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幾艘船加快了速度,朝著這邊劃來。在距離五六米遠的時候,船上的人開始朝著這邊拱手作揖,給孟乘楓請安。


    劃船的護衛也豎起了船篙,那幾艘小船停在了水麵上。


    姚嬰的視線一直固定在高季雯的身上,她和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小船上,兩個人並肩而站。船的位置小,他們倆也貼的很近,顯然關係不尋常。


    在兩方的小船靠近時,高季雯也看到了姚嬰。有一瞬間她沒認出來,待得認出來時,明顯瞧見她的臉在那一刻變得僵硬。


    盡管姚嬰不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但根據高季雯的臉色,她應該是不想被戳穿的。


    眨了眨眼睛,她收回視線看向在她身後站著的孟乘楓,他麵帶笑意,雖說陽光照不到他,但他看起來也挺暖的。


    “大哥。”那艘船上的年輕男人開口,他喚孟乘楓為大哥。


    “梓易,在外轉了這麽許久,我可有一個多月沒看見你了。”孟乘楓笑道,他這個兄長還真是有模有樣的。


    “讓大哥擔心了,雨禾她身體好多了,這一次回來,應該也不會再匆忙的出去了。家中之事都落到了大哥的肩上,真是慚愧。”孟梓易言語甚是恭敬。


    姚嬰轉眼看過去,盡量的不去看高季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孟梓易。


    和他恭敬又略嚴肅的語調差不多,他的表情看起來也是極為嚴肅的,不苟言笑的那種。但稀奇的是,他長得和孟乘楓還有點像,隻是眼睛是正常的顏色。


    “心愛的人生病,你自是日夜擔憂。咱們家中都是一些瑣事,誰都能處理。天快黑了,趕緊回去吧,夜裏涼,無事就陪著你夫人吧。”孟乘楓是很包容的,從他的語調中就聽得出,他特別像個大哥的樣子。


    “多謝大哥。”孟梓易和雨禾兩個人共同向孟乘楓告辭。


    她的聲音不再那麽張揚,但仍然是高季雯的聲音。可除了外表和聲音之外,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動作之間緩慢而有度,哪還是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以前的影子消失無蹤,在她身上窺見不到以往的分毫。


    那幾艘船調轉方向離開,看得出孟梓易居住的地方和孟乘楓居住的地方是兩個方向,這留荷塢真大。


    看著他們走遠,姚嬰的心中仍舊是幾分震撼,高季雯原來在留荷塢。


    她嫁入了孟家,又改了名字,她就是長碧樓插入留荷塢的暗睄麽?


    “看什麽呢?”船動了,姚嬰還在看那幾艘離開的船,孟乘楓在她身後坐下,輕聲問道。


    回神兒,姚嬰轉過臉來看著他,“那個人是誰啊?怎麽長得和你很像?剛剛孟夫人好像說,她隻有你一個孩子。”而孟乘楓長得和孟夫人很像,父係的血緣,應該不會讓他們長得那麽相似。


    “梓易是家父的二夫人所生,二夫人雖出身不好,但她和家母長得很像。還有我家小妹的母親,出身風塵,容貌也和家母有五六分相似。”孟乘楓解釋,把家裏的事兒都說了,也是免得她到時再覺得稀奇。


    姚嬰倒是有些迷惑了,這孟乘楓的爹,正室妻子和妾室都長得很像?他是喜歡那一掛的麽?


    看她那滿臉問號的樣子,孟乘楓又笑了,“不懂了是不是?”


    “嗯,不懂。這是孟老爺對孟夫人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麽?今生今世,所有愛過的人都是孟夫人的模樣?這不是愛吧,倒像是給自己的花心找借口,和侮辱差不多。”姚嬰想想覺得很是可笑,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還是所有男人都這樣,給如此不要臉的行徑穿上深情的外衣,給自己找個讓人說不出話的借口。


    孟乘楓反倒是無言以對了,看著姚嬰略不屑的眼神兒,他好半晌才笑出聲,“家母必然很很讚同阿嬰姑娘的說法。”


    是個女人估計都會這麽想,這個世界的男人,一言難盡。


    小船開始進入荷田,荷葉和蓮蓬不時的從腦袋上掠過,坐在這船上的人也不得不偏頭閃躲。那蓮蓬太大了,若是砸到腦袋上,會疼的很。


    逐漸的接近昨晚發生意外的地方,幾艘小船都藏在了這裏頭。那個怪物屍體所在的小船是昨晚孟乘楓和姚嬰坐的,回到小島之後,護衛又把這小船送回了這裏,藏匿在茂密的荷田之中是最穩妥的,在外麵根本就看不見。


    “昨晚喪命的護衛屍體根本沒撈上來,好像都融化了。若是我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是不是也就和他們一樣了?”小船停下,孟乘楓站起身,一邊說道。


    “嗯。”姚嬰點頭,雖說他中招的是手臂,但沿著手臂向上,最終整個人都會融化了。這就是痋的厲害之處,怨氣所結,可不是一般的毒物能夠相提並論的。


    孟乘楓跳到了昨晚藏在這兒的小船上,之後朝這邊伸出手。姚嬰略不安的站起身,小船晃動,這腳底下虛無的感覺真是讓人沒一點安全感。


    抓住孟乘楓的手,他那隻完好的手力量還是極大的,微微有些涼。


    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孟乘楓便一個提力將她整個人拎了過來。整個人懸起來,沒什麽感覺,下一刻就落到了孟乘楓身邊。


    腳下的小船晃動的厲害,她彎著身體抓著孟乘楓一動不敢動,整個人像石化了一樣。


    “無事,不會掉下去的。”抓緊她的手給她安慰,孟乘楓用力的抬起另外一隻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看得出她是真的害怕。


    小船緩緩地平靜下來,姚嬰也直起了身體,看了看就站在她眼前的孟乘楓,說實在的,看著他也沒什麽安全感。


    這種四麵環水的地兒,大羅神仙在這兒也一樣。


    小船正當中,一灘黏糊糊的東西黏在船板上,經過了一天的曝曬,它看起來好像已經幹燥了些。


    挪過去,姚嬰坐下,這東西失去了光芒,真的是挺惡心的。


    但,模樣和武靈的那個差不多,像個人一樣,但又像魚。


    “這到底是個什麽怪物?”孟乘楓站在她身後,雙腿分開,能盡量的保持這小船不會胡亂晃動。


    “不知道。”姚嬰搖頭,即便說是痋,孟乘楓怕是也不懂,她還得跟著解釋。這種東西,跟外行解釋,怎樣也解釋不清。


    “小小的一個,攻擊力如此強,功夫高超的護衛都沒躲過,慘死此處。”孟乘楓的語氣有些低落,大好男兒死於此處,實在委屈。


    “這一片荷田往後就不要過來了,最好圈起來,也免得別人誤入。這裏的蓮蓬也不要采摘,沒準兒吃了就掛了。”坐在那兒,姚嬰其實也不是很確定這些情況會不會發生。隻是這個怪物忽然出現在這兒,它又是從何處過來的呢?


    站起身,她小心的環顧四周,荷田茂密的連方向都分不清了,那個怪物從何而來更是個謎。


    專門在孟乘楓回來的路上,這一小片區域,難不成真是要害他的?


    想要害他的又會是誰呢?留荷塢外人不好進,難不成留荷塢中依舊有內鬼麽?


    這還真是個謎題,憑她一己之力,在這種地方難以調查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還是得齊雍過來。


    “孟公子,不知你有沒有派人去通知我家公子?”齊雍若來了,這地兒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


    “嗯,已經派人過去了。”孟乘楓微微頜首,表示已派人去找齊雍了。


    往荷田裏看,可是真的什麽都瞧不見,太茂盛了。


    昨晚死去的護衛已經沉入水中,眼下什麽都找不到了,孟乘楓拿起船篙在水中撥弄尋找,船篙挑起了一些布料,可沒有人的蹤跡。


    隨著泥水被翻攪出來,一股腥臭的氣味兒也飄了出來,和昨晚聞到的差不多,孟乘楓也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不由想到他昨晚手背流出來的那些粘液,氣味兒與之相差無幾,令人作嘔。


    放下船篙,所有人都不做聲了,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荷田,臭水汙爛,僅僅是因為那小小的一個怪物。


    姚嬰覺得要把那個怪物魚人的屍體帶走,放在這裏晾曬,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身上的衣服質量上乘,撕下來怪可惜的。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東西。


    “用這個。”孟乘楓好似能穿透她腦袋似得,一隻手過來,手裏是一個折疊整齊的絲絹。


    看了他一眼,姚嬰接過,之後把那怪物軟塌塌的屍體捏起來,包裹在絲帕當中。


    在武靈時那個怪物魚人的屍體被齊雍搶走了,她也沒來得及研究。還有那個吳家的兩個妾室,是緣何中招成為了這種怪物的繁殖母體亦是未知。


    如果可以給她一些權限的話,她仔細研究,說不定能找出端倪來。


    痋引神秘,難不成此物自身帶引麽?還是當時吳家的那兩個妾室接觸了某些人。她們都死了,答案也找不出了。


    孟乘楓下令要將此處圈起來,禁止任何來往的船隻再靠近這裏。兩艘小船上的護衛立即開始活動起來,要將此處圈起來。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地間也開始暗了下來。小船上有燈,燃起來,顯得四周的荷葉和蓮蓬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它們長得太茂盛了,燈火輝映下,形狀顯得很是詭異。


    護衛在做事,姚嬰則和孟乘楓坐在這小船上靜默不語。倒也不是非得做什麽,隻是有無數的疑問,又解決不了,隻得待在這兒。但其實,就這般待在這兒,也找不到疑問的答案。


    “阿嬰姑娘在想什麽呢?大越總是會發生一些駭人聽聞又十分離奇的事情。三公子一直在致力於保衛大越的安寧,但是卻真的很難。在留荷塢如此森嚴之地都會發生這種情況,更讓人難想偌大的大越每天都會發生些什麽。”大概是因為太安靜了,這裏又隻有他們兩個人,迎著這昏暗的光線,更是讓人不由聯想起很多。


    “我隻是在想,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到底距離我們有多遠,還是就在身邊。”包括齊雍所懷疑的孟家人,明明是皇親國戚,但誰又知道他們暗地裏都在做些什麽呢?


    轉眼看向她,她的側臉小小的,半個巴掌就能給遮住。


    “是啊,若是就在身邊,而又是自己信任的人,那豈不是防不勝防。”孟乘楓言語之間也露出一種擔憂來。


    姚嬰不語,誰又能知道呢。反正眼下她有些心緒不寧,隻身一人在這個地方,她心中一股難以言說的陰鬱感。


    驀地,一直在這片荷田上空盤旋的金隼發出叫聲,它打破了平靜,姚嬰也不由得一詫。


    抓緊了船舷,她小心的站起身,仰頭看著金隼那盤旋的影子,之後輕輕地晃動手腕。


    下一刻,金隼再次叫起來,之後朝著荷田的深處飛了過去。


    往那邊眺望,其實什麽都看不到,姚嬰長長的吐口氣,“應該是有人來了。”不是有怪物,若出現的是怪物,金隼的叫聲不會是這樣的。


    聞言,孟乘楓也站起身,小船晃動,那邊姚嬰立即僵硬起來。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按在她肩膀上,一邊朝著金隼飛去的方向看,他比她高很多,看的也更遠。


    “有火光,的確是有人來了。”他看到了。


    隨後,他提起小船上的琉燈,舉起來輕輕搖晃,這麽高也足以吸引那邊來的人了。


    沒過多久,金隼便又飛回來了,而船行駛的聲音也進入耳朵裏,那邊的船朝著這邊過來了。


    茂密的荷因為小船的闖入而撥開,之後,便停了。


    那邊船上的人舉著的是火把,火光在跳躍,也看清了小船上的人,一人鶴立雞群太過耀眼,正是齊雍。


    他身邊站著東哥,船頭船尾撐篙的是齊雍手底下的人,在此遇見,大家也都沒有任何的意外。


    “三公子。”孟乘楓放下琉燈,他的手臂不足以讓他支撐太久。


    “你沒事吧?”齊雍看著孟乘楓,他昨晚遇襲,今日瞧著倒是還好。


    孟乘楓另一手依舊在按著姚嬰,她害怕,這樣能夠給予她一些力量。


    “已經無事了,多虧了阿嬰姑娘。”他如實道。


    看向姚嬰,齊雍好似此時才注意到她這個小矮個,“這是她應該做的,做得好是分內之事,做不好,就得給你陪葬了。”


    這種話真是夠無情的,姚嬰忍不住翻白眼兒,此番,估計齊雍對她的懷疑要更深了。


    齊雍舉步,他幾乎隻是跨了一步,就一下子跳到了這艘小船上來。


    他長得高,人也重,落到這船上的瞬間,小船便劇烈的搖晃起來。


    姚嬰身體不受控製的搖擺,孟乘楓更大力的壓住她的肩膀。齊雍卻好像根本沒瞧見他們倆的情況,徑直的走到船尾,隨手拿起杵在水裏的船篙,在水中撥弄翻攪。


    他不停止動作,這小船晃動的就特別厲害。


    孟乘楓轉了一下步子,正麵對著姚嬰,之後按著她坐了下去。


    “別怕,船不會翻得。”齊雍自有把握,總是不至於把這艘船給弄翻了。


    坐在那兒,小船還是在搖擺,但比站著要安穩的多。


    那邊東哥也命人把小船再朝這邊靠攏一些,然後用船篙試探打撈水下到底都有些什麽。


    “阿嬰妹妹。”羅大川那標誌性的很粗的聲音傳來,他在後麵的小船上。


    小船各自靠攏,大家也都露出了臉來。


    看到羅大川的臉,姚嬰心中倒是忽然安定了下來,朝著他點了點頭。其實她和長碧樓的任何人都不是很熟,但這個地方帶給她的那種莫名的壓抑感,反倒是忽然讓這些相處時日不久的人成了熟人。


    “昨晚那東西最初是在哪個地方出現的?”齊雍扔了船篙,沉聲問道。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舉手投足之間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煩躁,語氣也不太好,可見他心情不佳。


    “是我的金隼第一個發現的。”姚嬰回答,之後晃動手腕,原本落在旁邊那艘小船上的金隼一飛而起,朝著昨晚最先發現那怪物的地方飛了過去。


    齊雍轉身,兩步就踩過小船,躍到了另外一艘船上。他就像跑酷一樣,在這荷田之中相鄰的小船上輕鬆跨過,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穩。


    羅大川和另外幾個護衛都跟著齊雍過去了,這邊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小船不再晃動,姚嬰也長長的舒了口氣。


    “阿嬰,你沒事吧?”東哥還是較為擔心她,遇見怪物倒不怕她發生危險,隻是帶著任務而來,也不知有沒有做好。


    “我很好,多謝東哥擔心。”姚嬰回話,看東哥那憂心的樣子,可比齊雍有良心多了。虧得她昨晚及時給孟乘楓拔毒,否則就得給他陪葬了。


    “唉,誰又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留荷塢管理森嚴,外人難以進入,那東西到底是從哪兒過來的?”如果走的是水路,留荷塢這麽大,又如何能夠查找出來?


    就在這時,進入荷田深處的羅大川喊了一嗓子,叫其他人過去,說是有所發現。


    東哥立即吩咐護衛劃船,又示意姚嬰也跟過去。


    她可不能像齊雍那樣在這小船之上穿梭自如,所幸孟乘楓還和她在同一艘船上。他邁步朝著東哥所在的小船跨過去一條腿,之後把手伸向姚嬰。


    抓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氣,被他拎到了東哥所在的船上。同時他也收回了自己的腿,兩個人都移到了這艘船上。


    倆人過去,護衛立即撐篙移動小船,孟乘楓抓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一邊輕聲安慰她,這麽多人呢,是不會讓這小船翻了的。


    他們兩個人走得近,根本不像是才認識僅僅兩天的樣子,東哥站在一邊視線在兩個人身上挪移,隱現幾分擔心。


    小船在荷田之中穿行,很快就追趕上了前頭的小船。幾艘小船大約十來個人,他們在之前那怪物最初出現的地方停留了一會兒,之後發現了一些端倪,便追尋著那些蛛絲馬跡,更深入到荷田之中。


    荷田太大了,這留荷塢說是十裏荷田,但實際上不止十裏。


    夜空黑的連星星都看不見,地上的荷田又茂密陰森。尤其姚嬰坐在小船上,四周的荷葉和蓮蓬都在她頭頂過去,它們長得如同一個個高大的怪物。


    前頭不時的傳來羅大川的聲音,其實他們前麵的人不時的在說話,隻是他嗓門比較高。


    聽著他聒噪,倒是讓人心下平靜許多。這種時候,的確需要這樣一個人,不至於讓大家懸著心,一直難安。


    孟乘楓就站在姚嬰身邊,小船晃動的厲害,他站的穩穩當當。東哥最初也站著,但最終還是坐了下來,他和姚嬰半斤八兩。


    “昨日那個怪物呢?”東哥問道。來的路上齊雍也沒說太多,他還不太了解情況。


    “在我這兒。”姚嬰從懷中拿出絲絹包裹的怪物屍體,遞給東哥,他卻不接。


    其實他不至於會害怕這痋毒,但他一向謹慎,又有些許膽怯,不敢冒險。


    收回手,又把它放起來,這東西一股臭味兒,但被曬了一天,沒黏糊的那麽厲害了。


    孟乘楓垂眸看著他們,看東哥不接,他也若有所思。


    跟著前麵的幾艘船,羅大川不時的罵髒話,大概是蓮蓬打到了他。他生活在青陽郡,那裏的水不多,想來他對水也不是很熟悉。但仗著一身膽色,敢在這搖晃不停的小船上來回走動,又罵罵嚷嚷。


    眼下已經不知此處是什麽地方,處於哪個方向,除了這小船上亮著的火把之外,就什麽都沒有,黑乎乎的一片。


    前麵在追蹤某些蛛絲馬跡,但也不知是如何發現的,金隼一直在前頭,它似乎很熱衷於在前頭探路。不時的,它發出叫聲,在給姚嬰提供一些信息。


    也是因為金隼傳遞的信息,姚嬰心中才會一直很是安穩,前路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唯一不清楚的便是眼下所在的方向了,而且一直在朝哪兒走?金隼雖是有些智慧,可它又不是真的人,無法做到和她對話。


    “東哥,知道我們現在在朝哪個方向走麽?”她問道。


    這個問題,還真是把東哥難住了,這種天色中,他也很難判斷在往哪個方向去。


    “西南。再走出去七八裏,便到了囚崖,那裏不屬於留荷塢,艱險難行。倒是有一些藥農會涉險進入,若能找到稀奇藥材,便可一夜暴富。”孟乘楓開口解釋,他就站在姚嬰身後,像一堵牆。


    “稀奇的藥材會讓人一夜暴富麽?”這倒是一種賭博式的發財之道。


    “據說在囚崖之中長出的藥材藥性特別,不是尋常之地的藥材可比的。”孟乘楓將自己所知盡數告訴了姚嬰。


    “一夜暴富又豈會那麽容易?否則這囚崖都被搬空了。”東哥不信所謂的運氣,一切靠的都是雙手。


    “沒錯,一夜暴富隻是傳說。最起碼這麽多年來,從未聽到有人成功過。”孟乘楓確定了東哥的猜測。


    說是距離囚崖有七八裏,而這水麵上又都是茂密的荷田,不似寬闊的水麵可以一往無前,在荷田之中穿梭很浪費時間。


    而且距離囚崖越近,荷田就越是茂密。留荷塢的人似乎也不會來這裏,那蓮蓬大的像人的腦袋一樣,沉甸甸的,被它砸到相當的疼。


    金隼好像有些興奮,一直在前頭的半空中叫喚。東哥也注意到了,於是詢問姚嬰是不是那隼發現了什麽。


    “它隻是腎上腺素在飆升,認為自己有用武之地了。”姚嬰回答,它就是瞎鬧騰,像個小孩兒。


    她的回答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腎上腺素又是什麽東西?


    東哥不懂,孟乘楓也聽不懂。不過,這兩個人卻也沒再追問,免得讓自己看起來很無知。


    已經時近半夜了,夜空更是黑的如同潑了墨一樣。若不是每艘船上都有一些亮,還真是天地都不分了。


    羅大川大概也累了,很長時間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除了小船前行撥水和荷葉搖擺的聲音外,就是金隼的叫聲了。


    姚嬰抓著船舷坐在小船裏,聽著金隼的叫聲,若說這個時候誰最有用,那隻有金隼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感覺都快要天亮了,金隼的叫聲終於有了一些改變,更加高亢了些。


    “快走出荷田了。”姚嬰說了一聲,之後晃動手腕,金隼在半空盤旋,朝著這邊飛了回來。


    東哥和孟乘楓微微仰頭往半空看,金隼眼下就是一個巨大的影子。


    “他若是個人,必然忠心耿耿。”孟乘楓歎道。


    姚嬰不由彎起嘴角,這話說的極對。


    天邊隱隱的出現一抹亮色,荷田也終於到了盡頭。


    小船從荷田中鑽出來,空氣似乎都充足了。


    往前麵看,那幾艘小船的火把仍舊在燃燒著,能看得到在船上的人,他們都站著,即便在這荷田裏走了一夜,可仍舊是穩站不屈。


    唯獨這艘船上,姚嬰和東哥兩個人慫的不得了,坐在那裏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存在。


    撐船的兩個護衛快速劃動,小船也逐漸的和前麵的小船靠攏。


    而高聳陡立的懸崖也進入視線當中,抬頭往上看,這座懸崖高的好像和天空接連在一起。它透出一股壓抑的氣息,抬頭看到它的瞬間,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懸崖很長,左右環顧而去,沒有一處空缺。如此天然形成的懸崖,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前麵打頭的小船尋到了空隙,便當先過去了,後麵的小船跟隨,大家排成一條線,有條不紊。


    接近懸崖底部,水流的聲音也特別大,嘩啦啦的,是從某一個高處流出來。


    而人到了這兒,對比這高聳入雲的懸崖,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比不上這懸崖上的一塊石頭。


    小船靠了邊兒,前後兩個護衛用手中的船篙撐住,使得小船穩固,不會隨水漂走。


    而東哥站起身,先行從這小船上跳了下去。他沒有功夫,跳下去踩到了濕滑的石頭,險些一屁股跌到水裏去。


    還是那邊先下船的護衛眼疾手快拽住了他,他才免於遭受此難。


    看東哥那樣子,姚嬰就更擔心了。坐了幾個時辰的船,她兩條腿都不聽使喚了。


    船身晃動,她撐著站起身,準備一下子跳下去,摔不摔的就看運氣了。


    但她隻是剛剛運力而已,就被孟乘楓抓住了手臂。他帶著她從船上跳了下去,並且穩穩的站在了一堆碎石上。


    腳踏實地,安定感油然而生,姚嬰扭頭看向孟乘楓,“多謝孟公子。”不管他是不是偽裝的,他還是十分有風度的,這一路來照顧了她不少、。


    “無需客氣。”孟乘楓放開手,也笑了。


    所有人陸續下船,這裏就是懸崖下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邊緣的大石碎石無數,有水從懸崖中某一處縫隙中流出來,源源不斷的注入荷田之中。


    那邊已經有幾個護衛打頭陣,順著懸崖底部一處一人多高的空隙鑽進去了。有水從裏麵流出來,但他們也絲毫不在意。


    舉著的火把燃燒強烈,頂部的火苗都是藍色的,一看就不是尋常的燃料。


    幾個人進去探查,另外幾個護衛和羅大川則在外麵圈出個安全之地來。羅大川舉著一個燃燒的最旺的火把,整個人較為亢奮。


    那些火把異於尋常,導致盤旋在附近的金隼都距離遠遠地,由此可見的確是添加了不尋常的物質在裏頭。


    齊雍則在這附近走了一圈後又回來了,他直接旋身坐在了一塊大石上,長腿呈最大化的劈開,盡顯肆無忌憚。


    孟乘楓走過去,在另外一塊大石上坐下,他昨日受傷的手臂仍舊不太舒服。坐下後以另一手輕揉,力氣不足。


    “傷處如何?”齊雍問道,似乎隻是一夜沒見,他下巴上的胡渣就超速生長,讓他看起來幾分頹廢。


    “仍舊無力。”孟乘楓卷起了衣袖,他的手和手背都是淡紅色的。天已經亮了,火把的光亮根本用不上。


    齊雍看了看,之後微微頜首,“沒什麽大事,所幸我派了個人跟著你,否則今日你就變成一灘肉泥了。”


    “阿嬰姑娘本領很大,做事認真。昨晚她守了我一夜,辛苦她了。”孟乘楓將衣袖放下來,一邊說道。


    齊雍掃了一眼站在那邊的姚嬰,神色幾分意味深長。


    東哥正在小聲的詢問姚嬰昨天發生的事情,在武靈出現一個怪物魚人就死了幾個人,昨晚又在留荷塢出現,死了幾個護衛。如若不是姚嬰跟隨,說不準孟乘楓也死了。


    這是一件大事,說明巫人可能已經朝皇親國戚伸手了。


    向東哥報備,滿足他的操心,其實根據昨晚發生的事也未必就能證明是有人在向孟乘楓下手。這麽大的荷田,興許隻是意外相遇。


    東哥聽完長籲短歎,他本就精瘦又略佝僂,聽完之後坐在石頭上,整個人又彎曲起來,瞧著特別喪。


    姚嬰都不由覺得他有點可憐,其實不用想那麽多,最高領導人在這兒呢,哪兒輪得到底下這幫人發愁。


    晃了晃手腕,金隼也從半空落了下來,落在了距離那些舉火把的人最遠的地方,收起翅膀,亮出一金雞獨立的姿態來,倒是和齊雍有一種莫名的相似。


    長長的舒口氣,此時天色已經很明亮了,雖然太陽還沒出來,遠方茂密無際的荷田上空也隱隱的有些霧氣在飄蕩著。但就是這種景象,卻別有一番韻味兒,估計隻能在這個時辰才能看得到,待太陽出來,此風景就徹底消失了。


    轉眼朝著那邊看過去,羅大川等人還在舉著火把,火苗在此時亮起來的天色當中仍舊是藍色的,跳躍時還發出一些絲絲拉拉的聲音。


    之後,她就看到了齊雍和孟乘楓,他們倆不知在說些什麽,水流嘩啦啦的,他們的聲音都被蓋住了。


    孟乘楓倒是一直邊說話邊揉手臂,顯然還是不舒服。但也沒別的辦法,一點一點恢複。若是運氣很差,可能那條手臂從此後都提不上力氣了。


    朝著那邊走,踩著碎石,從懸崖的縫隙裏頭流出來的水都弄濕了她的鞋。


    走到羅大川那兒,他略興奮的舉了舉自己手裏的火把,“阿嬰妹妹,你說這火把上添了什麽東西?火苗一下子就變得不一樣了。”


    “一些驅蠱驅痋的藥粉做成的助燃物,氣味兒還挺好聞的。”一股藥味兒,略帶一些清香。


    “行啊,阿嬰妹妹什麽都知道。哎,這留荷塢不錯,困死在荷田裏也餓不死,那麽多蓮子。想當年我在家時,我母親燉的蓮子羹,好吃的不得了。這回我也見著新鮮的蓮子什麽樣兒了,這若是拿回家,我母親肯定高興。”說起母親來,能聽得出羅大川是有些想念的,盡管他一直表現的沒心沒肺。


    歪頭朝著那之前幾個護衛進去的縫隙看,很窄,一人多高,人進去勉強能轉身。


    他們進去有一刻鍾了,也不知在裏麵發現了些什麽。


    倒是從裏麵流出來的水很是清澈,看起來好像直接入口喝了也可以似得。


    “阿嬰妹妹,在武靈的時候那些人可都死了,這個孟公子應該是頭一個死裏逃生的吧。”偷看了一眼孟乘楓,羅大川小聲問道。


    “大概吧。”若說這都是她的功勞,眼下姚嬰卻不敢居功。


    “小爺我都迫不及待再碰見那怪物了,非得把它大卸八塊不可。”躍躍欲試。


    看著他,姚嬰默默地從懷裏把那包裹著怪物魚人屍體的絲絹拿了出來,遞到羅大川眼前,差點懟到他臉上。


    後退一步,他警惕的看了看她手裏的東西,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兒飄過來,他立即就明白那是什麽了。


    “拿走拿走,小爺還沒做好準備呢。”這玩意兒有毒,他現在可明白了。


    彎了彎嘴角,就知他這時候在吹牛,盡管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


    重新放回自己衣服裏,如果能遇見更多的怪物魚人,她也能好好地研究研究。


    驀地,齊雍的聲音忽然壓過了稀裏嘩啦的流水進入耳朵裏,“矮子,過來。”


    轉眼看過去,他正在盯著她。他坐在那兒的姿勢特別的隨意,一隻手撐著下頜,一邊歪頭盯著她,殺傷力特別強。


    挪動腳步走過去,看不出他想要幹什麽。倒是這眼神兒挺不善的,像兩個槍口,子彈上膛,就差瞄準,然後把她突突了。


    在他麵前站定,姚嬰保持著自己略驕傲的姿態,她並不想刻意的卑躬屈膝。


    齊雍的麵色倒是一如既往,就是那雙眼睛跟昨晚的黑夜差不多。


    “剛剛孟公子好一通誇獎你,昨晚遇到突發之事不慌不亂,還保護了他。之後迅速的做出判斷,為孟公子拔毒,守了一夜,孟公子也得以有驚無險。”他慢悠悠道,這些話聽起來好像是要誇獎。但,眼神兒不對。


    姚嬰搖了搖頭,“我隻是聽從公子的吩咐,盡本分而已。”


    她這樣回答,齊雍放在下頜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是滿意的。


    “阿嬰姑娘年紀不大,但是很有本領。可是跟在三公子身邊,無論做哪一件事皆無比危險。眼下留荷塢也遭遇了這些危機,我頗為擔憂。不知我能不能向三公子討這個人情,要阿嬰姑娘暫時留在留荷塢。”孟乘楓看著姚嬰,笑著說道。


    眼睛一轉,姚嬰怎麽也沒想到孟乘楓會向齊雍討要她,這又是什麽意思?


    再看齊雍,她心裏咯噔一聲,好嘛,他看起來真要把她突突了。


    齊雍似笑非笑,胡子拉碴的又並不顯髒,隻是那些胡渣配上他的笑,讓人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來。


    “這矮子雖是我手底下的人,但也不是動物,自己去留,自己做主。”他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反倒要她自己做主。


    姚嬰搞不懂孟乘楓是什麽意思,但她很明白齊雍的話中含義。尤其他此時的眼神兒,如若她答應了,他絕對會把她的腦袋揪下來插在長碧樓的最高處,讓所有人都看到,殺雞儆猴。


    而她的腦袋的確是不太結實,抵不過齊雍一隻手,並且她也不想做那隻儆猴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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