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桑旗準時出現。


    他一向很準時,不論是跟我還是和客戶約好都不會遲到。


    他應該是從辦公室裏麵直接趕來,還穿著正裝,煙灰色的暗條紋西裝配芥末黃的細條領帶,既商務又型男。


    從走進飯店大門的那一刻,就有很多女客在不停地頻頻回頭看他。


    好看的人走到哪裏都是引人注目,我居然小心髒砰砰地亂跳。


    我向他揚揚手示意我在這裏,他一進來就應該看到我了,直接向我的方向走過來,然後坐在我的對麵。


    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問:“今天有沒有見到那些亂七八糟的?”


    這段時間以來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通常都是這些,問我當天的狀態如何,我說今天很好,沒有頭痛也沒有出現幻覺。


    “哦,你的飲食不是還跟平時一樣嗎?”


    “是因為我沒有喝茶。”


    “什麽茶?”桑旗問。


    我舔舔嘴唇,幹脆從一開始就招了吧!


    本來穀雨跟我說的是讓我和桑旗先不提這個,先吃飯聊天,最好再喝點小酒,等到大家都微醺,氣氛極度融洽的時候再提起這件事情,順便再跟桑旗撒個嬌道個歉這事兒就過去了。


    但既然桑旗提起來了,我覺得還是先交代比較好。


    我從手提包裏麵把蘇荷給我泡的茶的檢驗報告拿給桑旗看,他接過來直接看結論部分,然後抬頭皺眉看著我:“這是什麽?”


    “我平時在辦公室裏喝的茶裏麵檢出了有甘油堿的成分,還有其他幾種茶葉互相作用才會使我引起了致幻的效果。”


    “你的茶是誰負責?”


    “我的助理蘇荷。”


    桑旗低眸,我知道他正在腦子裏麵搜索蘇荷這個人。


    “報警了嗎?”


    “沒有,我暫時不打算報警,我想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你以後要格外地留意,放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很危險。”


    我應著,正在腦子裏麵搜腸刮肚地想詞兒該怎麽跟他道歉。


    這時服務生卻捧著菜單過來讓我們點菜了,所以已經含在嘴裏的話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們一人捧著一個菜單,一張一張翻著。


    侍者滿臉堆笑地站在一邊:“桑先生,桑太太,要不要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們餐廳的招牌菜?”


    他怎麽知道我們的身份?


    不過桑旗的臉就是一張行走的名片,我最近風頭出的也不少,我和湯子哲那是風頭剛剛過去,被人認出來也正常。


    他介紹更好,省得我動腦子了。


    他說:“我們餐廳的大明蝦做得很好,還有…“


    他還有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我就說:“行,大明蝦就大明蝦。”


    “那就香草焗明蝦搭配碳烤蘆筍,您看行嗎?”


    “可以。”


    他又轉臉看向桑旗,桑旗直接把菜單遞給他:“跟她一樣。”


    “是。”侍者終於下去了,我試探地問桑旗:“你要不要喝酒?”


    他頭也不抬地就拒絕了我:“晚上回去還有一點公事要處理,不喝了。”


    “哦,”我端著白水一口一口地抿著,在心裏醞釀好了開口。


    “我今天晚上請你出來吃飯是想跟你道歉的。”


    “道歉什麽?”他低頭看手機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關於我的這件事情,我不該懷疑你。”


    他終於將腦袋從手機上抬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其實沒有什麽該不該的,這都是本能,你懷疑什麽人不懷疑什麽人,在你心裏是有一個名次表的。比如說我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那就說明什麽呢?說明我在你心裏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人,或者是處於一個什麽樣的位置。其實今天晚上有沒有這頓飯對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都不會有太多的改進,另外告訴穀雨,這款藍寶的耳環不太搭配你的衣服。”


    桑旗的眼光真是犀利一眼就看出來藍寶石和杏色連衣裙的搭配是穀雨的眼光,這種狗屎配也隻有她能配得出來。


    其實我知道桑旗說的沒錯,但是他太一針見血也太直接了,就像一把利刃深深的插進了我的肋骨裏,稍微用力就能觸及心髒。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對,在我的心中被懷疑的對象的確是有一個名次表的。


    而至於穀雨她是被排除在名次表之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去懷疑她。


    但是桑旗卻在這名次表的前麵。


    我無語,到侍者把我們的菜送上來都沒說話。


    這家餐廳這菜做的還不錯,大明蝦的外殼很焦脆,但是裏麵卻柔嫩多汁,一份足足有六隻,很適合我這種大胃王。


    但是我卻食不知味,所以整個用餐過程中其實我是很想找到話題說的,但是我一個話題都找不出來。


    等我吃了一半的時候桑旗已經吃完了,我問他要不要甜品,他微笑著看著我,我才想起來他是不吃甜食的。


    其實也不是絕對,以前他也不吃榴蓮,但是我卻極愛吃,所以有關於榴蓮的一切甜品我都會拉他陪我去吃,久而久之的他也能吃一小盅榴蓮慕斯,並且愛到不行。


    那時的桑旗愛我愛到可以放下他所有的堅持,我記得以前我看過一本書,有個戀愛專家說一對男女之間愛的很深,忽然有一天發現他們倆之間的愛沒有了,感覺除了尷尬隻有尷尬。


    我用盡了力氣想去繼續愛他,但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始,不知不覺就已經結束了。


    我用完餐發現這裏不需要我買單,桑旗連簽名都不用直接刷臉走人。


    我們在回家的路上,他也一直保持沉默看了,全程都沒有跟我說話。


    我不知道他這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還是不接受,但我總得跟他解釋清楚。


    我說:“你知道我當時的情緒不好,精神狀態也不佳,難免判斷力就受到了影響,再加上蘇荷稍微引導了我一下,我一時就鬼使神差的…”


    “好了,”桑旗打斷我的話:“你不需要解釋,反正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影響,你沒事就好。”


    他對司機說:“在前麵靠邊停車。”


    我還以為是他不想再跟我同一輛車,但是他卻從車上下去,接著後麵的一輛車開過來停在他身邊,桑旗就彎腰坐了進去,然後司機繼續開車送我回家。


    我忍不住問司機:“他後麵還有事嗎?”


    司機從倒後鏡裏看我一眼回答道:“桑先生本來晚上有一個應酬,現在應該是趕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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