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很是嚴謹,給齊雍切脈,兩隻手全都切了一遍,並且花費了很長的時間。


    他好像很仔細的在琢磨,分辨著齊雍的脈搏,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都翹起來了。


    老大夫經驗豐富,在長碧樓效力多年,看他的年紀就知道了,他這麽多年來見識過各種病症。即便是被巫人的痋蠱所傷,他也能夠救治。


    隻是當下,他明顯是糊塗了。


    切完了齊雍的脈搏,之後便檢查他的眼睛。


    齊雍躺在那兒,沒什麽知覺的樣子,那老大夫都要趴到他身上去了,他也毫無所覺。


    “把他扶起來。”姚嬰看不下去,坐在床邊,托住他的頭,用力的把他推了起來。


    她這一番舉動,齊雍倒是也沒拒絕,好像很聽話的樣子,就那麽坐起來了。


    這種情況,的確是讓人覺得詫異,老大夫都有點懵了。


    檢查齊雍的頭,他就那麽坐著,眼睛盯著前方,倒也聽擺弄。


    姚嬰把他墨色的長發重新捆綁了一下,他也老老實實的,像哪家的乖孩子。


    他的頭被老大夫從上到下的仔細檢查了一遍,就差把顱骨打開了,可沒在他頭上找到什麽傷處。


    這整顆腦袋,唯一的傷處就是他的臉,有一些刮傷,但有的結痂都脫落了,好了。


    看著老大夫一籌莫展的臉,姚嬰的心也跟著一沉,放開手要他老老實實的自己坐著,“情況很不明朗吧。”


    老大夫點了點頭,“這以前,倒是也有中了巫人的邪術,失去五感。隻不過,很容易能檢查的出來。可公子、、、老夫瞧他沒問題啊。”脈搏跳動有力沉穩,頭也沒傷,身上也沒傷。前幾日回來的確是力竭,脈搏的跳動都沒什麽力氣,可這幾日昏睡再加喝藥,他都好了呀。


    失去五感。這種蠱術姚嬰也知道,她沒看出來齊雍被下蠱了,這幾日她在他身上檢查了許多遍了。


    “這事兒暫時不要外傳,就按照失去五感的病症給他開方子下藥。這幾日,就說公子醒了,但需要靜養,叫前麵的人無事不要過來。有事情的話,便叫護衛單獨過來通知我。”微微皺眉,姚嬰一邊沉聲道。


    眼下,她心亂的很,隻是,麵上依然鎮定。


    她想不出別的法子,目前就是壓製。


    齊雍的情況,她不認為是絕境,若真是被下蠱,她必然能解決。


    隻是,可能會需要時間,但也無所謂,她總是能想出辦法的。


    老大夫立即點頭答應,眼下情況太迷惑,他覺得自己可能解決不了。但看姚嬰麵色鎮定,似乎自有法子。


    背著藥箱,老大夫離開房間,走時不忘將房門關上。


    之後,便聽到老大夫和護衛說話的聲音,是交代他們守住這裏,公子已經醒了,但需要極度的靜養,不可受到任何的打擾。


    很好,按照她的交代去做了。


    姚嬰轉眼看著那個坐在床上的人,一直都那樣,一動不動的。


    她挪到床尾,然後盯著齊雍看,他眼睛也不動,直直的,沒有神采,像是蒙了一層霧。


    深吸口氣,她向他靠近了幾分,抓住他的手,再次開始檢查。


    能讓人失去五感的蠱,下蠱的位置一共也就那幾個地方而已。


    她把他的兩條手臂裏裏外外的檢查了一遍,中衣都扒開了,他前胸後背也隻是有一些瘀痕,有的看起來是和人交手時所傷,有的應當是順水流時,被撞得。


    他老老實實的坐在那兒任由她把他衣服扒下來,一動不動的,眼神木然直視前方。


    跪在床上,姚嬰又順著他的脖頸往上檢查。沒受傷的地方,當真是幹幹淨淨的。


    這段時間,她給他刮過一次胡子,隻是刮得不太幹淨。她的手順著他的下巴上去,強迫他抬起頭,胡渣十分紮手。


    他也很聽話的抬頭,說他此時是個木偶也不為過,真真是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


    和那老大夫檢查的手法不太相同,她更像是猴子媽媽給小猴子抓虱子一樣,把他的頭發裏側每一處都翻找了一遍。


    剛剛弄好的墨發又被她弄亂,像是炸開了一樣,她垂眸看向他,忽然又覺得他這樣兒很是可憐。、


    “你到底是怎麽了?我什麽都沒發現。還是說,我真的技不如人,及不上那些已經作古的巫人?”坐在那兒,姚嬰有些泄氣。赤蛇好像感應到了她的心情,從床腳上爬上來,之後纏到了姚嬰的手腕上。


    姚嬰卻是也沒什麽心情理會它,隻是盯著齊雍的臉看,盯著他的眼睛,好像要看進深處去。


    “不如,我扇你一巴掌吧。扇的重一些,沒準兒你就醒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姚嬰忽然說道。


    而且隨著話音落下去,她真的舉起了手,沒有任何遲疑的朝著他的臉扇過去。


    隻差毫厘,她就忽然停下了,而那個人,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睛都沒動。


    看來,他可能真的聽不懂她說的話,連她舉起手是什麽意思,他都不知道。


    失去五感,便與傻了沒什麽區別,形如廢人,就更別說能掌控一個長碧樓,與巫人對抗了。


    把他的衣服穿上,將他的手臂舉起來,他就舉起來。扒拉著放下,他就放下,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


    之後,又轉到後麵將他炸開了的墨發重新束起,這樣看起來就精神多了。


    隻是,眼睛無光彩,這就真的不像是齊雍,齊雍是不會這樣的。


    抓住他的手,姚嬰緩緩的低頭,最後將頭抵在了他的胸前。


    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有很多話,但是又說不出。


    隻是瞧著他的樣子,她心裏恍若有一隻手在捏緊,她呼吸都覺得費力氣。


    那個她抵著的人,一動不動,她這點兒力氣,他顯然撐得住。


    片刻後,他的眼睛動了動,然後緩緩的垂下去,看向那個抵在他胸前的人。


    嬌小柔弱,抵著他,纖細的肩背看起來羸弱不堪,好似下一刻就會塌了。


    另外那隻手垂在身側,手指動了動,似乎要抬起,但最終還是沒有太多的力氣支撐,就放棄了。


    抵在他身前許久,姚嬰才振作起來,抬頭看向他的臉,他還是那個樣子。


    抬起雙手扳住他的臉,胡渣紮的她手疼,不過還是固執的讓他低頭和她對視。


    “給你半個月時間,若是無法恢複,我就帶你離開。這長碧樓,交給別人吧。徹底鏟除巫人的這個夢想,你無法實現,但,我可以。不管怎麽說,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為此我哥也付出了超常的代價。我知道你和他單線聯係,你若無法掌管長碧樓,他想和新任的掌管人聯係都聯係不上,他之前的努力就徹底白費了。”看著他,姚嬰一邊輕聲說著。短短一會兒,她抵在他身前,就把這些事情都想了一遍。


    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齊雍若無法掌管長碧樓,新上任的人是不會承認姚寅的。


    無論如何,她必須得撐下去,不能讓姚寅孤立無援。


    齊雍、、、若此生都這樣了,那便這樣吧,她可以接受。、


    那個人沒有回應,她就好像對著一個木頭說話似得。


    深吸口氣,她站起身,“餓不餓?餓了就得吃飯。我想,從頭開始學,總是能學會的。”吃喝拉撒,學會這些最基本的就行。之後,就這樣做個動也不動的美男子,像一幅畫似得杵在那兒,每日瞧一瞧,就當陶冶情操了。


    心下如此想,麵上也跟著堅定,但眼睛卻很疼。她的淚腺壞了,流不出眼淚來,但如果淚腺是完好的,她知道必然控製不住那些淚水。


    她真的好難過,從來都沒有這樣難受過。


    想想他們之間的過往,他的樣子在腦海當中前所未有的生動。和眼前的模樣對比,饒是鐵石心腸,也真的難以承受。


    走出房間,吩咐護衛將飯菜送來,齊雍醒了,便也能吃飯了。


    看著湛藍的天空,姚嬰接連深呼吸幾次,調整好心情,她才轉身又回了房間。


    找出衣服來給齊雍穿上,讓他看起來能夠體麵一些,不過她覺得他是不是該去方便方便,畢竟昏迷了那麽久,而且這期間一直在喝藥。


    把他的雙腿搬出床邊垂下來,給他套上靴子,她自己在腦海中想了想,如何教他方便,可是她也不會啊。


    男人去解決肚腹裏的輪回之物,和女人是不一樣的。


    蹲在那兒,姚嬰仔細的琢磨了一會兒,不由開始歎氣。


    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好崩潰。


    很快的,護衛進來了,看到齊雍坐在床邊,他先過去請安,但沒收到答複。


    把餐盤放在桌子上,護衛又看了看齊雍,之後就退下了。


    “來吧,用飯。”抓著他的手要他站起來,他倒是配合的站起來了,隻是下一刻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姚嬰皺眉,看了看他的腿,又覺得興許是他躺了太久了,沒吃東西,沒力氣也算正常。


    無法,隻得將椅子拖拽過來幾把,然後將餐盤放在椅子上。


    她覺得,這段時間內,怕是她得喂他用飯了。


    清粥小菜,很是清淡,拿著勺子喂他,送到嘴邊,他倒是也張嘴了。


    送到他嘴裏,他咀嚼,之後咽下去,很順利。


    “吃倒是沒忘,看來也不傻呀。”姚嬰微微歪頭,看他那樣子,卻又不由的彎起嘴角。


    吃既然會的,那去解決自己肚子裏的輪回之物,應當也會。


    就是,他看起來沒什麽力氣,站起來有些費勁兒。


    一點一點的喂他用飯,速度很慢,他這麽久沒吃東西,一時之間吃的太快或是吃的太多,都不是什麽好事兒。


    “好了,隻能吃這些。不要以為是姐姐虐待你,吃的太多你肚子會疼的。”將餐盤撤走,又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嘴邊,一點點喂他。


    他很是配合的緩慢的喝,如同昏迷當中時一樣。


    看著他,姚嬰又不由的彎起嘴角,能吃能喝,就算是傻了,也死不了。


    另一手落在他頭上,順毛摸了摸,當真是乖,像巨型犬。


    他好似也沒有要去方便的意思,姚嬰也不強迫他,反正,如果真的發生什麽尿褲子之類的糗事,她就隻能假裝男人去教他了。


    去外麵看了看,院子裏無人,又走到前麵去吩咐護衛看好了,不許外人進來,她才又回去。


    房間裏,齊雍還是那樣坐著,姿勢未變。


    拖出去兩把椅子,又重新進來,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然後扶著他站起來。


    他大部分的力氣都墜在了她身上,致使她前行時有些困難。姚嬰注意看他的雙腿,的確是沒有力氣,前行邁步之時,腿微微有些彎曲,無法伸直。


    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出了房門,椅子就在門口那兒。


    腳下踉蹌著,把他扶著坐在了椅子上,姚嬰便直接蹲下了。


    陽光正好,照在他臉上,他倒是也知道微微眯起眼睛,眼睛是好用的,對於光線的刺激也有感覺。如果說真的是失去了五感,他應該也不會太在意陽光的直射什麽的。


    所以,他可能不是失去五感,而是其他原因。


    身體無力,雙眼無神,口不能言。但,能吃能喝,會自動的躲避陽光的刺激,看起來好像聽不見她說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姚嬰覺得,他應該是能聽到的。


    一大早他醒來,她喚他,他明明轉眼睛看她來著。


    蹲在那兒盯了他半晌,姚嬰想了想,忽然抽出一根長針來。


    陽光下,長針也在發光,那鋒利的尖端很是懾人。


    姚嬰盯了一會兒自己手裏的長針,她覺得可以刺激刺激他,或許,能讓他清醒過來。


    椅子上的人微微眯起眼睛躲避陽光的直射,瞳眸卻在緩緩的移動,垂下,也看到了那根發光的長針。


    薄唇有輕輕抿起的動作,隻不過那個盯著自己手裏長針的人也沒看到。


    下一刻,她抓住他的手,將他的長指分開按在他的膝蓋上,然後,紮進了他的虎口某個位置。


    中指瞬時彈起,好像在罵髒話。姚嬰動了動眉尾,將他的中指按下去,就覺得神經是好使的。若是如此,她可以在他全身下針刺激,說不準哪天就忽然疼的恢複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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