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似乎有很多不能說的事情,而且,他不能說,就真的不說。


    姚嬰的雙腳恢複了知覺,之後的感覺便是微微的刺痛,但這種疼她完全能忍,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她無法去觸碰姚寅,他坐在她身邊,除了剛剛抱過她之外,他好像又故意的和她拉開一些距離。


    “哥,你為什麽在留荷塢?上一次見你,明明是在鬼嶺。現在想想,你之前是在皇都,然後跟著我們,結果被若喬和羅大川發現了。”姚嬰細想,之前發生的許多事情,都能尋到姚寅的影子,其實他一直都沒離開的太遠。


    “我隻是看見你了,想多看你幾眼。”姚寅沙啞著回答,在皇都他會跟著他們,沒有任何不純的目的,隻是想看她而已。


    “原來如此。我很好,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數次在危險邊緣走過,但都活下來了。”姚嬰輕聲說著,心裏莫名的很難過。她很想去控製,可是就像這麻木的身體一樣,控製不得。


    其實她和姚寅相處的時日也沒有太多,半年多左右吧。可是,他是個很好的哥哥,是她不曾擁有過的那種哥哥。在她就是姚嬰的時候,身邊是不會出現這種人的。


    成為了姚大壯,很幸運的擁有了這樣的哥哥,驀一時想想,其實很羨慕姚大壯。


    “公子曾答應過我,讓你後半生都安穩度過。大壯,你不要再跟著公子東奔西走了,就在長碧樓裏安穩度日。若是有了心儀之人,公子也不會為難你,畢竟他之前答應過我。”姚寅說道,他是不想要姚嬰再涉險。


    “這個時候還惦記我呢?你就不想想,咱家隻剩下咱們兩個人了,我也會一直惦記你呀。你到底在做什麽?需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姚嬰還是想不通,同時又因為他說的話心下難忍。


    “你是我妹妹,又如何能不惦念你。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我能做,也就不能推辭了。有生之年,要將巫人徹底剿殺幹淨。”姚寅的話,聽起來有一種是齊雍才能說出來的感覺。


    “看來,你和齊雍是在私下裏做好了協定。隻不過,要你去奉獻自己,也未免太過殘忍。他若是那麽有野心,怎麽不先把自己毀了。”想到齊雍,姚嬰的話語也變得刻薄起來,而且是自然而然的就順著嘴邊溜出來了。


    這為他抱不平的話,姚寅聽完啞著嗓子笑了,“大壯,你得好好的才行。”


    “我很好。不過今天怎麽回事兒?你為什麽會在孟梓易那裏?”今天的事他還沒解釋呢。


    “孟梓易有問題,我重回鬼嶺的時候被他的人抓住了。他懂得很多古法,讓我無法逃脫。你今日也是,不知他到底用了什麽法子。這個人不簡單,知道的太多了。”說起孟梓易,姚寅也確認他有問題。可以這麽說,他知道的一些東西,是長碧樓這麽多年都沒有達到涉獵過的。


    “是啊。不過,高季雯沒認出你吧?”不管怎麽說,少年之時他們都在一起玩兒,互相很熟悉。


    “沒有。”他變成這個樣子,能認出他的人,少之又少。


    “但是,若喬是不是認出你了?她一直很喜歡你,上次在鬼嶺,我就看她變得很奇怪。”若喬喜歡他,自己喜歡著的人,或許變成了什麽樣子,都會認得吧。


    “你說的是田天嬌,她父親是皇都金衛甲左副都統。沒錯,上次在鬼嶺,她的確是追到了我,也認出來了。”姚寅的語調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他對若喬,好像並沒有其他的想法。


    “說起來,倒是我這個妹妹有點傻。上一次在鬼嶺,我居然都沒認出來。一個會救我的人,又豈會是陌生人。哥,你離我近一些。”她動彈不得,他卻一直坐在遠處,這裏又黑漆漆的,她什麽都看不到。


    “認出我也不是什麽好事,本想著就讓你覺得我死了,也好過看見我這個模樣而傷心難過。大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無論如何,你得好好活著才是。”他邊啞聲的說著,一邊挪過來,再次抱住了她。


    試探著想要伸手去回抱他,可是這手根本動彈不得。


    還有話要問他,可是,沒來得及再開口,她就覺得肩頸處遭到一下重挫,然後她眼前便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身體的麻木,緩解的過程是十分緩慢的。姚嬰在夢中一直都在感受著麻木,還有從腳底一直往上蔓延的點點刺痛。


    隨著那刺痛蔓延到喉嚨的時候,她就開始無故的犯惡心。那股子惡心感終於將她喚醒,睜開眼睛,看到的青蔥的樹木,和被嶙峋絕高的石崖分割出來的湛藍的天空。


    她也不知躺靠在哪裏,皮肉的刺痛不算什麽,卻是那股子惡心的感覺從喉嚨處洶湧而來。


    她忍著忍著,卻終是忍不住。扭過頭去,隨即開始嘔吐。


    她腹中本就沒有什麽東西,更是吐不出東西來,隻是這般幹嘔幾下,喉嚨處舒服了許多。


    驀地,一道挺拔的身影從荒草掩映間快速的躍了出來,隻是一眨眼便奔到了姚嬰身邊,一手托著她肩膀把她扶起來,另一手落在她背上輕拍,“到底哪裏不舒服?喝水麽?”


    這聲音已不是姚寅,而是齊雍,他單膝跪在她旁邊,隻是把她托起來而已,她就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布偶。


    搖了搖頭,她抬起一隻手推開齊雍的手臂,坐直身體。因為幹嘔,她眼睛好疼,應當是刺激的眼睛想流淚,但是淚腺壞了,流不出來。


    這裏不是昨晚的石崖縫隙,就是一處在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石崖間的空地而已。


    周邊的荒草和歪歪斜斜不知品種的樹木好像在打架一樣,生長的亂七八糟。


    已經不見了姚寅的影子,昨晚是他把她敲暈的,她還記著呢。


    她坐在那兒,通紅的眼睛四處轉,但始終都沒有落在麵前那個人的身上。


    齊雍靜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睛深沉無際,即便是不去問,他也知道她在想什麽。


    “孟梓易的問題,你需要再按捺一段時日,他知道一些大秘密,一些多年來長碧樓也沒有挖掘出來的秘密。”思考了半晌,齊雍開口。但說完之後就覺得方向可能錯了,不應該先說這個的。


    “但我覺得,孟梓易的問題有點複雜。他錯認為我是鬼母,但是卻要殺我,為什麽?”姚嬰深深地吸口氣說道,盡管語氣不怎麽樣,但理智還在,有些事情說不清楚。不管是齊雍還是姚寅,他們有一點很像,就是不該說的一個字兒都不會說。


    齊雍看著她,似乎因為她回話了,他的表情也隱隱的一鬆。


    “他會是巫人麽?可留荷塢孟家人怎麽能是巫人。如果說他真有巫人血統,那也必然是他母親那邊出的問題。”如果他是巫人,又怎麽會想殺了鬼母?好像怎麽想都不對似得,邏輯不通。


    齊雍伸手,抓住她擱置在腿上的手,握緊,“巫人傳承太久了,他們的秘密,也太多了。”


    姚嬰的視線落在了他的手上,之後緩緩的轉向他的臉,她的眼神兒也沒什麽特別的,但齊雍看著她,就莫名其妙的氣勢一弱,手也自動的拿開了。


    淡淡的收回視線,姚嬰甩了甩自己的手,“所以我哥的任務,就是去探查他們的秘密是麽?”


    齊雍微微垂眸,真是鮮少看到他這氣虛的樣子,原本身上自帶光環,但現在,那些光可都弱了下去。


    “他參與了擁有很高權職的巫人內部禍亂,也是從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鬼母一派的輝煌已是過去時。他也在那次禍亂中險些喪命,傷的太重了,我沒有辦法,為了救他,隻得用一些禁忌的法子,但禁忌就是禁忌,是有遺患的。”齊雍低聲的說著,但顯然也是挑揀了他能說的,不能說的還是隱藏了起來。


    姚嬰看著他,真是很難得能看到他這個樣子。不過,他擺出這個態度也是應該的,姚嬰暗暗的咬牙,生出一股想拿個痰盂扣在他腦袋上的想法。


    “嘔!”扭過身去,她忍不住的再次幹嘔,吐出來的就是口水而已,除此之外啥都沒有。可越是這樣越難受,還不如痛痛快快的吐出些什麽來。


    齊雍立即托住她,另一手在她背上輕拍,“走吧,我帶你回去。”


    “藥物後作用而已,沒什麽事兒。我就說過,我能消化很多有毒的東西,孟梓易毒不死我。”他的秘法可能真的會殺死鬼母,但她又不是真正的鬼母,所以才會這樣。


    “走。”不由分說,齊雍直接將她橫抱起來,便快速的離開了原地。


    他們原本待在石崖叢中的一處凹陷處,又沒有可以橫穿過去的縫隙,他抱著她,輕鬆的躍起,踩踏著凸起的石頭或是歪歪斜斜的樹木,都成了他借力的工具,很快便躍上了高處。


    這‘雲霄飛車’姚嬰也算坐了很多次了,倒是沒有任何驚慌和不安。齊雍帶著她從一個高處直接躍了下去,落地之時他一點停頓都沒有,直接躍進了那石崖下的縫隙之中。


    這石崖之間天然生成的縫隙,之前姚寅就是帶著她從這裏走過,高度寬度皆具,走在其中不費一絲力氣。


    齊雍這麽高,都無需低頭,抱著她穿行而過,速度特別快。


    大概是因為顛簸,她受不了那惡心感,根本來不及給齊雍信號,便歪頭吐在了他身上。所幸肚子裏空無一物,吐出來的就是口水而已。


    齊雍低頭看了看,腳下的速度便更快了,從這石崖的縫隙之中出來,便到了之前小船停靠的水邊。身後及兩側放眼望去皆是高聳林立的囚崖,而對麵則是一望無際的水。


    留荷塢派了大批的人馬過來,齊雍抱著姚嬰出來,留守在這裏的人便迅速的圍了過來。


    其他的人都進入囚崖去追那個挾持姚嬰的人了,當然了,他們也並不知那人是誰,隻以為是個不知名的暴徒。


    齊雍話不多說,直接躍上一艘小船,並吩咐其他人過來撐篙。


    留荷塢的護衛不敢怠慢,兩個人迅速的跳上小船,一前一後的撐篙,便離開了這岸邊。


    小船上,姚嬰靠在齊雍的腿上,吐的他袍子下擺都髒兮兮的。


    她的臉和眼睛都憋得通紅,腦門兒上沁出冷汗。


    其實這個時候也十分慶幸藥物後作用隻是惡心嘔吐,若是大小便失禁,她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喝一口水吧。”看她那什麽都吐不出來卻又不停嘔吐的樣子,齊雍覺得還不如讓胃裏有些東西,嘔吐的時候也好有東西吐出來。


    水壺送到嘴邊,姚嬰順勢喝了一口,清涼的水進了嘴裏,再咽下去。


    隻是咽下去的那一瞬間,她就不行了,揪住齊雍的衣襟,全部吐進了他懷裏。


    齊雍微微仰頭,一手在姚嬰的後背輕撫,“親手宰了他才解恨!”


    吐得頭暈耳鳴,但也聽到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姚嬰一手抬起,沒什麽力氣的揮了揮,“別衝動,按計劃進行,嘔!”


    她算是明白了,堅決不能進水進食,否則會吐得更嚴重。好不容易停歇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全無力氣,趴在齊雍的腿上,好似已沒了半條命。


    撐篙劃船的是留荷塢的人,耳朵都好用,也無法說的太多。


    隻是,孟梓易這條線太重要了,不管是她所想的,還是姚寅所調查到的,他都有極大的用處。


    若是就這麽殺了他,他們會失去一次了解巫人更深層秘密的機會。


    齊雍的手一直落在她後背上,一下一下的輕拍,小船在很快的朝著小島行進。


    趴在他腿上,姚嬰轉動著眼珠子去看他,以這個視角,能看到的隻是他有胡渣的下巴。


    在姚寅將她敲暈之後,姚嬰肯定他們倆見麵了,見麵之後,他們倆說了些什麽,又計劃了些什麽,就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隻是看他緊繃起來的下頜,心中必然殺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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