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有人遞了帖子稟知,門公進來讓我說與老爺知道宮裏來人了。”建昌侯府管家道。


    “誰?”


    “是魏大璫。”


    “他來做甚?”張延齡暗自嘀咕道,接著對管家道:“快開正門。”接著便快步走了出去。


    來到了正門,卻見魏彬一身墨青綢緞道袍,頭戴狐皮帽,站立於馬車一旁,身旁還站著一名小火者。


    張延齡心中暗道:“看來不是有旨意。”


    魏彬見張延齡連忙拱手道:“侯爺,奴婢叨擾了。”


    張延齡連忙側了身子,不受他的禮,笑著道:“魏哥光臨寒舍,不勝榮幸,快快請進。”說著便走向前去,拉起魏彬的手就要向裏麵走。


    魏彬便跟著張延齡一同進了府內,穿過儀門,過了大廳,再經過穿堂,才來至張延齡的外書房,外書房內早早升了炭爐,屋裏又有地龍,因為不覺著冷,反而覺著有些熱。


    魏彬自知,因今日未穿官服,雙方會見的地方便成了這書房,以示親近之意。


    但是這書房也不小,分為裏外間。


    雙方寒暄了一陣,方才各自入座。


    張延齡首先開口道:“瞧著這身,可是今日未進宮當差?”


    魏彬笑道:“實不相瞞,剛從家裏出來。”


    張延齡道:“怪不得,今日一身便裝,今日瞧著精神了許多。”


    魏彬也笑道:“那不是沒有案牘之勞了嘛,本想早兩日遞了帖子來,隻是不得空,且擔心侯府過節繁忙,所以不敢叨擾。正巧今日我得了閑,不曾進宮伺候陛下,所以倉促而至,還請侯爺見諒。”


    張延齡道:“這是客氣了。前幾日進宮拜見太後,本想拐到你那裏瞧瞧,隻恐人多眼雜,所以未敢冒昧,不知今日光臨寒舍是公幹?”


    魏彬道:“不是公幹。”


    這時有下人上來奉上了熱飲、果子、點心等。張延齡忙道:“請用。”


    魏彬也趕忙客氣道:“不敢、不敢,多謝。”


    張延齡問道:“非為公幹,那便是私事了。”


    魏彬道:“是私事,但非為我,乃是為侯爺。”


    “哦?”張延齡聞言,心中頗為好奇,“你他媽剛過了年就來我家打秋風,還說是為我而來?”


    “我有何事,勞煩魏哥親自來說與我,還請不吝賜教。”張延齡心中罵歸罵,但是麵子上,還是頗為恭敬。


    魏彬道:“我剛剛提督了皇莊事,以後全國各地皇莊皆為我管理。”


    張延齡聞言心中更是納悶,這與自己有何幹係?他媽的不還是打秋風來的?念及此,忍著心中不快,就要喊人去準備禮金,同時心中盤算著要上多少錢合適,估計五百兩的銀子是打不住的。於是拱手笑道:“正要恭喜,從年末到現在,又是家祭,又是奉旨祭祀山、陵,親戚往來,宮裏朝賀,片刻未得清閑,你的那份賀禮,我早就備下了,正巧你來了,省得我送你家去,你一並帶走就是。”說著就站起身來,對外喊道:“來人。”


    門口一人並不曾推門進來:“老爺您吩咐。”


    張延齡道:“你去府裏告訴太太,賬房上支出五百兩的銀子出來,紅綢封好了,送到宮裏魏大璫的馬車上。”


    門口那人道:“是。”


    魏彬卻連忙擺手道:“侯爺誤會奴婢了。”


    張延齡聞言心中已然不快,也他媽沒見你攔著。同時心中也是好奇,於是道:“請魏哥仔細說與我聽。”


    魏彬道:“侯爺,慶雲侯那邊.......”說著眼睛向外看了一眼。


    張延齡會意笑道:“此時隻你我二人,並無六耳。我以為什麽,緣是為它,不過幾百頃土地,和你道句實話,我不差這些田,但是憑什麽讓我退讓,為此我還專門找他說和,他竟不允,一點臉麵都不要了,所以官司就吃到了禦前。”


    魏彬喝了一口熱飲道:“侯爺,奴婢此來,並非擅造貴府,正是為此事而來。”


    張延齡聞言連忙問道:“可是有聖諭?”


    魏彬不緩不慢道:“也無聖命,侯爺說的對,幾百頃的田,不算什麽,隻是這件事既然鬧到了禦前,這其中利害關係,奴婢不與侯爺講清楚,恐怕使天子和自己親戚有了嫌隙,讓外人瞧了笑話,是我這做奴婢的失了職責,於是我茶飯不思,才唐突造訪。”


    張延齡聞言心中稍許安定,不是皇帝的意思,於是問道:“既然裏麵有什麽關節,我未瞧見,想必是“當局者迷了”,勞煩魏哥指教一二,讓小侯知情,我感激不盡。”


    魏彬翹起二郎腿,身子側向張延齡道:“侯爺,你且不知,起先您與慶雲侯家的官司鬧到了陛下那裏,戶部雙方調解,竟是不成,正巧興建皇莊,於是那城外的田都被受了,充作皇莊,萬歲爺仁厚,許以鹽引,作為補償。不巧年末萬歲爺不豫,勝賴祖宗神靈保佑,又很快大安,您也知道,那些文官盯著皇莊不是一次兩次了,萬歲爺大安抹不開臉,竟然就許了,這皇莊有了歸還了兩家,去年,內閣又說與萬歲爺鹽引的事,萬歲爺這又查了鹽引,派了夏言做欽差,整頓鹽務,如今你們兩家又因為這幾百頃的田鬧了起來,內閣又建議陛下:既然浙江清丈了田,現在衍聖公有查魯府的田,那京中勳戚的田自然也是要查一查的,是否有侵占民田之事。”


    張延齡聞言一拍桌子道:“胡他媽亂攀扯,內閣也忒欺人太甚了。”


    魏彬道:“可不是,我有幸說了幾句好話,您瞧掌印被免了去了。朝外都說我是內相,可有這等內相的嗎?陛下憐憫我,仍然讓我兼著司禮監的差,提督了皇莊。”


    張延齡拱手道:“聖恩浩蕩”又問道:“那我怎麽辦?”


    魏彬道:“我有一計。”


    張延齡道:“勞煩魏哥,不勝感激。”


    魏彬道:“我怕說了,讓您不痛快,宮裏不痛快,慶雲侯也不痛快。”


    張延齡心中罵道:“那你他媽來幹什麽了?”同時心中更是焦急,如果真查出來,可真是夠自己喝一壺了。於是道:“怎麽能讓你吃虧?你且放心吧。”說著又伸出五個手指來。


    魏彬見此心中會意,於是道:“那就唐突了。”


    張延齡道:“魏哥請講。”心中更是焦急。


    魏彬道:“讓您讓田,您必定不肯,若是要慶雲侯讓,慶雲侯家您知道,他也是不肯的,既然如此,您就獻田。”


    張延齡問道:“獻田?獻給陛下?”心中已然猜出了這個結果,但是怎麽覺著皇帝後悔還田拉不開臉,讓魏彬來我這裏做說客了。


    魏彬卻擺擺手道:“怎麽會是獻給陛下?”


    張延齡道:“那獻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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