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出來,李愛國茫然的走在海河市的街頭。8┡1中文『『網這些年來,海河市的變化很奇怪。低矮、破舊的棚戶區依舊沒有半分的改觀。但是,街道兩旁的建築卻又修建的十分氣派!如果不往裏麵仔細瞧的話,還以為身處某個歐洲花園城市呢!


    這樣的一個局麵,說好聽一些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不好聽了,這就是驢糞球子外麵光!可現如今的社會就是如此,外表光鮮,吹牛不打草稿的人,往往在社會上混的風生水起。如果能上嘴唇挨著天,下嘴唇挨著地,一點臉也不要,那就更好不過了。


    可是,像李愛國這樣,手裏沒有什麽手藝,有拉不下臉來,跟在人家後麵搖尾乞憐的人,隻能在生活的漩渦中,努力的掙紮著!李愛國現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戶口的事情,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辦不下來了。報不上戶口,什麽事情也幹不了!李愛國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反正手裏還有點錢,趁著等戶口的這段時間,先休息一陣子吧!李愛國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的四處亂轉。


    在李愛國的記憶裏,工作時間的居民區裏根本就沒有什麽閑雜人員。可是再看現在,除了五六十歲的老頭坐在院裏下象棋,三十來歲的人也跟著在旁邊看熱鬧。許多人無所事事的聚集在樓下,三三兩兩的蹲著閑聊。但是,他們的臉上沒有閑聊時的那種輕鬆和愉快,有的隻是煩惱與苦悶!


    李愛國歎著氣往前走,正準備穿過這片小區回家。可遠處卻慢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看到這個略顯熟悉的身影,李愛國的腳步頓了一下。他仔細的抬眼望去,迎麵走來的這個老人大約六十歲上下,推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顯得有些吃力。在三輪車的車鬥裏,放著一紅一黑兩個沙袋,幾副拳擊手套,零散的扔在在車廂裏。


    “師父,胡師父……”李愛國快步的跑到了胡師父的身前,攔住了三輪車的去路。看著麵色已經有些蒼老的胡師父,李愛國的心中五味雜陳。想當年,如果自己沒有退出拳擊隊的話,後麵的那些事情應該就不會生了吧?可是人生又哪裏有這麽多的如果呢?


    ******


    “你是……你是愛國?”胡師父看了半天,才認出這個麵帶滄桑的中年人,竟然是自己昔日的愛徒!屈指算來,李愛國今年不過33歲,可是從麵容上看上去,卻好像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他在監獄裏這些年沒少吃苦。胡師父一把抓住李愛國的手,說:“愛國,你回來了!哎呀,模樣變得我都不敢認了…………”說到這,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隻見胡師父把三輪車往路邊一扔,拉著李愛國的手就往樓群裏麵鑽去。


    “師父……師父,你這是幹嘛啊?”李愛國被胡師父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胡師父已經六十多歲了,如此劇烈的奔跑,李愛國生怕他老人家一個不留神摔個好歹的。胡師父沒有答話,而是直接把李愛國領到了樓房裏麵的一座兩居室裏麵。


    兩人進屋後,胡師父小心翼翼的把房門緊鎖。神神秘秘的拉上了窗簾,這才說道:“愛國,你是怎麽出來的?算了,你不想說就別說。我知道,那裏麵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你跑出來也算是情有可原。算了,不說這些了,你等著啊…………“說著,胡師父扭頭進屋,翻箱倒櫃的找起了什麽東西。


    李愛國越聽越迷糊,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什麽裏麵不容易,跑出來也情有可原的。就在他還在迷糊的時候,胡師父拿著厚厚的兩遝錢走了出來。他把這兩遝錢往桌子上一放,說:“愛國,家裏就這些錢了。你拿著這些錢趕緊走,走的越遠越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別人說我見過你的。愛國,你…………”說著說著,胡師父眼圈一紅,竟然抹起了眼淚來。


    李愛國這才鬧明白,原來胡師父以為自己是從監獄裏麵越獄出來的!想想也是,自己的判決書,胡師父肯定看過。按照判決書上的期限,自己還有四年的刑期。沒有在監獄裏麵待過的人,肯定不清楚監獄裏麵的減刑情況。再者說,自己這個減刑確實是有些特殊,能夠減去小一半的刑期,這在犯人之中也是不常見的。怪不得胡師父誤會自己是越獄出來的呢。


    “胡師父,你放心!我不是越獄跑出來的,監獄裏麵給我減了刑。我可是監獄裏麵的改造積極分子。你看,這是我的刑滿釋放證。”說著,李愛國從懷裏掏出了刑滿釋放證,遞給了滿臉驚訝的胡師父。


    胡師父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這張紙,翻來覆去了看了好幾遍。他差不多看了五分鍾,才把這張紙還給李愛國,疑惑的說:“愛國,你真的被提前釋放了?不是自己跑出來的?”


    李愛國抖了抖手裏麵的釋放證,說:“師父,我的話你不相信,政府的釋放證明你還不相信啊?”


    ‘嘁!’胡師父一臉嫌棄的說道:“你是不知道,別說你這一張破紙,就算是大學畢業證,外麵做假證的都能給你弄一本來。而且你拿著這本大學畢業證隨便去找工作,保準沒人能看出來是假的!你說厲害不厲害?愛國,我就問你一句,你真的不是跑出來的?”


    李愛國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不是!”


    ‘啪!’胡師父猛然一拍大腿,說道:“我就說嘛,我徒弟肯定不能是越獄犯!走,咱爺倆喝酒去!”


    ******


    胡師父是個什麽脾氣,李愛國可算是太清楚了。雖然現在不過上午十點鍾,可他要去喝酒,誰也不能攔著他!誰要是勸上一句,準跟別人火。胡師父年紀雖然大了,可這火爆脾氣看上去應該是還沒有改。雖然現在的時間有點早,李愛國也隻好跟著他一起來到了樓下的小酒館。


    “老板,先來個炸果仁、火柿子拌白糖,熱菜來個蔥爆羊肉,再來個老爆三!給我打二斤好酒,不要撞狗頭,要好酒,聽見了嗎?要好酒!愛國,你想吃嘛,隨便點!你在裏麵應該是吃不上肉吧?看你這麵黃肌瘦的模樣,肯定是棒子麵窩頭吃多了。我聽人家說,棒子麵吃多了,臉色就黃…………”李愛國從監獄裏麵出來,胡師父打心眼裏麵高興。他是從小看著李愛國長起來的,對於李愛國的脾氣秉性十分的了解。對於李愛國入獄一事,他一直耿耿於懷,總是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這個徒弟。現在,李愛國終於提前釋放,壓力心裏麵的一塊石頭被推開,他怎麽能不開心呢?


    師父一張嘴就要二斤白酒,李愛國一聽就連連擺手,說:“師父,我可喝不了那麽多。我都好幾年一滴酒沒沾過了。昨天回家喝了一點,現在還難受呢。咱爺倆坐這主要是說說話。對了,您剛才說的撞狗頭是嘛啊?”


    胡師父直接伸手撚起一顆炸果仁,扔進了自己的嘴裏,這才說道:“嗨,這不我閨女非得鬧著去加拿大還是大家拿的留學嗎,我們老兩口子省吃儉用的給她湊學費。我退了休,沒有嘛愛好,除了早晨起來在公園裏麵教一幫小孩練拳,就剩下喝兩口這個愛好了。閨女這一出國,一年的學費就得小十萬塊錢。好酒我是喝不起了,隻能上這小酒館喝最次的酒了。”


    胡師父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火柿子拌白糖,繼續說:“這酒沒有名字,喝下去辣嗓子。可有一點好處,就是勁大!一大口喝下去,酒勁‘嗡’的一下直撞腦子!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一天到晚累個臭死,能喝上這樣的一碗酒,讓腦子裏迷迷糊糊的,不去想白天的煩惱,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有錢人喝不慣這種酒,又看不起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喝的美滋滋的,就給這酒起了個撞狗頭的名字!哈哈,別管這酒叫嘛名,能夠讓人不心煩的酒,就是好酒!”


    “聽您這麽一說,我倒是想嚐嚐這撞狗頭了!老板,別打好酒了。就來這撞狗頭,先來上一斤,我先嚐嚐!”是啊,能夠讓人忘卻煩惱的酒,確實是好酒。但李愛國沒有想過,酒醒之後,煩惱依然存在。不過在這種久別重逢的場合下,李愛國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拿起酒壺,給胡師父和自己分別倒上一杯撞狗頭,爺倆端起杯子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感覺從嗓子眼一直流到了胃口裏。緊接著,一股酒勁仿佛在身體裏麵橫衝直撞的直衝滿門!許久沒有喝過酒的李愛國,被這劣酒嗆得直咳嗽。一杯酒下肚,李愛國也打開了話匣子。隻聽他歎了口氣,說道:“師父,現在這世道,真他媽難啊!”


    難得出來痛痛快快喝一頓酒的胡師父,正使勁的往嘴裏劃拉著菜。聽到李愛國有些鬱悶的聲音,他愣了一下,馬上問道:“愛國,你這是怎麽了?跟師父說說……”如果說在李愛國的心目中,排出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的名單,除了父母之外,胡師父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名。李愛國把派出所的經曆和胡師父說了說。本以為說完之後,胡師父回安慰自己幾句,可沒想到他聽過之後卻哈哈大笑起來。


    “愛國,不是我說你,你找人家去辦事,不給點好處怎麽能辦得成?現在這個年頭,生孩子要送禮,上學要送禮,找工作要送禮,反正所有的事都要送禮!就連他麽的死了,都得給火葬場送禮,讓人家受累好好燒。你要是不想送禮也行,那就得有關係有人!你跟我說算是找對了人,林昆你還記得嗎?跟你一塊兒練拳擊那小子?”胡師父也開始借著酒勁,大聲的白唬起來。


    “林昆!太記得了!不就是木棍嗎!他現在幹嘛了?”李愛國一邊倒著酒,一邊問道。


    胡師父小口的喝著酒,說:“這小子從拳擊隊退役以後,去了公安局的防暴隊!上戶口的事找他去辦,一準能辦成!”


    昔日的好友成了一名警察,而自己則混成了一個刑滿釋放人員。巨大的落差感,讓李愛國心中黯然。麵對這樣的現實,他隻能端起麵前的酒杯,再一次把‘撞狗頭’灌進了肚子裏。希望這強壯的酒勁能給自己帶來一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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