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


    晨光熹微,林尋又像往常一樣,打開守雲齋大門,將由龍摶靈木打磨而成的搖椅放在大門前,而後懶洋洋躺在其上。


    他軀體舒展,眼眸微眯,整個人頓時如睡熟般,氣息趨近於若有若無之間。


    溫煦輕柔的天光灑下,在他那清俊的臉龐上泛起一層柔和的光。


    “這懶鬼每天開門倒挺準時的,就是什麽也不做,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嗬嗬,能如此無憂無慮過一世,也稱得上逍遙了。”


    “原本我還打算將外甥女介紹給他,可這家夥太懶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像他這樣懶的年輕人,這還如何能在大道之上有所成就?”


    街巷中,許多街坊鄰居注意到林尋,都習之以常,議論了三兩聲,就去各做個事。


    林尋身影一動不動。


    而在其體內,種種大道奧妙猶如一座運轉的浩瀚世界,不斷循環,演繹出諸般足以驚世駭俗的景象。


    這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地進行。


    本命帝界中,混沌樹搖曳,湧現出原始古老的混沌痕跡,交融在林尋的道行中,令其掌握的大道力量皆呈現出一種回歸原始本質的神韻。


    帝祖境,又被稱作返祖。


    所謂祖,就是最初、原始之意。


    林尋一身道行早已臻至祖境極盡圓滿地步。


    別人是“一道之祖”,而則稱得上是“萬道之祖”。


    每一種大道,皆可以衍化出匪夷所思的祖境法則!


    而今,他距離不朽道途隻差一線距離,隻需要一場“頓悟”的契機,就能扶搖而上。


    可這個契機,他已等待數年,雖偶爾有心血來潮之感,也在若有若無間捕捉到那一絲征兆。


    可終究太模糊,太縹緲。


    最初時,林尋也頗為鬱結,可現在徹底放開了,不再執泥於此,也不再一味地琢磨和推演。


    大道機運,也強求不得。


    從定居在這守雲齋後,他將一切心思都放下,開始去體會大道之外的東西。


    這天下,由萬事萬物、芸芸眾生勾勒而成。


    這小巷就是這天下的一角,有世事紛擾,有眾生之相,有各自的喜怒哀怨,也有各自的困頓和掙紮。


    世事如洪流,眾生皆在其中爭渡。


    也是這一刻,林尋才體會到星伽佛主證道時所說的話:


    吾道得證時,方知眾生苦。


    這種苦,是行走大道之上,無人可掙脫的困頓、執念和業障。


    但凡有求,必有所執。


    偏執者,則困於樊籠。


    可若無執,心境則更易動蕩和迷失……


    故而,帝路的前三重境,乃是“帝心難”


    無執於外、無形於身、無疆於心。


    勘破帝心難,方可在通玄境入微、在通幽境得神,在通虛境無法無天。


    無法亦無天。


    也就等於擺脫了一方世界大道規則束縛,即便置身在完全不同的大道規則世界裏,也可以修行證道。


    如此一來,便可煉虛、合道、返祖!


    這便是帝道九重關。


    在此路上,林尋已臻至極盡之境,有無敵底蘊,有超脫古今之勢。


    然,想要突破此境,卻顯然絕非易事。


    林尋不知道其他不朽人物究竟是在怎樣的契機之下證道的,事實上其他人的經驗也注定幫不到他。


    因為在大道之上,每個人所求不同,證道不朽時的契機,也完全不一樣。


    像在這世間,帝道傳承常見,可有關不朽的傳承,卻幾乎沒有。


    因為不朽之境,牽扯到的奧秘,和諸般大道秩序力量有關,而大道秩序數目龐雜,品階眾多。


    像同樣的天壽境層次,可因為參悟的秩序力量不同,所凝練出的不朽法則也不同,以至於所發揮出的威能也千差萬別。


    殺死一個掌握地階不朽法則的天壽境,要遠比殺死一個掌握天階不朽法則的天壽境要更容易。


    這一切,讓不朽之境極難留下什麽傳承。


    哪怕是留下傳承力量,也隻是適合他自己修行,於其他人而言,完全無法借鑒和參悟。


    這一點,林尋專門請教過君桓師姐。


    君桓的答複很簡單:“這條路,隻能自己去求索,別人的經驗和心得,反倒是累贅,借鑒和學習反而是有害無益。”


    這也就意味著,欲踏上不朽道途,隻能由自己來。


    林尋這些年想了很多,推敲琢磨過,苦思冥想過,處心積慮打探過。


    到頭來,終究沒一點幫助。


    反倒陷入一種自我執著的業障中。


    故而,他舍棄這一切,斬斷心頭執泥,不再想,不再思,不再念,不再求。


    每日裏,就是懶洋洋躺在搖椅中,心觀世事紛擾之象,體會眾生奔波求索之意,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春去秋來。


    就這般過了半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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