不純,但事實上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幹什麽,我並不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我是恨你爸爸間接害死了恩婕,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想過要把仇恨發泄在你身上。”


    “也許你是沒想過,”七年來與他相處的一幕幕潮湧而來,沒完沒了的爭吵,還有一次次比翻書還快的翻臉,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可是,你的潛意識就是有這個念頭,不然你不會留我在身邊。你收留了我,看我這個傻瓜陷進去,你一開始可能還覺得很得意,折磨了我不就等於是替蔣恩婕報仇了嘛,可惜你心不夠狠,你不該對我心軟,一旦你對我有了感情,你會覺得枉顧死去的人,你會比我更痛苦,所以你對我的好總是反複無常、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到頭來既折磨了我也是在折磨你自己,周諾言,我可憐你。”


    “碧璽——”他表情沉重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驚異。


    大概是我過於平靜的反應嚇到了他,天曉得我是很想憤怒,很想爆發,但乏力惡心的感覺無休無止地糾纏著我,讓我隻覺頭重腳輕,昏昏欲睡。又堅持了一會兒,到底敵不住來自骨子裏的疲倦,眼前瞬間黑了下來,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躺在一張病床上,換上了幹淨的病服。周圍白茫茫一片,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簾,白色的被子床單,連晃過的身影都是白色的。


    等適應了光線,我定睛看了看身邊的人,卻不是周諾言。


    “醒了?覺得怎麽樣?哪裏不舒服?”護士笑容可親,俯身試了下我額頭的溫度,“你發燒了,不過不敢給你打退燒針,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怕影響胎兒。”


    我有所觸動,虛弱地說:“胎兒……”


    “是啊,你懷孕了,寶寶都快兩個月了……”


    她以為我不知情,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我的神經又叫囂起來,腦子裏像是有一把錐子在不停地往深處鑽。我不想表現出來,忍耐地望著天花板。


    她大概是見慣了病人的冷漠,匆匆出去又回來,說:“周太太,你起來喝點粥吧,是周醫生先前特意吩咐的。”


    “他人呢?”


    “周醫生在手術室裏,昨天有個病人沒有渡過危險期,正在搶救,如果再不行就沒希望了,幸虧是遇到周醫生,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要換別的醫生,這種情況早撒手不管了,可惜他不能親自操刀,不然成功的幾率會更大些……最可憐的還是病人家屬,那孩子的奶奶都快八十歲了,萬一搶救不回來,白發人送黑發人,慘啊……”她一邊做惋惜的感慨,一邊手腳麻利地將粥盛在小碗裏,端到我麵前。


    是皮蛋瘦肉粥,我沒有食欲,“放著吧,謝謝你。”


    護士笑著說:“沒胃口是吧?多少吃一點,你是有身子的人。”


    我坐起來,吃了小半碗,誰知她一離開,我又衝到衛生間去吐了個幹淨,疲軟地蹲在地上,渾身上下都難受,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懷孕的女人都像我這麽遭罪,忽然想起我媽,不由悲從中來。


    正午時分,周諾言過來看我。護士跟他說我在午休,其實我早就醒了,隻是不知如何麵對他,幹脆閉著眼睛裝睡。


    他遣走護士,拉了把椅子在我床邊坐下。


    我的臉背向著他,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摩挲,略顯冰涼的手指一遍遍劃過我的皮膚,仿佛無聲的訴說。我感覺到他情緒很低落,甚至是哀傷,但我不確定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其他。


    這個男人,我始終不懂。


    “碧璽。”他低聲喚我的名字。


    我想睜開眼,轉念一想,仍是不動。


    “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不想跟我說話。”他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倦意,有些沙啞。我靜候片刻,聽見他說:“剛才有個病人過世了,從我接手這個病例到今天,前後不過一個多月,他患的是絕症,可是他才十四歲,如果早點治療,他的生命不會這麽短暫。”


    我慢慢轉過頭去,對上他墨黑深沉的眼瞳,“我以為你看慣生死。”


    他自嘲一笑:“我也以為是。”


    我想說的不僅僅是這一句,其實我想說你不能坦然麵對生命的逝去,是因為那個生命過於年輕,花一樣的年華,尚未盛放便已枯萎。


    我們相對無言,有些話根本不用說出口,而有些話即使說出了口也是無用。我爸爸和蔣恩婕的事像一根長長的刺紮在了我心上,身邊的這個男人牽係著那混亂不堪的過往,看到他,我就會想起我爸爸,還有蔣恩婕的死。我記憶中的七年,以及他隱瞞了我七年的秘密,現在全部放在陽光底下曬,我沒有絲毫憤怒,有的隻是深深的無力,我想當這一切不存在是不可能的,除了失憶,再沒有更好的方法。


    “周諾言,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移情別戀,我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明天我們就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從此分道揚鑣,不要再見。”


    “我現在不想跟你離婚。”他把臉貼在我的手心裏,用一種央求的語氣說:“碧璽,把孩子生下來好麽?”


    我看著他,慢慢把手抽回來,“不,我要打掉它。”


    當晚,他整夜守著我,半步也不離。


    因為燒還沒退,我半夜口渴醒來兩次,每回一睜開眼睛,他就及時地將水杯和吸管遞到嘴邊。我勸他去休息,他不肯。


    第二天他去開早會,我很自覺地吃了護工送來的早餐,等她把碗筷收拾出去,我換上自己的衣服離開醫院。


    在計程車上,我給周諾言發了條短信。


    紀小鞠打我手機,讓我早上十點去公司開會,談拍兩生花第二輯的事宜。等我匆匆趕到,何琥珀已經在那裏,看得出她很重視這次合作。我在何琥珀身旁坐下,低聲說:“等會兒一起走,有事跟你說。”


    她無聲地挑了挑眉,算是回應。


    因為事先有過合作,這次駕輕就熟,主要是跟何琥珀討論工作時間,她不是公司的人,所以酬勞高不說,還事事都要遷就。


    我找ray私底下談,跟他說了我的想法。


    “你不想接這個工作?”他很意外,追問我原因。


    我想了想,坦白地說:“我懷孕了。”


    他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向我道喜,然後說:“碧璽,如果是你身體方麵的原因,我可以做適當調整,比如將拍攝日程提前跟縮短,凡事以你為先,把你的幾組鏡頭集中起來,分幾天來拍,其餘的事我自會安排,這樣你看可以麽?”


    “看來我又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我跟公司有合約,想完全推掉是不可能的,而且就我目前的情況,不管做不做人流我都得先抱住這份工作,它對我來說不再是錦上添花,而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了。後來我聽紀小鞠說,公司通常會規定旗下的模特在合同有效期內不準懷孕,但因為當時我是被公司臨時相中的,找來拍兩生花的,再加上那時我已經結婚,所以很多苛刻規定事先沒講明,現在也不好說。


    坐進何琥珀的車裏,我靠在座位上,感覺到胃又開始翻騰。


    “什麽事?說吧。”末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補了一句,“你找我準沒好事。”


    我沉吟片刻,直接切入主題,“你聽說過蔣恩婕這個人麽?”


    她臉色大變,卻故作鎮定地問,“誰?不認識。”


    我知她在說謊,幹脆說:“她家裏人找上門來了。”


    “什麽?”她倏地直起身子,勃然大怒,“他們找你了?憑什麽?我還沒找他們算帳呢!”


    我抓住她的胳膊,緊張兮兮地問:“你知道怎麽回事是不是?爸爸跟蔣恩婕到底發生過什麽?蔣恩婕真的是為了爸爸自殺的?”


    她嘴角抽搐了兩下,摔開我的手,“我哪裏知道發生過什麽,你問我也沒用,那女學生自己要死要活,關爸爸什麽事?”


    “你明明知道些什麽,不然你慌什麽!”我看出她神色有異,何琥珀撒謊的本事是很了得的,但是她有個不好的毛病,就是生氣的時候很容易自然流露。


    她瞪了我半晌,說:“我隻知道那個女學生當年瘋狂地追求爸爸,後來還鬧到跳樓自殺,事發後學校差點因為輿論開除爸爸,那陣子挺煩的,媽媽都不怎麽讓我出門,再後來怎麽樣我真的不知道了,沒人敢再提,人都是善忘的。”


    “那媽媽呢?她有沒有說過什麽?你天天回家總知道的吧?”我對當年的事是一無所知,初中三年被爸媽送去寄宿,學校離家有點遠,又是軍事化的模式管理,經常一個禮拜都不能回家一次。何琥珀那時候正上高中,走讀。


    她白了我一眼:“你以為爸媽會當著我的麵討論?”


    我頓時無語。我媽外柔內剛,何時何地都從從容容,就算有天大的事,她也不會表露在臉上。想到這裏,又是一盆冷水迎頭潑下,原以為可以從何琥珀嘴裏掏出隱情的。


    “你手機響了。”她看我魂不守舍,抬肘捅了我一下。


    我慢吞吞從包裏取出手機,是周諾言,意料之中。我猶豫著接是不接,何琥珀把頭湊過來看,奇怪地問:“你老公耶,怎麽不接?”


    我到底還是掐了線。何琥珀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開門出去叫她的助理跟司機上車。我的手機又響了兩次,我沒有勇氣接聽,最後關機作罷。何琥珀帶我去她家,她已將原來的那套房子賣掉,現在住的公寓可能是新買不久的,麵積不是很大,但在海邊,頂層。


    她助理送我們回來後就離開了。何琥珀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說:“要水要吃的,自己拿。”然後跑去房間換衣服。


    我沒精打采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忍不住去想周諾言大概要急瘋了,但他緊張的是我肚子裏的孩子。他都已經不愛我了,也不打算跟我過下去了,何必對這個孩子執著?以他的條件,多的是女人願意為他生孩子。


    何琥珀從房裏跑出來,晃著手機說:“周諾言打來的,你什麽意思?”


    “別說我跟你在一起。”


    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一邊按下接聽,一邊走去廚房燒水。


    我不由豎起耳朵,聽見她確實沒出賣我,一顆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半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猶豫了好久,把手機打開。短信的提示音不斷,除了方文琳的一條,其餘全部是周諾言發來的。我短信還沒看完,周諾言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我愣了一下,狠不下心再掐線,隻好接起來。


    “碧璽,你在哪裏?”他的聲音焦灼得幾乎像要燃燒,不等我回答,又說,“我現在去找你,告訴我地點。”


    “你不要來,我不想見你。”我低低地說。


    “你躲起來能解決什麽問題?”


    “我不知道……”


    他沉默著,隻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他說:“你不願麵對我也可以,但不要躲著我,你有了身孕,胎兒很不穩定。”


    “我跟你說過,我不會留下這個孩子。”我的眼淚忽然掉下來,說這話時我有點不舍,心痛到極致,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其實我內心是十分渴望和他擁有一個孩子的,最好是男孩,有一雙像他那樣漂亮的眼睛。


    但是現在……


    “碧璽,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幫你找一位最好的婦科醫生,讓我陪你。”


    “不用了,我雖然沒什麽用,但勇氣還是有的。”


    他沉默良久,說:“對不起,我隻是想為你再做點事。”


    “沒那個必要,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掛了線,我拿被子蒙住頭哭個痛快。何琥珀忍無可忍地來敲門,我哪裏管她,兀自傷心。她自己拿鑰匙開進來,一把扯掉被子,說:“沒出息的家夥!爹媽當年走的時候也沒見你哭成這樣,天要塌下來了?”


    我抽抽噎噎地頂回去:“你把感情當遊戲,贏了風光得意,輸了就找個人來替,你真正愛過誰?你跟周守信做了這麽多年夫妻,說離就離,哪有半點情意?你根本沒有付出過感情!”


    她沒料到我還有心情跟她拌嘴,愣了一下,不屑地說:“就你們的愛情最偉大,行了吧?”


    我不再理她,等哭夠了,抬頭瞥見她還在我房裏,呐呐地問:“你怎麽不去睡?”


    “你吵死了,我怎麽睡?”她坐到我身邊,一臉凝重,“你跟周諾言吵架,是不是和當年那個女學生跳樓有關?”


    我也不瞞她,把蔣恩愛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她聽。講到關鍵時刻,她那兩道細細的眉毛越挑越高,最後整個人跳起來,反應比我還激烈。


    “真沒想到,周諾言當初接近我們是另有所圖!”她似乎心有餘悸,眼睛瞪得渾圓。隔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又問我:“你打算怎麽辦?難道就這麽躲一輩子?我頂多收留你幾天,周諾言那麽聰明,隨時可能找上門。”


    “我們要離婚了,”我猶豫了一下,說,“他有了其他女人。”


    “什麽?這怎麽可能?”何琥珀震驚,半晌說不出話,好像這個消息比剛才的來得勁爆。


    徹夜未眠,一大早我去方文琳那,我隻跟她說自己遭遇婚變,無家可歸,她跟何琥珀一樣覺得不可思議,但大方表示歡迎我隨時過去。她還幫我回去拿了行李,正好遇上周諾言在家,她痛罵了他一頓,回來說給我聽,安慰我說,這個世界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難道還少?可是當我跟她說我懷孕的事,她望著我的目光充滿了憐憫,讓我幾乎承受不了。


    工作安排很快下來,任務並不重,ray也很照顧我,我用一周時間就完成拍攝,之後我深居淺出,與外界減少接觸,不敢讓別人知道我跟周諾言之間的事,生怕被人追問緣由,要是再上一次頭條,我們恐怕都活不成了。


    有次我去公司拿樣冊,在電梯口遇見沈蘇,我主動同他打招呼,自從平安夜那晚之後,我就不曾跟他單獨說過話,除了避嫌,我對他不是不怨,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


    他看著我,輕聲說:“你瘦了。”


    我笑了笑:“嗯,最近在減肥。”


    他自然不信,但沒再說什麽。


    我樓層到了,跟他道別。他突然叫住我,說:“我月底要回巴黎了,總部的意思。”


    “哦,很好啊,一路順風!”我由衷地說。


    他稍一遲疑,終是說了出來:“碧璽,我會在巴黎等你,如果哪天,你想通了,隨時告訴我,你有我的私人郵箱,那是為你而留。”


    望著他依然執迷的目光,我挑了挑唇角:“你打算等我幾年?沈蘇,不要說一輩子,一輩子太長,沒有人可以預見,可能你現在信誓旦旦說等我,下個月,或者過了年,你就已經不想等了,愛情從來都難以捉摸,誰敢承諾一生隻愛一人?且行且珍惜吧,保重了。”


    我一直沒去做人流,預約了時間,又一次次找借口推掉。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我為什麽不要這個孩子?是因為周諾言的背叛,還是因為他收養我居心不良,如果是前者,這個孩子我又不是專門為他生的,它也是屬於我自己的。如果是後者,那跟孩子有什麽關係?我憑什麽扼殺它生存的權利?


    方文琳對我恨鐵不成鋼,說,你是想拖到不能打的那一天吧?她以前覺得周諾言什麽都好,知道他不忠之後對他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轉彎,她比我冷靜理智得多。


    不過,她的話提醒了我,我谘詢醫生,她卻憂心忡忡地說因為身體原因我很可能保不住孩子,我簡直茅塞頓開,一切都講究緣分,我跟周諾言,還有和他的孩子。


    既來之則安之。


    我決心留下這個孩子,當一個單身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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