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對於這段路無比的熟悉,他走過無數次,無論多艱險,他似乎都沒任何的擔憂之色。


    可這路對於姚嬰來說,就不是那麽平坦了,若不是姚寅拽著她,她數次都要掉落進雪窟窿裏。


    這塞外的雪峰冰穀聚集,每年春天融化的也隻是偌大塞外的一個邊角,其他的地方真的是萬年不融,那裏的冰雪的年紀可要比這世上的人年紀大得多,它們見識了歲月流逝,或者更多更多不為人知的天地變幻。


    在雪的陷阱之中走了足足兩日,按照姚嬰自己的判斷,姚寅是因為帶著她速度才會這麽慢,如果隻是他自己,這個路程一天就走過了。


    終於,雪地的路程走到了盡頭,迎來的便是冰穀的世界了。


    這冰穀真不愧是冰穀,姚嬰隨著姚寅從一個十分狹窄的地方鑽進來後,就再也看不見連綿不盡的雪峰,反而是萬仞高的白冰組成的世界。


    它們矗立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如同一座座山,每一座的形狀都不一樣,但卻是極為的厚重。


    姚嬰覺得,就算是用上炸彈的話,也未必能把它們都炸塌了。


    這冰從高空一直到腳底,交融蔓延在一起,混成一片刺眼的世界。


    但,即便都是冰,可也依舊和積雪橫生之地一樣很危險,看起來是厚實的冰,誰也不知道再踩下去一腳會不會是個陷阱。


    從雪窟窿裏掉下去說不準會粉身碎骨,但從這冰的陷阱中掉下去,下場絕對不會比前者更好。


    對於不熟悉此地的人,必然會迷路,在這裏陽光都是不正常的,冰穀裏的各個冰山在反射陽光,一時間會讓人產生一股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錯覺。


    姚嬰亦是如此,同時也明白了最初她詢問姚寅塞外是什麽樣子,他說刺得眼睛都要瞎了是什麽意思。


    在這冰穀裏,可不就是這樣嘛。


    在形成各種形狀的冰柱下走過,腳底下很滑很滑。有功夫的人倒是身輕如燕,但對於姚嬰這必須得一步一個腳印兒的人來說,就難了,她行走的速度不得不更慢下來。


    走了一會兒,姚寅似乎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太耽誤時間了。


    停下腳步,他把她背上的包裹拿下來縛在自己身上,“蹲下,我拉你。”


    眨了眨眼睛,姚嬰隨即就明白了他的話,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冰,“你是不是把我當小孩兒了?再說,你真要拉著我,會不會到了地兒,我靴子底兒都磨破了?”


    “衣物鞋襪有很多,都是全新的,放心吧。”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日常所用的東西有很多儲備。


    這倒是出乎她意料,隨後,她也不多說了,把身上的披風裹緊了,之後蹲下,伸出雙手。


    姚寅低頭看著她,他被包裹起來,也看不出什麽來,但通過那眼睛,能看得出他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你本來也是個小孩兒。”最起碼在他眼裏,她就是小孩兒。


    抓住她的手,姚寅身體向前,之後便加速了。


    他腳步如飛,是踏在冰麵上行的,卻又沒有任何的聲音。


    被他拽著的姚嬰蹲在那兒,也跟著瞬時快速滑行。她什麽都無需做,隻要穩住自己的身體就行了。


    她在那個世界活了那麽多年,又在這個世界活了很久,從來沒玩過這個。


    冰麵很滑,剛剛一路走的她心驚膽戰,這會兒卻又忽然發覺極其好玩兒。過快的速度形成的風把她兜帽都吹掉了,冷風吹著她眼睛,臉頰也有些冰冷到僵硬,但是卻笑了起來。


    這會兒若是忽然飛來一個冰碴,能把她的牙齒給撞掉,但也無所謂了。


    兄妹兩個人在這冰穀之間快速的前行,姚寅拉著她,恍若拉雪橇的阿拉斯加。


    很快的,這前行的地勢就開始向下了,頭頂上的冰也越來越多,光線也逐漸的變得昏暗下來,陽光都無法穿透下來了。


    下行的路,速度要更快,因為有姚寅,姚嬰也不擔心這麽快的速度自己會飛出去或是撞到哪兒,反而全部的心思都沉浸在這高速的行駛當中。


    終於,眼前的光線變得更昏暗了,甚至姚嬰都看不太清楚從身邊路過的景色。


    而也在這時,姚寅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後麵姚嬰也跟著緩緩的停下了。


    “咱們快到了。”姚寅告知,順勢把她給拎了起來。


    一路滑行,姚嬰都有點兒暈乎了,眨著眼睛,她一邊也圈住了姚寅的手臂,眼冒金星,不過很好玩兒。


    這一路來如此艱險,姚寅最多也隻是拽著她而已,不曾與她這麽靠近過。


    不是她的原因,而是因為他。但凡一個敏感的人過於靠近他,都會發現他身上的不尋常。


    他算不得一個正常的活人,所以,也條件反射的不想與正常人靠的太近。


    他平日裏,全身上下隻露出眼睛來,甚至連手都細心的包裹上,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露出來的。


    “咱們都成年人了,居然還能玩兒小孩子的遊戲。而且,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這大概是童心未泯吧。”姚嬰隻是覺得自己好笑,居然還會喜歡這個。


    “有時間我再帶你玩兒。”姚寅若有似無的歎口氣,自從離開家,他便再也沒有帶她玩過了。


    說起來,他這個哥哥極其不稱職。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好啊。”挺有意思的。而且,似乎除了姚寅,也不會有其他人再帶她這麽玩兒了,像傻子一樣。


    在這不見光線的地方走,上下左右應當都是厚重的冰,那股子壓抑的感覺會讓人喘不過氣。


    在說話的時候,聲音傳出去又蕩回來,夾雜著厚重的冰才有的冰冷感,又什麽都看不見,心理承受能力太弱的人,根本就受不了這裏的壓抑。


    “馬上快到了。”似乎擔心姚嬰會害怕,姚寅說道。他嗓音沙啞,和正常人根本不搭邊,小孩子聽了估計會嚇哭。


    但此時此刻,卻很是有安全感。


    終於,再又向前走了將近百米之後,忽然在前頭出現了點點光亮。不是特別亮,但在這個如此黑暗的地方,卻是如同陽光一般紮眼。


    這個地方是真冷,都是冰,即便這裏沒有冷風,可那種冷從四麵八方而來,著實讓人難以承受。


    似乎因為目標近了,姚寅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兄妹倆愈發的接近那處光亮,這裏是這條黑暗的地下冰道的盡頭。


    這裏是一處在厚重的冰裏鑿出來的房子,之前那光亮是透過冰牆透出來的,才會顯得很昏暗。


    這會兒近了,隔著有些透明的冰牆看,那光亮反倒絲絲熒熒,很是好看。


    有一處略狹窄的門,隻能通過一人通行,姚寅先走過去,姚嬰隨後。


    這裏有些出乎意料,這就是一棟房子,進來時就是廚房,在對麵的牆下整整齊齊的堆積著一節一節的木柴,碼放的十分規律。


    還有兩個小小的爐子,旁邊一個木製的桌子上是鍋碗瓢盆等等生活物品,雖都是小型的,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那兩個爐子上都安放著通風管,插進了冰牆裏頭,不知會排放到哪裏去。


    在靠近門的地方放置著油燈,剛剛在外麵看到的是它的光。


    繼續往裏,門仍舊是那樣狹窄的,走進去,就是可以住的房間了。


    也就是在這兒,姚嬰看到了那個讓姚寅傾心的姑娘,她躺在冰床上,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


    她纖細又很高挑,隻是,躺在那裏的樣子瞧著就很虛弱。


    在看到她的同時,姚嬰便感受到了她的與眾不同,果然,她和姚寅一樣,稱不上是正常的活人。


    這裏這麽冷,她就那樣躺在冰床上,那白色的冰好像都要把她給凍上了。


    這屋子裏最遠處放置著油燈,照著這裏,提供照明。


    她卻又好似故意將那唯一的散熱之物擺放在距離自己最遠的地方,她受不了熱。


    姚寅走到床邊坐下,看著那閉目沉睡的人,他好似也沒什麽意外。


    姚嬰走到近前,更仔細的看她,她長得還挺好看。


    那種柔順又出塵輕靈的美,不像是這世上的人。如果她能穿一身白衣的話,估計會讓人錯認成精靈仙女什麽的。


    “她、、、”姚嬰隻說了一個字,因為不太好意思吵醒她。


    “她每日都這樣,會睡上八個時辰,離開了她之前所待的地方,就變成這樣了。”姚寅說話如常,因為她一直都這樣,不到時辰,說話也吵不醒她。


    原來如此。


    姚嬰也在床邊坐下,更加近的看她,幾乎看不到她呼吸。


    她的頭發好長好長,鋪在兩側,不知是不是因為燈火昏暗的關係,這般瞧著她的頭發不是特別的黑。


    視線最後固定在她的肚子上,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的衣裙是黑色的,所以剛剛瞧著不是太明顯。


    這會兒近了,也看到了她腹部的凸起,看起來不是特別大,像扣了個小鍋。


    “哥,這孩子,有幾個月了?”也不知何時會生產。


    “算起來,有五個月了。最初時,並沒有發現,待得發現,已經很久了。”他們兩個人都不清楚。


    “那她吃什麽喝什麽?我看那外麵有廚房。”但是,沒看見食材。


    “她隻喝湯。以前,隻喝無根之水煮菜的湯,不沾葷腥。但,有了孩子,她也開始強迫自己喝雪水煮肉的湯,她吃不了除了湯之外的東西。”因為,她從小就這樣,所以,已是無法給她做出改變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姚嬰心下也開始擔憂,同時又覺得那些巫人真是能折磨人。他們不滅族,天理難容。


    “阿嬰,過幾天我還得出去,何時回來也不確定。她肚子月份大了,自己在這兒我真的不放心,所以才會早早的把你帶來。我想過必會讓你在公子那裏為難,但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這麽多年來,我這個做哥哥的也不曾給過你什麽,卻又給你帶來麻煩,如今想想,很是愧疚。”姚寅說著,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更像是在哭。


    “我們兄妹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再說,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進入長碧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是我嫂子嘛。”姚嬰心下有感觸,如此艱難之中,這孩子對於姚寅來說意味著什麽。


    “她叫阿骨,她性格很好,笑起來很好看。平日裏,她就是睡覺罷了。你在這兒代替我陪著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辦,苦心經營的一切,不能就此廢了。


    再說,他欺騙了齊雍本就對他不起,就更是需要彌補。


    姚嬰很想伸手去觸摸一下阿骨的肚子,但是,又不太敢上手。


    她可不是普通的孕婦,姚嬰自是也不能把她當成普通人去對待。


    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口以下,那手指纖細的好像除了骨頭就是一層皮。


    也不知她在那鬼嶺底下的硨磲裏是如何被對待的,明明像個仙女,卻又如此可憐。


    這裏好靜啊,又很壓抑,似乎因為他們兩個的到來,空氣都不足了。


    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不得而知,但,姚嬰卻是明白,在姚寅心裏,這個阿骨絕對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誰也比不上。


    看著阿骨,這般纖細脆弱的模樣,姚嬰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孩子,生出來之後得喝奶吧?


    她這般虛弱,身體又不似正常孕婦,怕是不會產出嬰孩的口糧來。


    可是再縱觀她和姚寅兄妹倆,也不具備這項技能啊!


    小孩子不喝奶,豈不是會被餓死?


    在這個地方,可能還沒被凍死呢,就得被餓的沒了性命。


    她得想個法子,總是不能讓剛剛出生的小家夥沒有飯吃。


    姚寅似乎根本就忘記這事兒了,姚嬰一時間有些焦急起來,須得盡快將所有準備都做好,不然她真是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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