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鹿女在跟陸子清說這些的時候,全都忽略了自己是一群在屋頂亂蹦的小鹿,一個比一個蹦得歡。


    “這次是大事兒,我必須跑這一趟。”陸子清謝過聒噪的小夥伴們,那些山神宗的小鹿師妹們在城牆上散去,酆都城的屋頂似乎是她們最鍾愛的地形,反正是畫出來的,不會被跳到倒塌。


    那頭陸吾把陸子清放在牆頭之後就趴在一邊,陸子清發現這裏有好幾頭陸吾,似乎是個小聚點,還有的專門趴在那個依稀能辨認出是虎頭的山嶺巨人頭頂。


    “子清師弟你來啦。”風從山嶺巨人的嘴邊吹過,化作清晰而柔和的聲音,跟他威猛的樣子不太搭配。


    陸子清認出了他的聲音,是那個跟蘇溪很熟的山神熊貓,之前從不落社逃出來,還喪失了一部分記憶,大鬧過望京城郊。


    “想起來了嗎?”虎麵山嶺巨人對陸子清說,“我是山神宗的大師兄陸吾,這裏其實是我出生的地方。之前我奉命去望京,阻止小蘇溪和小龐敏打架,途中迷了路,還好最後趕上了。”


    說著他的臉上便露出一副“真的是太好了”的表情,令陸子清不想吐槽,你遲到了十五年,十五年……


    但是可能對山神宗來說,十五年就是一眨眼而已。


    陸子清本來以為,可能是因為這人覺醒了陸吾獸魂,所以才叫陸吾,但是現在看來,搞不好他原本就是岱嶼神山上的一頭陸吾神獸,加入山神宗修煉出了人形,才成為了山神宗的大師兄。


    陸子清也不寒暄了,山神宗沒有寒暄的習慣,大家都自來熟。陸子清直接說了自己的來意,問候三祖神法駕,請三祖神派人去鴻蒙書院,主持教育和交流工作。山神宗不應該完全隱世,縱然沒有收徒弟的需要,也應該增強跟其他八大宗門的聯係,讓大家可以更多了解山神宗的力量。


    大師兄陸吾悠然道:“山神宗追求的,就是與天地同壽。當你足夠永恒,生死、凡間的傷害、壽命、快慢都沒有了意義。比如你的來意,三祖神已然知曉。因為當你足夠永恒,就能感知到來自未來的風。未來的風就像是許多種可能,有時變得不一樣了,有時還要做出選擇。”


    他明明隻是在慢吞吞地說,但是在陸子清的眼裏,他的這個樣子就很裝逼。


    “我懂了,這就是裝逼的力量。呃,永恒的力量。”陸子清說。同時也懂了,這位大師兄帶著其他的師兄弟,一直待在離酆都城這麽近的地方,就是想要感受到從酆都城吹來的未來的風。但這是在山陰圖裏麵啊,陸子清話到嘴邊,還是決定不打擊他們的積極性。萬一未來的風告訴他們,酆都城可能要毀滅了呢,這到底應該信還是不信。說不定這就是三祖神給他們的保護鬼城的重要任務呢?


    大師兄陸吾忽略了陸子清的口誤,緩緩扭過頭,對著這一排站在最後麵的、臉長得像豹子的山嶺巨人說道:“洛神師妹,你去吧,師父在風裏看到你了。”


    對方一言不發,依舊像是一尊雕像。她個子矮,頭顱也要小一圈,城牆到了她的鼻梁,眼睛剛過牆頭。


    陸子清禦劍飛過去看了看,這個排在最後的山神宗女弟子,確實是最矮小的。雖然是山嶺巨人,但她是踮著腳站著的。


    陸子清狂汗,她就這麽穩穩地踮著腳,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就好像亙古以來,她都是這樣踮腳站著的,而且還可以站個億萬年——因為她睡著了。


    大師兄陸吾也不催。


    一陣山風吹來,洛神醒了,無縫銜接對話:“那我去了。”


    然後洛神就伸手搭在牆頭上,身軀越來越小,同時頭頂不斷生出綠色的藤蘿,最終變成一團立在地上的墩布一樣的東西,藤蘿披滿了她的全身,很像是變異的吃人藤。起初這藤上生滿了尖刺,搞得陸子清也不敢碰,萬一被拽進去咬了呢?這是山神外衣,裏麵不定是個啥。從腦袋來看,這位洛神應該是隻豹子,所以咬人是大概率會發生的事。


    隨後這些藤蘿逐漸變得纖細細嫩,居然還真的開出了喇叭花,有藍色紫色粉色,墜了她滿身。然後她就沒動靜了,大師兄陸吾他們也跟石頭一樣不說話。


    陸子清有點兒糾結,是不是應該把她扛起來就走?還是把藤蘿掀開來看看?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伸手,伸手會不會被咬的時候,一隻白玉一樣帶著光暈的手,忽然從藤蘿裏麵探出來,將那些藤蘿像擋著臉的長發一樣撥開,露出一隻眼睛。一隻眼睛看東西可能有問題,於是她又伸出另一隻手,把另一側的藤蘿也掀起來,露出了另一隻眼睛。


    陸子清捂起雙眼,因為藤蘿掀開之後,露出的不隻是她的臉。


    想想也是,一個可能有上萬歲的女山神,她不可能穿衣服。麻煩的是,她也完全沒有要穿衣服的想法。


    片刻之後,陸子清以燕十三的身份,回到了鴻蒙書院,身後跟著一個不穿鞋的婀娜女子。她身上穿著陸子清的風衣,墨綠色的長發披在身後,竟然長可及地,上麵還綴滿了花。她走路的樣子就像是在跳舞,腰肢搖曳,煙視媚行。她的皮膚白得沒有血色,看起來像是白玉,而且她的麵容沒有絲毫的表情。


    “真美啊!”見到的人都驚呆了,但是這女子美得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尊玉雕。她的頭發從遠處看起來是烏黑的,但是靠近了仔細看,就會發現帶著一抹綠色,是名副其實的墨綠。更驚人的是她的發量,像噴湧的瀑布,像整片森林,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但她本人卻一點兒生氣都沒有,甚至好像都沒有呼吸。


    “這是洛。”陸子清給神瑛武士們介紹,“山神宗洛神,她將代表山神宗駐紮在書院裏。她的名字就叫洛,你們喊她洛就可以。”


    神瑛武士們很尷尬,因為洛神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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