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波托著下巴,兩隻腳來回晃著,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飛速翻閱相冊的林詩晴。


    “嘿嘿,這裏麵可沒有陳可馨的照片喲!”


    林詩晴沒料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人看穿,驚得連忙反駁:“我沒有想看她的樣子。”


    “是嗎?那我就不找給你看了。”


    “啊!還是……還是可以看一點點的。”


    葉淩波發現自己也喜歡看女孩驚慌失措的樣子,她立刻就能聯想到老哥平時逗對方的各種惡趣味。


    她拿起另一本相冊,慢悠悠地翻閱起來。


    “可馨姐雖然暗戀我哥,但我哥隻是把她當成妹妹。


    進入明南郵電後,可馨姐跟我哥的舍友成了一對,要不是郝毅哥後來去世,他們的孩子現在應該已經上初中了吧!”


    “去世了?”


    “嗯,真的很可惜。不然,現在奇顛科技應該是四巨頭,或許早就上市了。郝毅哥,也是非常溫柔的人。”


    葉淩波的眼中掠過一絲憂傷,或許一切生離之後都隱藏著重逢的契機,而死別則是人類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啊!找到了,這張照片……”


    葉淩波從相冊中抽出一張合照,本想立即遞給身邊的女孩,手卻在半空中猶豫了。


    隻是,以兩人的距離,林詩晴已經能夠很清晰地看到上麵的內容。


    她從葉淩波的手中接過照片,輕輕放在眼前。


    那是一張八個人的合照,背景是黃山的光明頂。


    除了剛才葉淩波提到的郝毅、陳可馨這對以外,還有肖冷和江笑男,程東陽跟洛琪。


    以及,緊緊相擁,臉上洋溢著燦爛笑容的楚飛虹與謝雨薇。


    “那時的楚老師,應該很愛媽媽吧?”


    過了很久,林詩晴緩緩開口問道,這才將葉淩波的注意力從江笑男的身上拉了回來。


    “嗯?啊……是吧,畢竟是我哥的初戀。”


    林詩晴的指尖從楚飛虹的臉上劃過,輕輕地落在謝雨薇的身上。


    “他們分手的時候,楚老師是不是很傷心?”


    “也還好吧。”葉淩波翻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泛黃的吊頂,輕聲說道:“也就丟了半條命而已。”


    林詩晴的紅唇輕顫,心疼地看著舊時光中的楚飛虹。


    “他的話……一定會拚命地挽留我媽媽吧……”


    “沒有哦,他放棄了,一點抵抗都沒有。”葉淩波回得雲淡風輕,“他就這樣回到家裏,盯著天花板看了整整一個夏天。”


    林詩晴抬頭望向上方,除了老式的吊頂花邊以及一盞褪色的吊燈外,再無其他。


    “他會就這樣放棄?”


    “可說呢!以他的性格,就算舍不得動你媽,也會跟你爸下戰書的吧……


    不過他什麽都沒做,我哥告訴我,自見到你撲入謝雨薇懷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潰不成軍了。”


    她的語氣平靜,似如止水,卻讓林詩晴的心中瞬間波濤洶湧。


    葉淩波的話像一句打開記憶的咒語,在林詩晴的耳邊回蕩,漸漸扭曲為一陣刺耳的嗡鳴。


    待一切安靜下來後,女孩仿佛又聽見了十六年前那個夏天的蟬鳴。


    酷熱的街道上,車輛川流不息,輪胎與地麵摩擦的噪音與沿街擴音器裏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交織在一起,為幹燥的空氣平添了幾分焦躁與喧囂。


    林詩晴記得那年爸爸牽著她的手,站在明南郵電對麵的馬路上,等待著兩人期待的身影。


    當謝雨薇挽著陳可馨一路歡笑而過的時候,林逸晨指著女人的方向,對她說道:


    “小晴,那個戴白色洋帽的就是媽媽。”


    小小的她左右搖晃著身體,想從車輛的縫隙中,看清母親的樣子。


    “媽媽……”


    “怎麽樣?跟你做夢時看見的是一個人嗎?”


    “嗯!是一個人!爸爸,我們去找媽媽!”


    林逸晨蹲在女孩的身邊,扶著她瘦小的肩膀,輕聲說道:


    “小晴,媽媽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你看她,現在笑得多開心。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看看她就好。”


    “不行!媽媽要跟我們回家!”


    林詩晴話音未落,便毅然甩開了林逸晨的手,不顧一切地衝進車流不息的馬路,直至追進明南郵電大學的校園深處。


    接下來,她便如宿命般地遇到了楚飛虹,並在花園中第187塊地磚上,擁有了人生中第一個約定。


    林詩晴記得楚飛虹背著他穿越了半個校園,來到廣播站尋人,最後她躺在長椅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林逸晨就坐在她的身邊,不遠處,謝雨薇正在對一個男人不停哭訴著。


    林詩晴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隻能看見那個男人伸出手想抱謝雨薇,但抬起後,又顫抖著放了下來。


    女人的臉上不斷有淚珠滑落,在窗外的陽光下,閃耀著悲傷的光芒。


    那男人背著光,林詩晴看不清他的樣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孩走下長椅,晃晃悠悠地來到謝雨薇身邊,嗲聲嗲氣地喊了一聲:


    “媽媽,你怎麽才來接我啊?”


    謝雨薇轉過身,跪在林詩晴的麵前,將她小小的身體緊緊擁在懷裏。


    午後的陽光刺目,女孩看不清楚,隻覺得眼前男人的身影十分熟悉。


    當她強忍著想要睜開眼睛時,光線突然又強烈了幾十倍,讓她本能地將頭埋進謝雨薇的懷中。


    等林詩晴適應了這樣的亮度後,才發現男人落寞的身影已經到了走廊的盡頭。


    他的離開,讓陽光完全透過窗戶灑在母女二人身上,如同救贖一切的聖光。


    在那個十幾平方的小房間內,將零星記憶串聯起來的林詩晴,捏著照片小聲啜泣著。


    “楚老師因為我才沒有挽留媽媽的。他恨我,是因為我讓他失去了最後一搏的勇氣。”


    葉淩波盯著那盞暗淡的吊燈,幽幽地說道:


    “總好過那些垂死掙紮,最後淪為飯後談資的純愛戰士,也算給了他一個體麵的退場。”


    兩人都陷入沉默,過去的時光在她們心中蕩漾著模糊的影子。


    這時,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楚飛虹出來後沒見到人,納悶地在客廳內嚷嚷著。


    “哎?人去哪兒了?小晴?淩波?”


    繞了一圈後,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見兩個女人都躺在自己的床上,楚飛虹立刻抱怨起來:


    “喊了半天也不應一聲,你們怎麽進來的?”


    “楚老師!”


    林詩晴不作回答,放下照片飛撲進他的懷中。


    她的身體很輕,軟糯地貼在男人的身上。


    香香的,暖暖的。


    “怎麽了這是?哭了?葉淩波欺負你了?”


    “楚飛虹,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是超好的那種!”


    林詩晴鄭重其事地承諾著。


    男人被突如其來的表白驚得一愣,視線轉向自己的妹妹。


    葉淩波用手做了一個飛機的動作,意為:我是你的僚機。


    楚飛虹點點頭,疼愛地摸著林詩晴的小腦袋,笑道:“好啊!那你要怎麽對我好呀?”


    林詩晴想了好久,她覺得已經不能再給對方更多了,隻能開始對未來許願。


    “以後,不管你犯了什麽錯,我都會原諒你的!”


    她的許諾脫口而出,嚇得葉淩波趕緊出聲阻攔。


    “喂喂喂,你不要亂畫餅啊!他以後給你找個小情人回來,你也原諒他嗎?”


    “這個……”林詩晴猶豫了。


    楚飛虹故意逗她:“剛許諾就要反悔啦?”


    “不!不會!但如果是那麽嚴重的事情,我隻能原諒你三次!”


    “還三次?你這跟島國簽廣場協議送天皇祖墳有什麽區別?”


    葉淩波實在看不下去,起身將恨不得把自己賣給楚飛虹的林詩晴拉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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