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幹部培訓班實行的是集中住宿,陳妍和李愛國沒有在外麵玩多久,隻是在街上溜達了一圈,吃了頓飯,就回到了學校。8』1中┡』文網一進宿舍,就看躺在床上的張玉東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拉著李愛國左看右看,問道:“怎麽樣?沒事吧?”忽然,他似乎是響起了什麽,兩隻手開始胡亂的比劃起來。


    李愛國推開了他,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幹嘛呢?一通亂比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抽風呢!”


    “嗨,你能聽見了啊!我以為你聽不見呢,這不正跟你比劃手語呢嗎。我這可不是瞎比劃,為了在鐵路上能跟聾啞人交流,我專門學過手語。”張玉東笑了笑,說道。


    李愛國走到自己的儲物櫃前,把醫院開出來的藥扔了進去。問道:“對了,我和陳妍去醫院看病,你們怎麽說也不說一聲,開車就跑了?太不地道了吧?”


    張玉東走上前來,低聲衝他說:“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呢,你們倆進去看病之後,我本來也想跟著進去的。可劉勇把我們都堵在車上,跟我們講,這件事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如果上報到學校裏麵,不但對他,而且對於大家的影響都不好。他告訴我們,這件事哪說哪了,就當從來沒有生過。人家是教官,咱能說嘛啊。他怎麽說怎麽是唄!不過,愛國,你可是真牛逼!馬上就要炸的手榴彈你都敢撿起來!你是這個!”說著,張玉東衝他挑起了大拇哥。


    “對了,你和陳妍出去,看完病以後就沒幹點別的?”張玉東一臉壞笑,看起來一幅找抽的模樣。


    “嗨,別提了!還沒想幹嘛了,就讓人家罵我是流氓!我是流氓嗎?有我這麽文明的流氓嗎?你說我是不是冤枉啊!”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件事,李愛國就開始喊冤。


    張玉東嗬嗬一樂,說道:“行了,別扯淡了!你這家夥賊精賊精的,就是幹了嘛,也不能跟我們說。哦,對了,劉教官說等你回來,讓你去他的辦公室找他。估計就是說這事。光顧著說話了,差點給忘了。你快去吧!”


    ******


    辦公樓下,已經是晚上七點,隻有寥寥的幾盞燈光亮起。李愛國抬眼看了看,劉教官辦公室依然亮著,看起來他還沒有回家,正在等著自己。李愛國抬腿登上了三樓,來到他的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進來!”房間裏傳來了劉勇的聲音。


    李愛國推門走進去,劉勇坐在辦公桌後,看到李愛國走進門,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愛國,你回來了?醫院的大夫怎麽說?嚴重不嚴重?”


    李愛國把醫生開的診斷報告遞了過去,說道:“醫生說我這叫爆震性耳聾,不是很嚴重。休息兩天就沒事了。這幾天注意別聽特別大的聲音。”


    劉勇拿過了診斷報告,煞有其事的看了起來。李愛國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著他繼續說話。過了足足有十分鍾,劉勇放下診斷報告,哈哈一笑,說道:“上麵都是耳膜、耳鼓什麽的,我也看不懂!”


    李愛國也跟著一塊傻笑。心裏暗琢磨,你看不懂還看了十分鍾,這要是看得懂還不得看一個小時啊!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卻聽劉勇繼續講:“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經常遇見這種情況,尤其是炮兵,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聽力損傷。其實隻要在爆炸時,張大嘴巴,大喊一聲,耳膜就不會有事了。從醫學上來講,這到底是什麽原理,我也說不明白,不過很有效!”


    李愛國聽得連連點頭,可心裏卻在想:不是要說上午爆炸的事情嗎?怎麽扯到醫學上了?李愛國耐下心來,聽著劉勇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胡扯。劉勇顧左右而言他,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始終不提上午爆炸的事情。


    過了半個小時。李愛國終於忍不住了。他開口打斷了劉勇的話,問道:“劉教官,您找我來們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


    劉勇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愛國,今天這事,我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在最後關頭,把手榴彈扔出去,我現在可能就躺在太平間裏了!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的這份情,我記在心裏了!“說著,他用拳頭砸了砸自己的胸口。劉勇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一點,從他在訓練場上對學員們的嚴格要求就能看出來。他既然把話說出來了,就證明他認可了李愛國。


    “哎呦,劉教官,您可千萬別這樣說!不論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得伸手啊!”話雖然這樣說,但在李愛國的心中,還是有一絲小小的得意。


    劉勇搖了搖頭,掀起了褲腿,把半截假肢露了出來,說道:“愛國,知道我這條腿怎麽斷的嗎?”


    李愛國茫然的搖了搖頭。劉勇苦笑了一下,說道:“這件事,除了我媳婦,我從沒跟任何人說起過。我這條腿,是在攻克老街的戰役中,被越南人用狙擊步槍擊中。我倒在一條鄉間公路的岔路口上,四周很開闊,沒有什麽遮掩物。越南人很聰明,沒有一槍打死我。而是利用我的喊叫聲,吸引更多的人。這招叫做圍傷打援!“


    劉勇低聲的說著,似乎把兩人帶回到那場血雨腥風的戰鬥中。“我當時是連長,帶領一排進行迂回穿插。一排長是個剛從軍校畢業的見習排長。這小子平時訓練的時候誇誇其談,可真到了戰場上就傻眼了。我中槍之後,這小子先是嚇傻了,醒過味來之後,居然攔著其他的同誌,不讓他們上來救我!“


    劉勇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皺皺巴巴的‘戰鬥’牌香煙。他遞給李愛國一支,李愛國連忙擺著手說不會。他點了點頭,自己點燃了一隻,深吸了一口,接著說:“我不怨他,在戰場上遇到這種情況,我也不會貿然去救人!可是你他媽倒是找敵人的火力點在哪啊?算敵人的出大致位置後,呼叫後方火力支援啊!這個煞筆居然讓我開槍自殺!還說什麽中**人隻有戰死,沒有被俘!臥槽他媽的…………”


    劉勇破口大罵,看得出來,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劣質的香煙,劉勇深吸了五、六口,手中隻剩下燙手的煙屁。他將煙屁掐滅在煙灰缸,繼續說:“一排二班有一個小戰士,叫格日樂圖,是蒙古族。這家夥打槍打不準,不過有一手絕活。三十米之內,弄根繩子係個套馬扣,無論東西的大小,準能套中!他把三根背包帶係在一起,用不太利索的普通話告訴我把手伸出來。他就這麽一扔,套中了我的胳膊。緊接著,四個人同時用力,把我從路口迅的拉到了大樹的後麵。“


    李愛國聽得驚心動魄,連忙問道:“後來呢?”


    “嗬嗬,排裏的戰士們爭著說要送我回後方醫院。可這個排長卻說執行任務要緊,要不我一個人單腿蹦回去,要不我就待在原地,等後方的收容隊上來。愛國,你真是不知道中槍的滋味。我當時連想死的心都有了,怎麽還能自己蹦回去?留在原地,那不是等著被越軍活捉嗎?後來,一排的兩個班長拿著槍,指著他說要派人把我送回去。眼看部隊要嘩變,這小子不得已之下,才派了一個人把我送回了後方醫院。”劉勇說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可李愛國卻從他的笑容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劉勇又點燃了一支煙,說:“這一路足足走了有6個小時!到了後方野戰醫院,我的血都快流幹了。再加上傷口沒有及時包紮,已經有感染的跡象,醫生不得已,把我的腿從膝蓋以下鋸斷了!”


    ******


    劉勇默默的抽著煙,一時間,房間之中沒有半點的聲音,隻有忽明忽暗的煙頭,在劉勇的手中出微弱的光芒。再次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劉勇抬起了頭,看著李愛國說:“自打我受傷以後,我媳婦連班也上不了了!每天在家照顧我,對了,我還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我受傷那年,他們倆剛上小學一年級!我媳婦是中學老師,教初三的畢業班。她教的班級,每年都能有一多半的學生考上高中。我這一受傷,可把她給耽誤了……唉……”


    劉勇深深的歎了口氣,兩隻手深深地插進了頭裏,一幅萬分無奈的表情。忽然,他坐正了身子,正色對李愛國說道:“今天上午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往外麵去說。咱們軍訓結束之後,有一個優秀學員的評比,愛國,你來當這個優秀學員。”


    李愛國剛要說自己不想當優秀學員,卻看劉勇擺了擺手,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嚴文彥的父親,是咱們市裏的組織部部長。我媳婦隨我轉業到地方之後,一直沒有安排工作。鍾校長給我托了關係,解決我媳婦的工作問題,找的就是嚴文彥的父親。上午這件事鬧出去,嚴文彥少不了要背個處分。他兒子在我這裏出了事,我媳婦的工作問題肯定是解決不了了!愛國,我希望你能幫幫我!“


    ‘劉教官,你放心!這件事我肯定不會往外傳!“李愛國斬釘截鐵的說道。


    劉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愛國,我欠你個人情。嗬嗬,時間這麽晚了,我請你喝酒去!走!”


    李愛國說已經吃過飯了,辭別了劉勇,走到了辦公樓的外麵。時間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半。天色完全的黑了下來。看著劉勇辦公室的等熄滅,李愛國搖了搖頭。劉勇這麽一個剛強的漢子,都會因為家庭的原因,無奈之下向自己求情。自己雖然答應了下來,可是這心裏總是感覺不得勁。他決定去找陳妍說說話。


    女生宿舍樓的樓下,有一處不大的小花園。李愛國準備從花園裏麵穿過去,直接走到宿舍樓的門口。可他剛剛走進小花園,就聽花園的深處傳來一陣說話聲:“嚴文彥,請你放尊重點!我們之間,以前就沒有什麽事,以後就更不會有任何的關係!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聽著聲音,似乎像是陳妍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男聲說道:“陳妍,你爹都下台了,你還跟我擺臉子?信不信我家老爺子一句話,就能把你爹逮起來!”


    李愛國心裏的火騰地一下燒了起來!就仿佛如同被點燃的汽油桶!心中那無處宣泄的怒火,似乎是找到了泄的地方。他攥緊了拳頭,耳邊似乎回響起了軍鼓的聲音,邁著堅毅的腳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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