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默默地跟著隊伍前行,一個夢,莊周夢蝶?一枕黃粱??


    丁一之前在大日頭下居然被曬到中暑,在這短短的半日裏做了個夢,那是個完整真實的人生:1970年出生,活潑可愛的童年,名噪一方的學霸,強悍絕倫的球霸,功成名就的商業巨子,2010年,因為勞累心肌梗死,英年早逝。夢中的每個細節都曆曆在目,看過的每本書、吃過的每頓飯的每個細節都十分清楚!


    夢裏不知身似客,醒來元知萬事空。


    丁一有些恍惚,周圍的世界亦真亦幻。環顧四周,這個隊伍除他外另有三人,人人身著短裝,右肩背著個小包裹,左手提著把繡春刀。


    自己是錦衣衛的小旗丁,隻是,這個明朝和夢中知道的那個明朝會有多大的區別?這個人生還有沒有意義,為什麽一枕黃粱後卻沒有呂祖來渡我??皇帝是憲宗沒錯,可似乎與夢裏所知又有不同。


    丁一夢裏看的有關錦衣衛的電影和書都有很多,自己這個錦衣衛跟那些藝術作品有關還是就是曆史上的錦衣衛?好象自己所在的世界跟夢裏的曆史有許多不同,這個世界有許多不見史冊的武林高手,這些武林高手的修為如超人一般,非人力所能描述!


    丁一晃晃腦袋,甩掉夢中的影子,緊追兩步,趕上隊伍


    帶隊的是王旗總,二十七八的樣子,身材健碩修長,猿臂蜂腰,一路上都很沉穩,一個百戶分倆個旗,旗總管五十人;第二位是個中年人,身材微胖,步伐有力,大家叫他李校尉;第三位年輕,隻比丁一大一點,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粗壯,比王旗總還高半個頭,濃眉大眼,國字臉,膚色黝黑,姓高,職位是力士,他的包裹比大家的都大,大家夥除了貼身的東西都是他背,之前丁一中暑也全靠他背著前行


    “前麵就是驛站”,說話的是王旗總。


    “終於可以歇一下了,這趟差太他娘的苦了,走這麽遠,沒個馬騎!若在京城,有幫閑效命,至於咱爺們這要死要活的嗎!要不,旗總,咱將衣服換回來,叫縣裏差役來跑腿”李校尉對便裝不以為然,一路上總少不了抱怨。


    “換衣服給誰看?千戶大人有令,此次為西廠辦事,必須低調。西廠雲督公與東廠不對付,咱們要為西廠出力,還得擔心東廠吃味,各路官佐能不驚動盡量不驚動,這趟差要是辦成了,入了雲督公的眼,別說百戶千戶,就是僉事也輕而易舉,大家忍一忍。”王旗總安慰著。


    “容易個鳥,我們就是炮灰,找懷孕的宮女,哪裏找得到,給個圖像烏七抹黑,聖上有這樣的重口我才不信。”走在第三位的力士高老二嘴裏嘟囔,顯然意見也很大,“這個差咱們還是找地方躲著吧,老大,別再走了”


    “小高說得對,劉麗蓉被張文傑劫走,咱們沒找到人還好,找到人死得更快,張文傑乃西北大俠,此人本事非同小可,功夫高又會做人,黨羽眾多,不可力敵。張文傑先後殺死兩任陝甘巡撫,上任巡撫一劍光寒十九州高然武藝驚人不也死於非命,此任巡撫在延安衛視察時死於眾軍環繞之中,這趟差難,難,難!”李校尉搖著胖頭看起來頗有幾分滑稽!


    丁一暗吼,日了狗了,老子一點功夫不會到這種大砍大殺的場景,明顯是找死,無語問蒼天淚雙行!


    明朝憲宗年間,國家承平日久,朝綱腐敗,奸邪當道。朝中文臣與各地督撫和東廠把持朝政,上下其手,混淆黑白,陷害忠良,朝野內外噤若寒蟬。憲宗皇帝朱見深的權力被眾文臣關進了籠子裏,政命不出宮門,被眾臣蒙弊。眾臣尤不滿足,傳播皇帝寵信乳母萬貴妃,綱常有虧,欲要壞朱見深名節。朱見深本情深義重,隻鍾情萬貴妃一人,沒想到群臣心思齷齪,竟然以臍下三寸之事發難,大怒!經曆過父親明英宗的被俘,帝位更疊無常,明英宗之後的奪門之變,朱見深心思深沉,知道權力的重要,一旦失去就會有不忍言之事!因此小心謹慎,暗中多方布局,經過一番驚險萬分的折衝股肱,恢複與父親爭奪帝位的明景帝朱祁鈺的皇帝尊號,平反於謙冤屈,使得朝野稱頌,得英明睿智美名!此後麻痹群臣,取得信任,以雷霆之勢任命萬貴妃的哥哥萬安為首鋪,新建西廠以製衡不聽話的東廠,任命禦馬監掌印太監雲中飛為西廠督公。


    上任陝甘巡撫被人刺殺,此中情由十分複雜,皇帝追責三法司和東廠,命他們破案,雖知凶手,三年未能輯拿歸案,依舊逍遙法外,今年居然第二次刺殺陝甘巡撫成功,朱見深出離憤怒,雷庭大作,知三法司和東廠不可信,命西廠督公雲中飛往西北一行,徹查此案!


    雲中飛上任伊始,與東廠鬥得如火如荼,隻是東廠背靠司禮監,與朝中大臣早已勾連,雲中飛雖有首輔萬安之助,依舊束手束腳,打不開局麵,萬安也是剛剛上任,勢力單薄,助力有限。雲中飛武技高強,為了震鑷東廠,嚇阻百官,親自帶隊入西北輯凶!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王旗總的聲音突然轉來,丁一急忙認真傾聽,王旗總道:“兩任巡撫均為國家重臣,死於小人之手,人心怎服!趙麗蓉宮中有孕,懷的不是皇子就是公主,張文傑居然劫持未來皇妃,不知道死字怎麽寫。我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得不為!雲督公當世英雄,調集人馬,這回一定能夠一網成擒!”


    這王旗總屁股有點歪,許是受了夢的影響,各種文學作品中東廠西廠錦衣衛都是反麵角色,丁一原來甚感榮耀的錦衣親軍的身份也變得不光彩起來。地位超然的錦衣衛為什麽在夢裏的後世評價卻那麽低呢,丁一暫時還沒有想透。


    王旗總停了一會,語氣轉緩“躲不過去的,這趟差是指揮使老人家親自布置,人死光了也要把事辦成,辦不成不用回京!延安衛眾軍包括當時在場錦衣衛盡被發於遼東為奴,我等若不努力也難逃此劫!”


    王旗總略微停頓,繼續說道“被支使出來給西廠跑腿的都是沒有門路的!趙麗蓉的畫像不好也沒辦法,雲督公和千戶手裏的圖估計清楚。我等職位太低,有張圖就不錯了,想來能在宮裏懷上皇子必是美人,'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其實也好找,我大明戶籍嚴厲,要求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嚴禁普通百姓出行,一個女子拋頭露麵,嘿嘿,很容易找了,盡力吧!要真找到了就高官得做,駿馬得騎!”


    王旗總顯然是個有文化的,居然還說了王安石的《明妃曲》中的一句詩,那是形容王昭君沒畫好,皇帝以為昭君長相一般,命其為公主出塞和親,皇帝見到本人後生氣後悔殺掉畫師毛延壽的事!


    “指揮使要巴結雲督公我們沒辦法,可是找到了咱也是個死,宮裏有起居注,懷孕宮女怎麽可能跑出來,候門一如深似海,更何況皇宮大內,逼出宮女的人得有多厲害。趙麗蓉能出來怕也不是好相與的!咱找到了還能有個好,可不找又不行,日子沒法過了!!”李校尉到是個明白人,可惜也沒好方法“走一步看一步吧,旗總,咱半路上還是想辦法轍吧,這真的沒法弄!”。


    “有什麽可考慮和難弄的,逮到人往西廠番子手裏一交,此外的事情關我等鳥事,這一功卻是立上了,如得雲督公另眼相看,嘿嘿!”王旗總沉吟道。


    丁一覺得心有戚戚焉,事情不清楚,又是麵對殺人不眨眼、武技高強,勢力雄厚的張文傑,還是安全第一呀!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四個錦衣衛是一個小旗的,錦衣衛這次大約出動了三百餘人跟西廠出任務,丁一所在的這一個百戶被派往四麵八方,做探馬的工作。


    雲中飛地位超然,來到邊地卻自峙武勇,沒有調派實力強悍的邊軍,真是找死!


    大明憲宗年間的邊軍常年與韃虜交戰,相對西廠和錦衣衛來說強得不要太多!這家夥腦子怎麽長的呢,有無窮的戰力不用,白龍魚服,隻用西廠人馬和錦衣衛人手?


    丁一所在小旗被派出去往南邊哨探,按說他們本是一路騎馬,卻被西廠的番子們臨時征用去馱運行李!這四人一路牢騷不斷,王旗總也是一路各種安慰許願,做不到令行禁止,大家隻是勉強走路!


    邊地地廣人稀,自然環境惡劣,而且北方遊牧和西方韃子也隨時都可能入境搶掠,這一路想找個休息的地都沒有,王旗總一出來就讓大家把飛魚服脫了換成便裝,顯然也是覺得錦衣出行邊地,風險太大,還是便裝安全方便。


    “今天其實一天也沒走到十裏路,到驛站休息一天,後天回去,咱就說已經搜了六十裏,哥幾個輕鬆點,不走了,娘的”王旗總隻得從眾如流。


    “小丁平時話最多,今天怎麽消停了,中個暑就沒精神了,來喝點水。”高力士把腰間的葫蘆解下來遞給丁一。


    “謝謝你呀,身上沒力氣”丁一心想,我說個鳥,精神壓力這麽大,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知道,全軍覆滅可不是說著玩的,如果自己有話語權滅掉張文傑不過是小事一樁,隻需調動邊軍隻怕一轉眼就全滅了!邊地危險得很,這是沒有王法的地方,自己一點功夫不會,得找機會跑路,可這地廣人稀地,本朝路引又查得嚴,單獨開溜回到京城隻怕也是死路一條。


    一路說著話來到驛站,王旗總給了驛卒幾錢銀子,休息了下來。


    這驛站麵積不大,條件簡單,外觀看黃土壘成,低矮得很,有個十來間房,後院還有兩匹馬,除了一個姓劉的老驛卒,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驛站裏還有一條老狗,看到來人很精神地圍著搖尾巴。還養了幾隻雞,一陣亂飛亂跳,咯咯叫個不停。院子中一個大磨子,院門右側還堆著一些木柴!


    劉驛卒點頭哈腰地服侍著大家,簡單交流,劉驛卒說邊地交戰頻繁,再往北和西的驛站都是小城堡。好在這兒靠南,雖然韃虜也可能會來,但到這裏已是強弩之末,沒太大力量,所以這個驛站還小點!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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