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園外的花店門口,買花的是一位中年女子,見我帶著孩子,不由脫口而出道,“要一束白菊嗎?”


    我淺笑,搖頭,領著四季進了花店,開口道,“老板,我想自己挑,可以嗎?”


    老板愣了一下,點頭,“當然可以!”


    木子以前說,她不喜歡白菊花,寡白寡白的,看著就心慌,沒有向日葵那麽讓人心生歡喜。


    挑了一捧向日葵,四季抱著,傅爺爺對花沒有講究,但他性子深邃穩重,我挑了一捧黃色歲月菊。


    外婆最喜歡的是淮安院子邊的鳳尾花,她說這花頑強,雖美得不耀眼,但幾粒種子落地,一場大雨落下,它邊隨風而長了。


    墓園擴建得大,台階綿長,初秋霧大,踏著台階走了許久,時隔四年,若不是標了區號,隻怕我都忘記了位置。


    似乎來祭拜親人的人很多,帶著四季祭拜了兩位長輩,才來到木子墓碑前。


    瞧見墓前立著的男人,身形如玉,麵色冷峻,四年時光,他早就沒有了初見那般的溫潤,似乎越發冰冷了。


    有人說,這世間有些人的成長是隨著時間蔓延,會越來越溫潤,而有些人,時間會越來越沉默冷厲,時間加注給他們的都是痛苦和回憶,有人因為回憶溫柔,有人因為回憶絕望。


    對於程雋毓,我不知道他是屬於哪一種,時隔四年,他和木子之前,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我還是一無所知。


    目光落在墓碑前的靜靜安放的白色桔梗,我愣了許久。


    桔梗花有兩種華語,一種是永恒的愛,一種的是無望的愛的,兩種極端的花語。


    古人說,物極必反,愛再盛大,過猶不及,細水長流才是長久之計。


    “媽媽!”興許是站得太久,四季突然開口,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有些不解,“木子媽媽是已經死了嗎?”


    孩子的稚嫩聲打斷來了,對著墓碑發呆的程雋毓,他回頭,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愣了愣。


    興許是察覺剛才說話的人不是我,便再次將目光落在四季身上。


    一大一小,對視片刻,父女血緣,扯不清的千絲萬縷,他抿唇,眉頭蹙著。


    許久,將目光看向我,“孩子是……”


    “四季,把花給木子媽媽。”我開口,打算了他的問話。


    木子不願意把孩子交給程雋毓,自然我也不會,是私心,也是木子的遺願。


    四季點頭,孩子太小,似乎不太懂常年人中的生死離別,將向日葵放在墓碑前,她看著墓碑上有些發黃的照片。


    她和墓碑差不多高,不用彎腰就能和照片平時,母女相見,四目相視,似乎時光輪回,母女二人相擁而泣。


    “木子媽媽,媽媽說你是她很重要的人,媽媽是我很重要的人,以後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了。”


    小孩子的言語奇怪,邏輯也奇怪,但聲音軟糯,格外令人心疼。


    程雋毓不傻,當年我小產,他是知道的,四季不是我的孩子,他心裏也應該知道。


    他看著四季的目光過於沉靜和深邃,想來是猜出了大半。


    我似乎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木子走了,他如今出現在這裏,怕是有人告訴她了。


    他看向我,“她叫什麽?”


    顯然是問孩子的名字,“沈季姝!”我開口,目光落在墓碑上,四季用小手將照片上的灰塵擦淨。


    瞧著,讓人有些難受。


    程雋毓點頭,喉節顫動,他點頭,“挺好!”


    清晨的霧氣依舊,我抿唇,看著墓碑上泛黃的照片,心裏哽咽,四年時光,夢回午夜,我總能看見木子帶著那個孩子向我招手辭別。


    夢裏,她說,“沈姝,我幫你照顧好他。”


    我哭得不成人樣,關於那個孩子的記憶,我越來越淺,有時候我會想,傅慎言那麽優秀,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麽樣的?


    偶爾斷腸般的疼痛侵蝕著我,好在有四季,她拌著我,淮安的記憶依附,我從疼苦中走出來,漸漸釋懷過往。


    是啊!


    陰陽相隔,我們能做的,隻能是彼此照顧好心裏的牽掛。


    清晨的霧氣散氣,身後有女子的聲音響起,“雋毓,我們回家吧!”


    女子聲音有幾分熟悉,我回頭,遲鈍了幾秒,看清來人,是陸可。


    經年未見,她越發有韻味了,身上的稚嫩不見分毫,倒是留下了幾分穩重隱忍。


    見到我,她似乎也很意外,目光落在墓碑前的四季身上,有片刻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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