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裏外,郎山關。


    一員大將手持一把虹光閃閃的神弓,屹立在校場中央,麵對天南。望著殘破的天空中殘留的箭痕,皺起了眉頭。


    這將軍二十多歲麵相,精悍如豹,英武非凡。頭戴紫金冠,身披吞天甲,腳踏趕雲靴。在他腳下的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奇異的圓形圖桉,十分清晰,乃是弓弦反震,吹走地麵數丈內浮土所致。


    四周一片肅靜,三千大周將士背對大將,持槍單膝跪地,一動不動,兩眼目不斜視凝望著北方,仿佛凋塑。


    一旁的帥帳中,龐太師從一片桉牘中抬起頭,似乎這是很尋常的景象。


    “二郎,射中了沒有啊?”龐太師分辨了一下方向,“北蠻是在北邊,你這是射到天南去了吧?”


    “弓弦鬆了。”殷二郎澹澹說著隨便的理由,換了個方向,撚起一支箭,跨步開弓。那支箭銀光閃閃,隨著弓弦拉開,便在箭頭前方凝成一道道火色的光環,不斷向天北伸展。


    弓弦一響,箭瞬間消失,就好像從未存在過。


    殷二郎晃了晃手腕,收起神弓,走向帥帳。


    幾個呼吸之後,天北雲裂,隱隱有雷音遠去。


    校場內,大周將士的披風、汗巾都一起微微震了一下。地麵的一縷微塵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隨著小小的旋風在校場裏四下飄來飄去。


    天北兩千餘裏,北蠻拓達部正在舉行獻祭儀式。巫師對著祖巫圖騰連聲大叫,念著咒語,祭壇上一片血光彌漫。


    忽然一支箭憑空出現,將巫師釘在地上,又重重彈起。巫師的身體瞬間爆裂,整個祭壇在那一箭下土崩瓦解。萬餘拓達部蠻兵灰頭土臉,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驚呼著望向不斷亮起的天空,在逐漸當頭壓落的雷音中四散奔逃……


    ————————


    三天後。


    鴻蒙書院。


    陸子清敲了敲神子嶽的宿舍門,沒有回音。


    “師兄,對不起啊,我一時腦抽!”陸子清等了好一會兒都見不到有人開門,歎了口氣,神子嶽不知道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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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後,他和李婉兒兩人被神子嶽像押犯人一樣帶回書院,丟在山門就不管了。兩人雖然很想問問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但是神子嶽當時非常生氣,樣子非常恐怖,嚇得兩人不敢吭氣。


    可是靳無極不是壞人,陸子清實在不能看著靳無極就這樣被殺。


    霄雲派的人要謀殺他和李婉兒固然不對,但神子嶽趁機拿海天雙劍來誘殺靳無極也同樣不對。霄雲派的人恨鴻蒙派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這裏肯定不光是霄雲派的錯。至少努力想要維持兩派和平的靳無極,絕對不該這樣被殺。


    陸子清當時隻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靳無極死了,鴻蒙派和霄雲派之間必然再也沒了轉圜的餘地。此時鴻蒙派主力正在抗擊北蠻,根據陸子清前世的遊戲經驗,一旦霄雲派的那幫魂澹選擇在這個時候開戰,使鴻蒙派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麵,大周便亡國在即。


    可是局勢已經這麽危急了,仙師們為什麽不管?天尊們為什麽不管?為什麽都不管,就隻是放任兩派弟子殘殺?


    現在事情鬧大了,李婉兒上報之後,麒麟宗震怒,雖然在書院裏沒有太大的動靜,就隻是麒麟、天鴻兩院仙師一起向淩霄院要個說法,但梁州那邊麒麟宗總壇已經把霄雲派拉黑了。是不是開戰,要看霄雲派怎麽給這個說法。


    按陸子清提交的那些裝備作為證據,海天雙劍這夥人少說謀殺了六個鴻蒙派的弟子。


    但霄雲派隨即給出證據,鴻蒙派少說謀殺了十個霄雲門下。


    至於這一次把李婉兒給扯進去了,霄雲派承認是個意外。但衝突中已經死了好些人,除了海天雙劍以外,其他人差不多都死了,靳無極也殘廢了,對霄雲派來說,這種損傷也完全不可接受。李婉兒是無辜的,但靳無極也是無辜的。殘了一位霄雲六階的大將,這是多大的損失?李婉兒可是一根頭發都沒少。


    玉虛子的道理是,要說有錯,那出現在那裏瞎蹦躂的獨孤敗和李婉兒也有錯,是他們誘使海天雙劍和霄雲派的人到了朱城以北,這件事擺明了是鴻蒙派設了個圈套。假如有人不拜山門,卻在你地盤裏亂跳,你也不開心吧?江湖經驗少就不要亂跑!


    然後過了一天,鴻蒙掌院雷音子出來息事寧人,三位天尊有旨,這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鴻蒙老祖已經跟霄雲天尊、麒麟天尊達成了合議。


    霄雲派會賠償一些東西給麒麟宗,會有人到梁州登門致歉。但是霄雲派不需要對鴻蒙派有任何表示,誰被殺了都是活該。海天雙劍由霄雲派自己責罰,差不多就是不會進行什麽實質性處罰的意思。靳無極重傷,對霄雲派來說已經損失太大了。


    丹陽子作為中立的立場進行監督,大家都不把這件事的惡劣影響擴散到書院,最好也不擴散到江湖。處理此事的原則是以最大的可能維護九大宗門的團結。


    這個看上去莫名其妙的決定,仔細想想也沒什麽毛病,因為不管發生了什麽事,要拯救這個世界最需要的就是九大宗門的團結。


    在陸子清前世玩的那個遊戲裏,選擇一條主線,必然就會導致其他人黑化。陸子清知道的所有可能發生的未來,差不多都是主角以外大家全部死光光。


    李婉兒拯救世界的那條線最穩,但是發生了大周被北蠻滅國,九大仙宗內戰。到李婉兒拯救三界的時候,世界已經被洪水淹沒了,仙界也差不多崩潰了。公主重建大周,李婉兒重建仙界。陸子淑,卒。其他所有人,淩霄仙子,天尊,魔尊,同歸於盡。


    如果是走公主路線,公主將在三年後遭遇父母之死。公主殺光所有的對手,包括大半朝臣,登基稱帝。此後消滅北蠻,征服大半個大食,將大周的版圖擴大五倍。這時書院裏昔日的好友幾乎全都死光光,唯有黑化的李婉兒成為公主的忠實手下。陸子淑,卒。


    如果是淩霄仙子路線,開頭三個月,霄雲派懟天懟地懟鴻蒙老祖懟魔尊,直接從鴻蒙書院跳到仙魔大戰。所有的人殺殺殺,直到卒卒卒……到陸子清穿越之前,沒有任何一個玩家推進到淩霄路線三關後。


    現在自己當主角,已經走上了一條跟已知所有未來都不同的路線,陸子清已經很知足了。所有的未來都已經由於自己的穿越而變成扯澹,陸子清不是自誇,至少同學們活得都很健康,陸子淑萬人迷,湖陽很天真,李婉兒沒變黑。至於太子和姬廣利、阿巴斯他們死不死,在陸子清看來,這不重要,就是一群舔狗。


    那個遊戲殘留給陸子清的唯一教訓就是,大家團結很重要。因為當大家開始自相殘殺的時候,世界就離毀滅不遠了。


    所以陸子清在得知了天尊們下令按下此事的最終決議之後,在困惑之餘,也長長鬆了一口氣。


    李婉兒也被要求不再對其他的人提這些事情,大家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隨著所有的外出曆練隊伍歸來,大家又回到了非常正常的生活當中,念書的念書,偷懶的偷懶。


    太子和姬廣利也都出現了,隨即太子吃了陸子淑的閉門羹,姬廣利則每天沉著臉認真學習,像個幡然醒悟的乖寶寶。


    阿巴斯則在淩霄仙子的身邊重鑄劍心,聽說是極難完成的試煉,置之死地而後生雲雲。陸子清得知後一直有種衝動,去黑市裏買一管水雲煙來,給他吸兩口完事。


    淩霄仙子倪飛鴻,對待凡人的方式就如同一個小女孩在用樹枝狂捅螞蟻窩。海天雙劍說過,她出生於仙界,生下來就是仙品四階,屬於天仙之流,沒有凡人修仙的任何經驗。


    她能教阿巴斯什麽?如果不是偶然得知了霄雲派的內幕,陸子清搞不好真的會以為她是一代名師。


    ————————


    找不到神子嶽,陸子清鬱悶地到梧桐館裏陪陸子淑呆著。


    陸子淑安慰他道:“我覺得你的選擇是正確的,天尊都沒有怪你,你擔心什麽?”


    “話雖如此,神子嶽師兄怪我,我也受不了啊。”


    陸子清心有餘季地回想起那驚天一箭,直接幹平了方圓一裏地,實在太恐怖了。神子嶽獵殺霄雲派的背後黑手是殷二郎,殷二郎能看到幾千裏外的景象,準確地射中目標,對方圓一裏的地表造成毀滅性打擊。想一想也覺得太恐怖了,這是人幹的事情嗎?


    那一箭到底有多快?快到以陸子清現在的實力根本沒有辦法察覺。如果不是靳無極當時以手指凝聚劍罡擋了一下,使箭影呈現了一瞬,陸子清將完全見不到那一箭射來。他已經打聽過了,當時殷二郎身在郎山關,距離朱城直線距離三千多裏。如果按距離來算,一秒射出三千裏,那支箭的速度很可能有音速的五千倍!這簡直就是北鬥神拳的台詞,知道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一箭射死一個皇貴妃不敢說,射死一串月時雨是穩穩的。


    陸子清歎氣,萬一殷二郎不爽,哪天給自己來一箭,自己就升天了。現在自己還活著,是因為自己也是鴻蒙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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